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谈 六潘玉良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

她非同寻常的人生际遇,

像是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那一丝永恒如谜萦绕于唇边的微笑,令人回味无穷。

她油彩中所散发出来的那一抹凝香,是为让一座城市、一个年代的人沉醉不知归路。

她传奇的经历,更让世人惊叹连连。

导 语

我喜欢夜阑人静时,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看那些入心的电影。

看那部

2002年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弗里达》,就是在这样一个情景里。

一个人,看这位墨西哥传奇女画家弗里达千疮百孔的一生,心是会被顿然戳伤的,仿似你的心脏被一个利器那样锐利而无任何征兆一般狠狠插入了。

心戚戚然!

女作家林白对她的理解,最为悲惘,也最为深刻。她,认为她美得令人惊骇。她如是说过:“一个盛装的墨西哥女人,作画,或者躺着,或者躺着作画,坐着,站着,或者接吻,无论何时何地,哪怕躺在医院的病**,穿着石膏的紧身衣,她头上的发式纹丝不乱,头上的花朵永远盛开……她的美丽与破碎,成为难以阻挡的女性魅力……她流血、哭泣,被钢铁穿透,她把她的痛变成珍珠,穿越时空,散发出久远的光芒,妖娆而动人。”

是如此的。

上帝,始终公平。掠夺走你的一些同时,定会给予你另一些的。

再比如,那个民国时期,那个同样一生千疮百孔,却美得令人无法逼视的女画家潘玉良。

皆是坚韧的女子,有着一颗锐不可戳的心。

生活,是活给自己的。

——她们用她们千疮百孔却又活得精彩而美的人生如是告诉我们说。

玉泽天成,良人如天。是为,玉良名字的韵意。可惜,不幸的命运,给予她的却是一个反之千里的厄运。

幼年时,即成孤儿。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于不成器的舅舅,也真真是个错入极致的决定。十四岁,那嗜赌成性的舅舅将她残忍地卖入那烟花柳巷,迫使她在背井离乡的地方做起了那无名无分的清倌人。

幸而她为逃出这个魔窟,而毁容三次,落得一副不美的容貌,才不至于真正地做到身子的迎来送往。这样的种种,亦是为了遇见一个他吧!

当我足够好,恰巧遇见你。说的,即是这般吧。

他,改变玉良一生厄运,成就玉良一生传奇。他,就是日后因着玉良的缘故,而被世人知晓崇敬着的优质男人潘赞化。

也是,若没有他,应是没有日后如此艳绝中国画坛的传奇女子潘玉良的。

世事,亦都是有命中注定吧!

且说,那一日,年轻的他来芜湖上任,当地政府及工商各界同仁为他接风洗尘而举办了一场声色的盛宴。地点在玉良的妓院。

席间,商会会长特意将才情的玉良献上弦歌助兴。也是对的人,那天当玉良轻拨琵琶,慢启朱唇,珠圆玉润地唱起那一曲《卜算子》古调时,他的内心婉转回**地波动。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去。

凄怨悠远的曲子里,被玉良深情地注入了满满的渴望自由的旋律,他是被感动了,深深的。于是,良久之后,他问玉良:“这是谁的词?”

玉良一声长叹:“一个和我同样命运的人。”

潘赞化又问:“我问的她是谁?”

玉良幽幽地自语道:“南宋天台营妓严蕊!”

他们,如此一问一答间,有了最初的默契及爱慕之心的。如是,玉良那颗想逃跑的心便又蠢蠢欲动起来。她决定,冒着大不韪之险去求他赎了她。

人说:“青楼女子看两件东西最是不会看走了眼的,这一是看珠宝首饰,成色做工质料分毫不差都是有可能的;这二就是看男人,说得上是阅男人无数了,所以她们看男人是看得很准的。”

也确实,灵慧的玉良在这个妓院久长难挨的时日里,早已将种种男人阅尽,什么样的人是嫖赌无责任心的,什么样的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她练就的是那悟空的火眼金睛。她在第一眼看到他时,便笃定地知道他可以将其救赎。

