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的开始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玛丽再度进入巴黎大学文理学院,这次只专攻数学,所以有闲暇时间多兼了几个家教。

她所教的学生是该大学的法籍同学,程度很不错,玛丽只要把她过去所学的物理知识拿来授课就可以了,比起以前教那些不用功的学生轻松多了。

她的恩师里普曼教授还介绍她去法国工业振兴协会做研究工作。

她坚持不懈地研究该协会指定的“关于各种钢铁的磁性问题”,希望能得到酬金,用来偿还助学金。但做下来以后,她发现实际的研究工作比想象的要困难多了。

在她感到困扰的时候,一所大学的物理教授柯巴尔斯基,出乎意料地前来看她。柯巴尔斯基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学者,玛丽对他尊敬异常,他们在斯邱基村曾见过面。

原来,柯巴尔斯基来巴黎度假,顺便探访玛丽。

玛丽兴奋不已,在异乡客地能遇到来自波兰的故知,真是一件大喜事。

当晚,玛丽应邀来到柯巴尔斯基下榻的旅社,两人言谈甚欢;除了交流近况、物理研究外,还谈起了有关钢铁磁性能的问题。玛丽告诉他,自己正为找不到合适的研究场所而头痛呢。柯巴尔斯基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介绍你到一个地方去吧,你知道皮埃尔·居里教授吧?他是个有名的学者,住在罗蒙街,是巴黎理化学校的教授。他可能愿意借给你一部分实验室。这样吧,你们先见个面,明天晚上你来一趟,我把皮埃尔·居里请来。”

“谢谢老师,我一定来。”玛丽道过谢后,便回去了。

皮埃尔·居里当时是巴黎理化学校的实验室主任,是“居里天平”的发明人,还发表过有关磁学的“居里法则”,在法、英、德学术界颇负盛名,年纪很轻,才35岁。

那天晚上,皮埃尔·居里和玛丽首次见面。柯巴尔斯基微笑地介绍说:“这位是玛丽·斯科罗特夫斯基。从华沙来的,在巴黎大学念理学院。”

“这位是居里法则的发明人皮埃尔·居里先生。”

玛丽很虔敬地和这位仰慕已久的学者握手。

皮埃尔·居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他的微笑和稳重,慑住了玛丽的心。

从此,两人经常接触。他们很相似,尤其是为了追寻知识而心无旁骛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皮埃尔经常到玛丽的住处与其畅谈学问,几乎忘记了时间。

他把自己写的书送给玛丽,上面题着:

送给斯科罗特夫斯基小姐。

以作者无限的敬意和友谊!

皮埃尔·居里

有一天,皮埃尔说:“玛丽,来见见我的父母好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玛丽答应了。在6月一个气候宜人的傍晚,他们一起去拜访了住在巴黎市郊的老居里夫妇。

“他们很像我的父母。”

玛丽看到高尚睿智的老先生和虽然有病但精神快活的老夫人时,感觉到一股亲切。

皮埃尔的母亲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玛丽,甚至暗想,皮埃尔要是能娶到像玛丽这样纯洁聪明的女孩,该多好啊。

这次会面后不久,老居里夫人就到布洛妮亚家去提亲,布洛妮亚和卡基米尔也深表赞同。

至于玛丽和皮埃尔两人,早已私心暗许,只是对于父亲的诺言玛丽还长记在心。因为她知道,如果嫁给皮埃尔,入了法国籍,那一直盼着她回华沙的父亲就会很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数学学士考期将届,为了准备功课,玛丽闭门苦读,没有与皮埃尔见面。

1894年7月,玛丽终于以第二名的成绩,获得了数学学士学位。

此外,她因完成了法国工业振兴协会的研究而获得了一笔酬金,顺利偿还了六百卢布的助学金。助学金财团的秘书讶异地说:“从来没人这么快就还清助学金,你是头一个。”

“我尽早还清,别的清寒学生就可以把这笔钱借去上学,所以我拼命努力,设法筹措。”玛丽回答。她善良的心地,让秘书很感动。

考试结束,玛丽回到了华沙。

三天的归程中,与父亲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对皮埃尔依依别离的哀伤让她悲喜交加。

看到久别的女儿,父亲兴奋地说:“玛丽,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呢!你以后不再去别的地方了吧?爸爸等你,等得头发都白了……”

看见父亲高兴的样子,玛丽实在不忍说出要和皮埃尔结婚的事。但是,离别时皮埃尔的殷殷叮咛又回**在耳际。皮埃尔曾以柔和的声调说:“玛丽,10月一定要回巴黎来啊!”

