第26章 云山外
月下花前，有晚风流动。时空之墟不知是不是为了见证一些美好的事情发生，那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变幻的景色一直维持着原样。
萤火虫去而复返，在花丛间翩翩而舞。静谧的空气中只有微微喘息声传来，又过了许久，才听得有男孩女孩的窃窃私语。
“你好像强暴了我…”
“按照白狐一族的说法，你已经是小七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我会对你负责的。”
“是小七强迫你的，不需要你负责…”
“可刚刚…我在上面，师父说过上位者要有责任心…”
“……”
“小七…”
“嗯？”
“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了。”
“第一不代表唯一。”
君临抚摸小七面庞的手微微一僵，随后难得皱了皱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
小七摇了摇头，把脑袋埋在君临怀中没有说话。君临总觉得她表现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出了差错。
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适应做一个人？或者，是大人们曾经说过的第一次会有些痛？
“君临。”沉默片刻后，怀里的女孩忽然细细喊了声他的名字。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怎么办？”
这是外界无数女孩问过男孩的话，君临虽然第一次被属于自己的女孩问，心中却早就有了答案。
“那我就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找一辈子！”
小七轻颤一下，从头从君临怀中太了起来，她捏了捏他的下巴道：
“可你下不了这座山。”
君临不知道为何她会说这些，却还是温言说道：
“我是师父的徒弟，总有一天会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你师父也下不了山。”小七本想如此回话，可看到君临眼中的关切，言语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好累。”小七用手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道，化形之初本就是虚弱之时，更何况二人方才在丛中还做了那些事情，此刻倦意袭来，她脸上的红润褪去，渐显疲惫之态。
小七如此，君临更是好不到哪里去。白日里在命阵之中生死一战，夜里又遇诸多变故。他同样打了个哈欠，伸手把女孩揽得更紧。
“累了就睡吧。”
“嗯。”小七点点头，却没有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君临被她看得发毛，问道：
“怎么了？”
“没怎么。”
“那就睡吧。”君临无奈道。
“你先睡。”小七眨眨眼，咬了咬唇道：“我想看着你睡着。”
“好吧…”
几个呼吸之后，耳边传来了君临不弱不强的鼾声。小七没料到他入睡得如此之快，不由有些发愣。
随后她有些牵强的笑了笑，笑中带着三分凄苦。她的身旁白光骤显，温柔如月。
小七离开君临的怀抱，也不知是不是那白光的原因，男孩依旧睡得很沉，丝毫没有感受到她大幅度的动作。
衣裙着身，小七看着躺在地上的男孩许久，久到不知道是不是眼中揉进了风沙，两行清泪顺着她面颊落下。
她俯身，再次亲吻君临。
“别了，小情郎。”
小七转身走进花丛不知何时弥漫的雾中，三条白色的小尾如飘走的白云。晚风送来一阵低唱，那是母亲曾经给她唱过的唯一一首歌。
“夕阳落山了，云儿在追它。你看那山边，挂着火红的霞。”
“我爱的人啊，你也在看吗？”
“那山后是什么，是潮汐和大海吗？”
“我爱的人啊，你也会想我吗？”
远处，山谷之上一袭青衫的苏洵负手而立看着正寻着山路上来的姑娘。雷燮默然站在他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雷子，你有没有想过去山外面看一看。”
也许是等山下的姑娘走到面前还需要一段时间，苏洵忽然对着空气问了一句。站在身后的雷燮自然不会以为这尊大神在自言自语，何况那话里还有一句小雷子。
若这声称呼换任何一人说来，雷燮说不得要翻脸让人看看雷神之怒。可在苏洵面前，就算拥有几乎媲美圣境的天赋也不敢放一个屁。
他虽不知道苏洵真实境界究竟到了哪一步，可每每站在此人面前，他便觉得对方只需要看他一眼他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让他选择，他宁肯再将两个境界去挑战灭魂海的皇者帝俊，也不敢对眼前的苏洵有任何举动。
于是他看着苏洵的背影低头恭敬回道：
“我本玄离山下雷鸟所化，三百年来从未出过灭魂海。却也偶然得知山外的事情，那大千世界想必有很多可以展翅高飞的地方。”
“是啊，的确有很多。”苏洵没有回头，雷燮听他语气中似乎有些萧索的意味，不由斗胆道：
“前辈去过山外？”
“我本从山外来，和我那徒儿一样。”苏洵答道，这的山外自然不是玄离山下的灭魂海，而是外面那个被隔绝了数百年的世界。
“我知道你想问，我究竟能不能出山。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好问的不是么？”
雷燮闻言一怔，随后沉默。
前不久定命轮之时便听闻了关于浩劫之事，有这份担子在肩，苏洵就算能出山怕也只能无奈呆在此处。
“不过我不能出去，不代表玄离门便没有办法送人出去。困守三百年，我和老家伙们都想了些办法。”苏洵测过身来，打量了一眼雷燮。后者仿佛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一样，不自觉把头埋得更低。
“你有这么怕我么？”苏洵笑道。
雷燮闻言咬了咬牙，把头抬了起来道：