事实上,如她所想所料。纯良善化的潘赞化,确也是对她动了恻隐之情的,终是还了她个自由身的美好结局。

常常,阅读到这幕资料时,我的眼前会出现《盛世恋》里的情景:程书静去见方国楚时,她突然停下来,像戏子行将出场,预知台上厮杀热闹,便停下来,吸一口大气,再迎上去的决绝不顾。

她,那时即若程书静这般的吧。

女子这一生,若是逢到一个真正的良人,便是可一世获得心灵深处的幸福的。玉良即如此。这,一生逢着了一个叫潘赞化的男子,是为她的幸。

试想,她一个娼门女子,可谓身无长物,目不识丁,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所会的,所受过的最好教化,无非是“女红”、梳妆之类的小伎俩罢了,无非是为了取悦男人的享乐滋生衍化而来的。而琴旗书画、歌舞诗文无非是供着男人赏玩**乐助兴的伎俩,精通与否都不足以让她们出了娼门后能自行糊口度日。

难得潘赞化是那通情达理之人,见她孤零漂泊似无根之花,心里终是放不下她,如是摒弃掉一切封建思想的干扰,将她娶进门,让她名正言顺地做了他的妾。

只是,在那样一个封建余存满满的时代,你一人躲避掉那种种世俗里的干扰,却是无法阻止掉来自别人的干预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妻。

虽然,她这个正牌的妻不是那么的讨潘赞化的喜欢,却是可以端起架子来跟玉良较量的,而且还是高昂着头,凌厉地站在那里俯视低跪着的玉良。说来,若是换作别人,她倒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地与玉良较量。她,亦不怕丈夫纳妾的。话说,那时一妻一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一妻一妾即使共处亦是如那穿衣吃饭般的稀松平常的。她,无法容忍的,心内尽不平的,是他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妾。这,是为让她不能接受。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出来的闺秀,如何能够做到和她这青楼女子共事一夫?

她,断然不能够做到!

于是,她开始百般挑剔,比古时恶婆婆还要刻薄。玉良,逢着一个良人的玉良自是百般委曲求全。只是,潘赞化看在眼里,难过在“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烦恼忧愁里。于是,他便带着玉良背井离乡落户到了上海一个叫渔阳里的地方。

世间事,即是这样有定数的事。

她玉良,正是因为潘赞化的这次决定,而彻底地改变了她的一生之面貌。虽然,这期间,少不了她那颗坚韧的心,及那才情的天赋所致!

他们,住进了渔阳里一幢石库门房子里。

此处,是为她的重生之地。

离开了伤心地,她似凤凰涅槃,得以重生。虽然她还是以妾的身份存在着,但是却可以正儿八经地与自己心爱的男人过起寻常人眼里的夫妻生活。这,对她而言,美似花开,绽放如初。生命,美好得无话可说。

她,开始用一腔美之热情来打造属于他和她之间的爱情生活。

尽管他们所住的院子不大,房子亦半旧,但是她仍热情满满地和潘赞化一起用了几天时间购置了布置房间的所需,并且在她那一双翻转即可成花的巧手的打造下,小家顿时显得典雅洁净,另外,她还特地把自己画的凝聚着他们爱情的“荷花”,贴在卧室的墙上。瞬时,卧室即温馨满满。

如此会生活,体己贴心的女子,是男子谁会不爱。已然,端的无关乎什么容颜貌美的了。

我想,潘赞化爱的就是玉良这般的兰心惠质的。毕竟,玉良不美。

话说,是女子,若是可以做到玉良这般惠质地俘获一个男子的心,这世间便真真是会少特别多的怨女的。女子,当爱人,就要倾尽所有去爱,并倾尽所有去和他一起好好生活。那么,你将获得的不止一个好良人,还有一个好婚姻生活。后续的玉良,为了事业,而断然抛弃了这份生活这份爱,实属世俗的牵绊和无奈,但凡,若是那时社会可以容她,哪怕那么一点点,她都不会那般决绝地离开的,离开他,离开她的爱。