怎么办呢?她时刻都在思索着这件令她左右为难的事。

有一天,父亲跟玛丽说:“今年夏天,我们父女俩到外地去旅行吧!”这是一次期盼已久的旅行,一路上洋溢着兴奋和快乐,皮埃尔的情书也锲而不舍地随着她的行踪而至。

亲爱的玛丽:

见信如见人。接到你的信是最令我感到雀跃的事。

相信此次旅行,一定可以使你身体健康、精神愉快,也相信秋天一到,你一定会到巴黎来。

如果你真的返回巴黎,不只是我个人的幸运,也是你自己的福气。因为在巴黎,你可以深入地钻研学问,为人类做一番有意义的事。

皮埃尔

玛丽看了这封信,颇有同感,因为她实在太热爱知识了;但是,为了追求学问,就必须离开敌人**下的华沙,到人文荟萃的巴黎,但是想到父亲她又舍不得离开。

其实,父亲从布洛妮亚的来信中已经知道了一切。

皮埃尔生长在一个高知的家庭,兄弟们都是一流的学者,皮埃尔更是卓越的物理学家,应当是玛丽的良伴。旅游归来后,父亲就主动地探试玛丽说:“玛丽,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告诉爸爸。”说着,拿出了布洛妮亚的信给玛丽看。

“爸爸,请原谅。我实在不敢跟您提这件事,您知道我如果和皮埃尔结婚了,就需要在巴黎定居,那样您会很失望的。”

想不到爸爸却神情开朗地说:“我了解你的心情。你定居法国,我是孤单一点儿,但那样你就可以继续研究学问,做爸爸的我总不能反对你做有意义的事吧?至于皮埃尔在物理学上的成就,不用布洛妮亚提,我也知道,我怎么会反对你和他结婚呢?爸爸虽然会寂寞一些,但这并不是问题,我同意你们的婚事。”

多么宽宏的父亲,多么伟大的亲情,玛丽的泪水几乎快夺眶而出了。

1895年7月26日,玛丽和皮埃尔在老居里的家中举行了婚礼。

这一对学者的婚礼,没有像别人那么铺张,气氛隆重、仪式简单。

希拉和父亲特地从华沙赶来参加了婚礼。

婚礼过后,他俩就买了两部脚踏车,一起度蜜月去了。

为人妻、为人母的科学家

玛丽成为“居里夫人”时是27岁,皮埃尔当时则为36岁。

蜜月回来后,他俩租下了一栋公寓的五楼。每天,皮埃尔去理化学校授课,玛丽到实验室工作,傍晚时分,两人再携手踏上归程。

在他们的屋子里,只有书架、桌子和两张简陋的椅子,此外便空无一物。在玛丽看来不必要的东西就不要买,多一样家具,就要多费一番工夫去整理,读书的时间也就少了。

的确,对喜爱搞学问的他们来说,家具简单也有好处,因为没椅子,来客也不会久留,这也是打发闲客的良策。

有一天,老居里来看他们,见到屋里的情形,便说:“你们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买给你们当新婚贺礼。”玛丽把她的想法告诉公公,老居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也为他们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研究时间而感动万分。

皮埃尔的月薪只有一百法郎,但玛丽勤俭持家,日子也过得去;但是,如果想要为研究购买大批参考书的话,就显得拮据了。为贴补家用,玛丽开始准备参加中学教师入职考试。

玛丽不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她可以说是身兼数职。她需要煮饭、烧菜、洗衣、打扫……还要做实验,为了参加中学教师入职考试而牺牲睡眠时间。

时间排得很紧,使得玛丽连购物的时间都很紧。每天早上,她在皮埃尔还没起床的时候就去了菜市场,傍晚再跟皮埃尔一起回家,顺路到食品店去买些东西。

最初,玛丽对做饭感到头痛,因为中学毕业后她就一直没下过厨,大学时代又过着啃面包的生活,对烹调简直是一窍不通。如今结婚了,总不能还这样下去啊!于是,玛丽经常抽空到姐姐家去学做菜,可是烹调功夫是需要时间慢慢练习的,即使照着食谱做,也不见得就色味俱全,不过凡事大而化之的皮埃尔对此根本不在意,他甚至就没有发现玛丽瞒着他在苦心学习烹调。

“怎么样?好吃吗?”