“前辈太高，雷燮不敢不敬。”
“再高也高不过天。”苏洵拍了拍雷燮的肩膀，终是让他不再紧张。念及方才苏洵的话，雷燮又道：
“前辈准备让君临出山？”
“这山迟早要出的。”苏洵看着雷燮背后的天空，今日时空之墟外阴沉一片，似是个欲雨的天气，可唯独他们头顶有明月当空繁星璀璨。
“这里很美是么？”青衫男子道。雷燮没料他会突然有此问，愣一愣后点了点头。
比起荒芜的灭魂海，玄离山上可谓处处仙境，而这时空之墟则是仙境中的圣地。
“说来可笑，这时空之墟可演化万千，可从来看不到一轮缺了的月亮，也从来没打过天雷下过暴雨。”
“你说这样的美是不是很虚幻？”
雷燮听得这番话，忽然才意识到苏洵所说的事实。到了此间一年，他头顶的天空似乎永远都这般清澈。
“我知道我那徒儿很喜欢这里，你也喜欢这里。可再美的东西看了三百年也足够看得麻木。所以我不喜欢这里。”
“雷燮明白前辈的意思，可不知道他如何想。”
“他自然还想不到那么远，凡事总需要一个动机和理由，我这徒儿这般澄澈，自然喜欢安稳。”
“所以前辈给的理由是？”雷燮脱口问道，丝毫没有注意这句话已经有些逾越。而苏洵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继续看那山道。
那个女孩已经走到了山道的末尾，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片刻之后，云小七走到了苏洵和雷燮面前，微微福礼。
“见过苏前辈，见过雷燮大哥。”
说起来这是小白狐化形之后与二人第一次照面，可几人并不需要解释。雷燮早已受托，而苏洵，在时空之墟自然是无所不知之人。
苏洵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他开口道：
“你真的想好了？”
“既然前辈说过不会出手，那母亲的仇自然只能小七来报。”小七平静说道，眼中既看不到仇怨，也看不到对苏洵的敬畏。
站在苏洵身后的雷燮闻言一震，不由惊呼道：
“你想杀帝俊？”
“杀母之人，难道杀不得？”小七反问一句，让雷燮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摇了摇头才道：
“连你母亲和灭魂海众多强者都斗不过他，你这不是送死？”
对于雷神雕而言，小七和君临虽然毁了他成圣的一次机会，却也是无心之举。后来几人并肩作战，又有这一年的相处。雷燮在心底在就把小白狐当作了自己的妹妹。
而今日他竟是才知道小白狐心里一直在想着复仇，向灭魂海中最强大的妖皇复仇！
“前辈，你可不能坐视不管！”雷燮心中急切，连对苏洵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三分。
苏洵看了一眼雷燮，又把目光放回了小七身上。
“这件事我不会插手。”青衫男子淡淡道。雷燮不由握紧了拳头，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小七却依旧平静的点了点头。
“前辈所说小七句句记得，若异魔出世，灭魂海亦首当其冲。众多妖兽需要一个强者带领，帝俊实力强大，天赋也是千年不遇。若真到了那一天也是玄离山不可缺少的同盟。”
“不错。”苏洵点头，雷燮才知二人早有过关于此事的对话。只是这内容未免太过无情。
“前辈若是如此想，那便不让小七下山！这般看着她送死，前辈于心何忍…”
“我说过，凡事需要动机和理由。”苏洵叹息一声“只是这理由都是人心自赋，我能如何？”
“苏前辈说得对，这是小七自己的仇，只能小七自己来。”少女点头道，又朝雷燮微微一笑。
“何况雷燮大哥，小七可不是送死。”
“人间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七也给自己十年时间，既然苏前辈需要灭魂海有一位不世强者，那小七就只能做这个唯一的强者，把帝俊踩在脚下。”
雷燮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喃喃道：
“帝俊天赋千年不遇，百年方能成圣。十年…又有何用？”
听得此话，小七握紧了拳头，眼神如是不改倔强。
“我白狐本是天界圣兽，小七的天赋不比帝俊差。”
“可是…”雷燮不善言辞，见小七的神情已是无法阻拦这赴死的决定。不由只能长叹一声。
“既然如此，你若肯留在玄离。我可以收你为弟子。苏洵虽然不懂白狐修行之道，却也有几分教人的本事。”见雷燮放弃，苏洵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句算是劝留的话。
“谢过苏前辈好意。”小七行礼道，却出乎意料的拒绝了苏洵。
“十年太短，若非生死历练不足以成事。”
“更何况，这里还有那个家伙…自己痛下决心迟早会消磨在那些事情上。”
第二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小七不知道苏洵会不会猜到。她只是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那边古树参天，那个家伙还在花丛中睡觉。
不知道明天醒来，他会不会伤心？
小七出神之间，苏洵一直沉默。直到少女的目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才缓缓点了点头道：
“我送你出山…”
“谢前辈”小七再次行礼，已做好了未知前路的准备。
“还有什么要我转告他么？”苏洵也做好了准备，在动身之前，他问了小七最后一句。
他觉得总要给那个孩子一个交代，这句话很重要。
小七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似乎没想到苏洵会问这句话。
许久之后，她轻咬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请前辈告诉他，今夜小七境界不稳，想必是不会有结果了。”
“如果还能重逢…小七…想和他生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