——要知道,他对她的意义。

那时,渔阳里住了不少社会上的名人,其中就有一位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教授,即洪野先生。也真是巧。洪野先生,就住在他们隔壁。隔着一堵墙,洪野先生在自家进行绘画创作的话,玉良在自家的客堂间即能清楚地看到对方所画的内容。

因了无所事事,玉良便时常趴在窗子边看洪野先生作画,一来二去,她骨子里的那份绘画天赋便被激发出来了。没事的时候,便会时不时去洪野先生那里,随性地涂抹上几笔,仿似打发日子的模样,亦未曾想到学习绘画。

还是,他们的证婚人陈独秀,发现了她骨子里的那份才情。

于是,积极地怂恿潘赞化让玉良学习绘画。结果,在这一怂恿下,她不仅成了洪野先生的入室弟子,更成为了中国现代绘画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1918年,刘海粟先生在上海创立了美术专科学校,为中国近代美术史添上了一抹浓重深远的华彩笔墨。在众人的支持下,玉良亦不负众望以专业成绩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取了这所学校。

只是,当学校张贴榜单公布考生成绩时,玉良的名字不见所踪。原来,竟是教务主任生怕这样一个青楼女子为学校落下污秽的声名而刻意抹掉的。所幸,遇到的是身为校长的刘海粟先生,当他得知这一情况后,立马拿上一支毛笔在发榜的单上赫然写下了“潘玉良”三个大字。

就此,张玉良正式对外改名为“潘玉良”。

就此,改掉了张玉良的前世,改出了潘玉良的今生。

就这样,潘玉良成为了当时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第一位女学生,师从国画大师朱屺瞻、王济远先生。在学校里随处可见潘玉良勤奋习画的身影,这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她是怀着感恩戴德之心的。

因了刘海粟先生的大力坚持,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率先引进了西洋画派,即人体绘画。

潘玉良对这人体绘画是最情有独钟的,她倾注大量的热情与心血在人体绘画技艺的研习上,由此她的作品被多次入选法国最具代表性的艺术沙龙展览,共获得二十多个奖项。

历来,我们传统里是骨子的情色爱欲几千年里藏着掖着惯了,一旦**裸大白于天下,定然是接受不了的。加之,这西方人的人体绘画艺术在中国的萌芽,是在这封建社会与民主革命更迭的年代,大多数人的意识还只如那药罐子里的药渣子一般,即便倒尽拿了水去冲,还是残存着一股子去不掉的霉味儿。

也是。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到头来依旧是根深蒂固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未曾能阻止了玉良那一颗狂热的心的。

人体绘画艺术课上的**铺陈,在她眼里是最深静清明的,如月皎洁,映照人心。

为了人体绘画,她是尽然于心,找一切可以的时刻。有一次,她特意去了那种普通老百姓付得起的澡堂子,将面前那一堆**着身体洗澡的女人生动鲜活地绘画到自己的速写本子里,虽然后来因此招致一群女子的攻击,但是,她内心却至为满足。于她而言,人体绘画高于她的生命。

是事业心,了然其心的聪慧女子呀!

更多的时候,为着远离舆论的攻击,她会趁着潘赞化不在家时对着镜子描摹自己**的身体。为了这人体绘画,她是既为模特,亦为画者。

毕业时,当她的作品中的人体素描及速写作品汇报展览之际,不仅惊呆了同学师长,就是连刘海粟先生也被惊叹得目瞪口呆了。

同时,他清醒地意识到,在封建思想依旧是主流的国度,在惯性思维的作用下,潘玉良的绘画天赋会若那营养不良而早生夭折的新生婴儿,将永见不到成长的希冀。

如是,他建议潘赞化送玉良到国外留学继续这绘画艺术事业。

潘赞化,毕竟是胸襟磊落的男子,抛却掉儿女私情,无私为玉良在当时的安徽省教育厅申请了一个官费留学的资格。如此的潘赞化,真真是一个“武人不苟战,是为武中之文,文人不迂腐,是为文中之武”。