“什么怎么样?我正在想一个方程式!”

为了让皮埃尔高兴,玛丽两天前才去学了这道汤的做法,如今一听皮埃尔的回答,真是啼笑皆非。皮埃尔根本就不在乎学问以外的事。玛丽也一样,不管家务怎么忙碌,研究工作绝不中断。每天吃完晚餐、收拾干净、把一天的开支记录后,便开始读书。

夫妻俩就面对面地坐着,在石油灯下准备功课;他们家的灯光经常要过午夜十二点,甚至到清晨三点还亮着。

第二年的3月,约瑟夫给玛丽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希拉要结婚了,请她回华沙参加婚礼,玛丽看完信立即就写了一封回信。

哥哥:

来信收到。我由衷地祝福姐姐快乐幸福,但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去。

我们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做功课,既不看戏,也不听音乐,没有一丝一毫的娱乐。

我们不得不过着如此刻苦自励的俭朴生活,因为我想要顺利通过鉴定考试而成为中学教师,这对我们的经济情况会有很大帮助。

现在的巴黎,到处盛开着朱槿,便宜而美丽,所以我们简陋的公寓里,也点缀着鲜嫩的花朵。

最后,请代向姐姐道贺,并请原谅我不能回去参加婚礼。

妹 玛丽敬上

在闷热的8月里,玛丽终于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教师鉴定考试。皮埃尔高兴地说:“恭喜你啊,玛丽。咱们庆祝庆祝吧,打算去哪里玩?”

“骑脚踏车去兜风吧。”

他俩快乐地骑脚踏车到高原地区玩了一趟。虽然生活步调很紧张,但他们却不忘怀美丽的大自然。偶尔,他们还会到空气新鲜的乡间去,放松疲惫的精神和肉体,然后再重新投入研究工作中去。

他们越过高原,渡过溪涧,夕阳西下时,就投宿在乡村旅店里。对忙碌的他们来说,在美丽的月夜骑车兜风,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

1897年9月12日,玛丽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伊伦。伊伦后来也获得了诺贝尔奖,但她刚生下的时候却瘦弱不堪,很让玛丽操心忙碌。

现在的玛丽,既为人妻、人母,又是学者,为了胜任自己的每个职责,玛丽全力以赴,结果因疲劳过度,身体逐渐衰弱了,后来经姐夫卡基米尔诊断,证实罹患肺结核。

一向坚强的玛丽不禁有点担心,因为母亲就是因患肺结核过世的。想起了母亲,玛丽的眼眶湿润了。

姐夫劝她静养几个月,但玛丽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母亲静养归来后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就坚决拒绝。

“我还年轻,才30岁,伊伦还小,我也必须继续我的研究工作。我要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克服病魔!”

玛丽请了一个奶妈照顾伊伦。他们上班的时候,伊伦由奶妈照顾,奶妈有时会让伊伦坐在娃娃车里,推着她去公园散步。伊伦在公园里开心地玩,玛丽有时也会离开实验室到这里来陪陪孩子。

尽管请了奶妈,但洗澡、换尿布的事,玛丽都要亲力亲为,因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份令人喜悦的差事。后来,伊伦罹患了百日咳、流行性感冒。伊伦痛苦的啼哭声使居里夫妇无心读书,一连好几夜都守护在伊伦病床前。

老居里先生(他是个医生)说:“让我来照顾伊伦吧,这总比由奶妈带着好。”

老居里夫人自伊伦诞生后不久就去世了,老居里先生过着鳏居生活;为了照顾伊伦,他决定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

皮埃尔另外找到一处光线良好、较为宽敞的公寓,举家搬了过去,从此这个家除了年轻的夫妻、可爱的孩子,还多了个慈祥的爷爷共享天伦之乐。

这位既是学者又是医生的老人家,平时尽量不干扰儿子、媳妇读书,只专心照顾教育小伊伦。

既然家里有人帮忙照料,玛丽又萌生了着手另一项研究的勇气。

她已获得物理、数学学士学位,并完成法国工业振兴协会委托的钢铁磁性研究,也取得了中学教学的资格,下一步她想做什么呢?她想写博士论文。

皮埃尔及老居里医生也由衷地鼓励她。玛丽后来能够走过无限艰难的道路而迈向成功,成为世界一流的科学家,也是因为有他们的谅解及勉励在支持着她。

仓库实验室里的成就

玛丽生性喜欢冒险,小时候,就算是去同一个地方,她也要尝试走不同的路,甚至去寻找别人不知道的路。在日常生活中也能看出她的这种个性。她是一个不畏艰难的人,即使困难重重,也一定会设法解决。现在她不但想写博士论文,还想选择别人从未做过的研究,所以她便着手详阅物理化学界各种最新的实验报告,以便确定研究题目。

