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克夫人的关怀
柴可夫斯基的病恢复得很快,他清醒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和阿纳托里前往瑞士。途中他写信托尤尔根松为他找点作曲、写文章及翻译等类的工作,暂时消遣时光,等精力完全恢复以后,再从事《第四交响曲》和《叶甫根尼·奥涅金》的编写工作。
米柳柯娃的问题已基本解决,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要再一次面临穷困的窘境。莫杰斯特记得他哥哥当时只有“可供维持5天生活的费用”。当他们在别墅中舒服地住下来以后,柴可夫斯基写了一封长信给在莫斯科的梅克夫人,说起他最近几个星期“精神上的痛苦”,及从“谎言、伪装及自私”的旋涡中逃出以后的快慰。
他随后又写道:
我虽然住在美丽的乡下,精神上却不胜负荷。下一步会是怎样呢?我不能回莫斯科或是见任何人。我对每一个人都怕,并且懒散得不想工作……我必须在这里休息一些时候,让这世界忘却我。我妻子的生活需要我去安排,同时,我还要考虑我们未来的关系……
我又需要钱用,除向你开口外,没有别人能帮助我,那真是痛苦及可悲!可是我没办法不再次仰仗你无穷无尽的慷慨与慈悲……当我在莫斯科过那种苦难生活时,除想到死亡以外,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好想了。在完全绝望时,我常想到只有你能救我。我和弟弟一起出国时,我已了解到我必须仰仗你的帮助才能生存,而且你也会再一次做我的救星。
虽然我们只靠书信往返而熟识,但我仍然认为你是我的好友及能真正看透我的人。
巧的是,梅克夫人的救助行动,早在柴可夫斯基10月23日写这信之前不久就已经进行了。慷慨的梅克夫人从尼古拉那里得知柴可夫斯基正准备离婚的消息后,立即邮寄了6000卢布到瑞士,那是此后13年中每年资助他同等金额的第一笔。他的生活因此大为改善。正如莫杰斯特所说的,柴可夫斯基已成为“在物质方面能独立的人,眼前所见净是新的生活……他已经获得创作时不可或缺的生存自由”。
柴可夫斯基很快地摆脱了婚姻及经济方面的困扰,据喜爱嘲讽的观察人士的说法,他在莫斯科意图自杀都获得了暴利。他立刻发现瑞士是个适于工作的好地方,9月底,他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康复,《叶甫根尼·奥涅金》的第一幕也告完成。好事成双,10月1日他更得到消息,莫斯科方面认为他对音乐学院极有贡献,决定将他出国期间的薪金补给他。
尼古拉在信上劝告柴可夫斯基要保持冷静:“多照顾你的身体,什么都不要怕,你是一个身价特高的音乐家,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分你的心。”
柴可夫斯基回信致谢,说新歌剧即可送到莫斯科,希望它能在音乐学院演出。尼古拉对柴可夫斯基的照顾可说是面面俱到,他除了把柴可夫斯基要离婚的事通知梅克夫人,及设法使有关方面付给柴可夫斯基出国期间的全额薪金外,还为他弄到一个参加1878年巴黎博览会俄国代表的身份。不过,柴可夫斯基对自己是否适合深感怀疑,他不经意地将邀请函搁置一旁,未予理会。
梅克夫人在几天后答复了他10月29日的信:
所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知道,想起你忍受的那些苦难及你的工作又是如何荒废的时候,我不由得感到难过。不过,我也很高兴你已经采取了决定性的行动,那确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我以前未曾告诉过你我的实际想法……但现在与你神交已久,我相信有权向你表达我真正的意见。
我要再说一次,很高兴你已经摆脱了自私和谎言,那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你为别人尽了最大的努力,当力量用尽时,自己却没得到丝毫的好处。像你这样的人很可能会在这种环境中毁灭,但永远不会向环境妥协。
……难道说,我们真是那么陌生吗?你不知道我多关心你及希望你一切顺利吗?依我看来,那种力量不是出于性别或亲密的联结关系,而是来自精神及灵魂的共同感受。你要知道,我对你所给我的许多快乐时光很表感激,我不能缺少你,你应该保持自己原本的面目才是。我所做的并不是为你,一切全是为了我自己。
你为何破坏我对你关心时所产生的快慰,又为何使我感觉到自己对你并不重要呢?你真使我伤心。如果我想向你要求什么东西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好了,我们谁也不要怪谁。可是,你千万不要阻止我过问你的经济情况。
如果她对他的友谊有任何怀疑,那么他11月6日给她的回信立刻可使所有疑虑一扫而空。他说要把她最喜爱的东西——音乐,赠送给她:
我最亲爱的朋友,一切都得感谢你。我不认为我能有机会证明我准备作任何牺牲来报答你……因此我只能借着我的音乐来讨你的欢心。将来我要把创作的每首乐曲都献赠给你。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有这种重新工作的热忱,我一刻都不会忘记是你使我继续进行我的事业。
我必须做的事还很多……在我看来,以前所做的事比将来必须的及将要做的事少得多……我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去意大利作长期访问,我决定在两星期内动身前往罗马,以后还要到那不勒斯等地……
我要逐渐回到工作岗位,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一句《我们的交响曲》最迟可在12月以前完成……希望这首在思念你时编写的乐曲能对你表明我是多么爱你……
在信件往来期间,梅克夫人的女性好奇心越发高涨,她要求柴可夫斯基把米柳柯娃的事讲给她听。他说米柳柯娃的头脑和心胸都很空洞,更糟的是她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她处理离婚事件的态度却非常实际而且也很坦诚。
梅克夫人回信说他一点也没有错:“你那样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对,相信她离婚后不会痛苦。米柳柯娃是那种没受过教育的人,因为她的感情淡薄,永远也不会受到感情的长期困扰,不过,说起来她还算幸运……如果有人说她在啼哭,你大可不必担心,她一定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些话正中柴可夫斯基的下怀。当然,她信中的含意并不仅止于此,她在两年后甚至向柴可夫斯基透露对他婚姻事件的意见与感受。还说因柴可夫斯基曾说起自己已信奉上帝,她也愿彼此通信时少谈亲密的事而多讨论宗教与哲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