1921年,玉良远渡重洋,到了法国的国立里昂美专进行深造学习。

只可惜,她这一起始的离开,便注定了她一生的漂泊,再无根可扎植在潘赞化的身边。而,给予她涅槃般重生的渔阳里,就此成了她生命里最美好的回忆之地。

循着玉良走过的那些足迹,时常,我可深刻记起黄碧云在《失城》里的一句话:“生命,是一张繁复不堪的药方,如是二钱,如是一两。”

诚然如此,玉良的生命,可不就是这样一张繁复不堪的药方,如是二钱,如是一两。尽管她一再努力改变,努力争取,那定了模子的她的生命的样子,还是在那里。

当她结束九年异国求学生涯,应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校长刘海粟的邀请,而回到自己的母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职教授后,她便深刻看到了那满目疮痍的生命的本源模样。

尽管她在事业上,有着质的飞跃,跟当时一流的绘画名家共事。却无法在生活,那俗世的生活里飞跃而出。在潘赞化的妻的眼中,她依然是个青楼出身的妾,并且贱。

彼时,她住在安徽潘家的老宅里,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即便亲夫亲子皆不在身边,那原配夫人的架子却照旧端得倍直。玉良通晓世礼,虽然今时之身份远非过往,但还是基于礼数想着要去拜访她大太太的。同为女人,她是深可以感应到大太太空守活寡的苦痛的。于心不忍下,她亦曾央求潘赞化多次让他带她回老家拜见大太太,然他却总是推脱。

想来潘赞化,应是有难言之隐的。于是作罢。

却未曾想到,玉良没去她反而来了。她打电话,不客气地要求正在授课的玉良马上回家。结果,玉良下课来到家门口时,就听到屋子里大太太如是说道:“我不管她潘玉良是什么著名的画家,我亦不管她是什么大学的教授,她在家里头就是妾,妾就得给大太太下跪,请安。”

如此残忍的话语,是令玉良恍如被雷劈一般,将过往的强行遗忘掉的厄运再次揪出。

不过,她爱那个男人,为了不使他为难,竟然“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她是又回到了那个看似早已与她脱了干系的“前世”。

也是,爱哪能全都是甜蜜的。多数时候,是苦涩的。倘若爱是一朵莲,最瑰丽的爱一定是那清苦的莲心,一直苦到心坎上的,然后才能有那朵圣洁的莲花。

可赞的是,即便这般的苦,她对他的爱意仍浓。风尘岁月玷污的只是她的凡胎肉身,心还是庙堂上的那一缕青烟,一碧如洗,她仍纤尘不染地爱着他。

只是,穿越了爱情的苦难,却是无法穿越世俗的偏见的。

1935年的事了。她举办了她的第五次个人画展。此次画展上,她的一幅名为《人力壮士》的油画作品,却为她招来侮辱。

那是一幅描绘了一个肌肉健硕身躯伟岸的成年男子,他正用他钢劲有力的臂膀努力搬开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下脆弱不堪的花朵终于能够沐浴阳光的温暖。

当时的教育部部长应邀前来参观画展,当即订了下此画,因玉良要等到画展结束以后才把这幅画送过去而没有即刻取走。却就在这天付了定金的当日夜里,整个画展竟受到了人为的破坏,大部分画作被毁坏,那一幅被订购了的《人力壮士》不仅被撕毁,还被附上了一张写着“这是妓女对嫖客的歌颂”的字条。

就是这张字条的出现,彻底摧毁了玉良将近二十年来的精神支柱。

她本以为,她已是那破茧振翅而飞的蝶,那一段尘缘往事该是柳暗花明般清明无污了。然而,在那样一个旧时代,一个女人的前世似要比她的今生来得更为旁人所津津乐道。

她,是彻底灰心了。无斗志了。

她,亦决定再去到适合自己的国度。

于是,在

1937年,她借着参加巴黎举办的“万国博览会”