终于,她选定了法国物理学者亨利·柏克勒尔的研究报告,研读再三,兴味盎然。

柏克勒尔教授的研究报告在物理学上极富启发性,虽然他的研究尚未完成,但很可能会成为某项伟大研究的开端。

这些数据让玛丽下定决心,一定要进一步探索柏克勒尔射线。

所谓“柏克勒尔射线”就是当时已公诸于世的X光研究之再进一步的发展。

柏克勒尔教授认为还有类似X光线的东西,于是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想不到竟意外地发现了金属盐——铀。

奇妙的铀,不用光刺激,本身就能够放射光线。而且,这种不可思议的光线,还能透过不透明物质(如黑纸),且以周围的空气作为导体而产生作用,即使长期放在黑暗中,也照样能够放射光线。

这种罕见的现象,后来被玛丽命名为“放射能”。至于“柏克勒尔射线”的能,到底是由什么所造成的?其放射性质又如何呢?当时欧洲所有的研究所都未进行过此项研究,1896年亨利·柏克勒尔向法国科学学士院提出的报告是唯一的资料。

这是玛丽最感兴趣的研究目标,说不定还能发现其他的新元素呢!

玛丽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皮埃尔,皮埃尔深表赞同,两个人立刻着手共同研究。

但实验室要设在哪里呢?皮埃尔和理化学校校长协商后,向学校借了一间仓库和堆置机械的栈房。

仓库简陋不堪、没有地板、屋顶也会漏雨,夏季闷热不说,冬天寒风从缝隙吹进来的滋味也不好受,里面只有一块旧黑板、一个四条腿晃动的桌子,以及烟囱生锈的壁炉。早在理化学校还附属于巴黎医学院时,这里曾是尸体解剖室,光线昏暗、湿气很重。

湿气重,对玛丽的病很不利,也很可能会影响到电流计的准确度,但他们别无选择。在此后的四年里,他们就是在这个仓库内研究不辍。

刚开始时,玛丽一直感到很疑惑,到底柏克勒尔射线不可思议的作用,是铀矿特有的现象,还是只是偶然而已?其他物质是否也有同样的现象?如果是的话,那么除了铀之外,就必须再去发掘具有这种特殊现象的其他物质了。

于是,她把学校所搜集的矿石一一放在电流计的实验台上,再三检视,经过若干次的实验后,在沥青铀矿(铀和镭的原矿)内发现了相当强烈的放射能。

沥青铀矿因含铀,所以具有放射能是当然的;但问题是这个放射能比铀强四倍以上。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异常,但是真相是什么,还有待继续试验进行查证。其中是不是还含有尚未被发现的新元素呢?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苦心研究了,因为这既没有参考书籍,也没有人能给予指导。

玛丽把她的想法告诉了里普曼教授,想不到他的恩师反应很冷淡,说:“居里夫人,我也曾听说过你的研究。我认为你的研究方法可能有问题,你最好重做。”

玛丽很想告诉他:“不,我的研究绝对没有错。”

但她强忍住了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便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后来里普曼教授也承认她的研究价值。1898年4月12日,他在学士院例会席上说:“玛丽·斯科罗特夫斯基·居里在实验室内发现,有一种具有强烈放射能的新的化学元系可能存在。”

这是居里夫妇从仓库实验室向物理学界发出的第一炮,接下来他们的研究目的是求证这种元素到底是什么,以及它在沥青铀矿内的含量有多少。

后来他们发现其含量竟然不及百分之一,含量如此微小,却能放出那么强烈的能量,这种发现震惊了学术界。

接着他们便开始分析沥青铀矿,探索能发出放射能的成分到底是什么。最令他们惊异的是,具有放射能的竟有两个新元素。

1898年7月,玛丽终于发现了其中一个,她用祖国语言波兰文将它命名为“钋”。

这是他们向科学界发出的第二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