和举办自己的画展,再次赴欧。只可惜,这一走,她即客居海外四十年,再未曾能回到这个国度。

她的人生里,憾事亦多了这一件。

在法国的四十年间,她住在巴黎郊区的一间阁楼上,将“三不”

公布于世。

——第一不恋爱,第二不入外国籍,第三不签约于画廊。由此,成了旅法华侨间最为著名的“三不”女人。也正是因了她的这“三不”主义,使得她的生活常常会落入一种拮据的地步。爱玲说过,“一个女人莫大的悲哀莫过于墙上的钉子都是自己钉上去的。”

玉良,亦如是。

唐五代诗人鲍溶曾云:“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所幸,玉良在法国漂泊的那些清苦的日子,能遇着一个真正体己贴心的知己。他的名字叫王守义,这个留法的中国男子,在她漂泊无所依靠的四十年里,给予她温情,给予她爱,而不使她落入冰海一般的孤寂中。

在法国,王守义经营着一家名为“东方饭店”的中餐馆。生活,因为富足。由是,他可以有富余来照顾玉良的生活,有时间来陪伴玉良的孤寂。在那些久长的岁月里,他时常去她的寓所看望她、照顾她。他帮她举办艺术沙龙,亦陪她时常出入朋友间的艺术沙龙以满足她的切磋画技。随着玉良在艺术沙龙中的地位日渐提高,他还陪着玉良不断出入凡尔赛宫、卢浮宫、巴黎圣母院等艺术宫殿观赏艺术珍品以丰盈自己;另外,他还会静静地陪着她在凯旋门、埃菲尔铁塔下和塞纳河、卢瓦尔河畔写生;更在有生之年里,设法为玉良筹资多方奔走好为其举办画展。后来,真的在他的不辞辛苦的努力下,玉良的画展一场一场地举办了起来,瑞士、意大利、希腊、比利时等国家都留下了玉良画展时的身影。

由此,许多不明就里的人们,纷纷认定他就是她在法兰西的异国情人。

此外,大家之所以这般笃定地认为,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巴黎蒙巴纳斯墓园第七墓区玉良的墓碑上,除了潘玉良的名字外还刻有王守义的名字之故吧。

不过,终究其因,他们之间是清白的、纯洁无碍的,断然没有丝毫杜拉斯《情人》中的任何情景。

在玉良的心中,谁也替代不了她深爱着的那个他。

当她终在海外艺坛声名鹊起时,潘赞化的境遇便不好了。时常,他要靠着玉良在法国卖了画,转道香港寄钱回来糊口度日。

在遥远的国度,她始终牵系着他的任何,是即便山重水复也定要等到柳暗花明地等着他的。

她,始终相信终有一日,他们还可以重逢,过起那寻常夫妻的美好生活。

然而,在

1960年,当她把巴黎市市长亲自颁发的“多尔烈”

奖及颁奖的照片寄给潘赞化时,潘赞化却已经在安徽病逝。

这样的女子,最令人钦佩。

用执着耗尽青春和年华,一生只情系一人。一个独身的女子,活在哪个世纪哪个年代都是不容易的,二字当头的好年纪还好,多半可在男人的追求着的时光里度过;到了三四十岁,半老徐娘亦是恐怕就只有风言风语及那无聊的骚扰要忍受的;五十之后,上了年纪更是可怕,那无底洞的寂寞是任谁都无法忍受的。可是,玉良不同。这个坚韧地独自以自己的方式过活的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能终生忍受这些,并且无所期待。

这样的玉良,这样一生执着于艺术的美,和某个人的玉良,不愧为一面坚贞的美丽旗帜,遥遥飘在往后万千的年年岁岁里。

是为令人欣赏的,是为令每个欲活得一生优雅的女子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