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战徐州:一场占小便宜吃大亏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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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老爸曹嵩被强令从太尉的职务上退休好几年了。攒钱无非是为了享受,可是现在琅琊的消费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回京师?洛阳街面被董卓春天里的一把火给烧了个茫茫大地真干净,娱乐场所的基础建设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已成废都。曹嵩果断地决定换地方消费钱财,找自己的儿子去!

初平三年,曹嵩和曹操的兄弟曹德带了一百多辆车的行李与金银财宝由琅琊去兖州,过于招摇了点,不过也可以理解,如今看到儿子曹操名副其实的强爷胜祖,换了谁也会这样,至于招祸?以曹操此时的军事实力与威名远播,些许毛贼,敢来招惹么?

是的,小毛贼兴许不敢,可他老人家偏忘了:中国最不缺的就是穿兵服的大毛贼,兵匪难分,古来有之。

曹嵩率领的金银财宝游行车队一路招摇,浩浩****开向兖州,你别说,曹操的招牌比那绿林瓢把子的令箭还管用,只差敲着梆子喊“平安无事”了。老爷子也不当真赶路,一路携美妾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需要提一句的是,东汉时好像与唐代差不多,女子以肥为美,曹嵩的小妾就绝对美出了不止一个重量级,当然,也可能这仅是曹老爷子的个人爱好。

当游行到陶谦的辖地琅琊国与泰山郡的交界处华县时,陶谦的边防战士一看来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哪里还顾及官军的身份,毫不犹豫地脱下了军装扮演起了强盗。

守备此地的军头是归属陶谦领导的都尉张闿,据《三国志·吴书》记载,陶谦事先已经专门作了叮嘱,要热情接待曹操的老爸。《三国志·魏书》及《世语》中则一口咬定:扮强盗围捕是陶谦一手安排的。

笔者认为还是中立的吴书可信性较大些,理由很简单,身为一州之牧的陶谦,怎么会愚蠢到为了一点私财去树曹操那么个强敌?但治下不严的领导责任是免不掉的。

那张闿起了歹念,率部越界袭击了曹嵩下榻的宾馆。曹嵩慌忙从后院挖墙洞逃跑,不想他的小妾身体太肥了,堵在洞口进退两难。官匪们冲到后院,曹嵩当场被杀。同时丧命的,还有曹嵩的小儿子、曹操的弟弟曹德。

张闿携财逃亡了,曹操却不追捕张闿,一口咬定陶谦是杀父仇人,实是孝子之意不在父,而在乎于徐州钱粮也!

那么,徐州该打吗?这次战争的得失对曹操真的有利吗?

曹操是这样考虑的:凭兖州的一州之地养不起现在的三十万大军,在天下大乱的年月来个大裁军不现实,精兵政策如果实施的不是时候就会招来大祸,在生存竞争愈加激烈的野生环境中,自己弄不好就会成为别人的点心。

挑起战端无可厚非,生存需要吗,问题在于选择猎物上,曹操圈定的目标是徐州的陶谦,也是该着陶谦及徐州的百姓有此劫难,是不是可以这样推论:一件谁也无法预料的事件,给了曹操一个发动战争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老爸及全家在陶谦的辖区里出事了,全家被灭门,所有财物被打劫,这口气怎么说也是该出!但要说真实原因,无非三点:

一、陶谦站错了队。在二袁哥俩相斗的战争中,曹操支持的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哥哥,而徐州陶谦声援的是实力稍弱的弟弟,这是政治立场的大是大非问题,绝对不能原谅。

二、徐州富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军事实力相对稍弱的陶谦,竟然占据着这么富的一个大州,凭什么?那就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儿看守着一份家产万贯的祖业,不抢你抢谁?

三、打仗方便。兖州徐州唇齿相挨,大军朝发夕至,谁让你给俺做邻居呢?不拿你开刀难道还要我远征长安的西凉军去不成?

曹操唯一没理睬的就是政治上的合法,道义上的愧疚:陶谦是被朝廷任命的合理合法的州牧,而这个朝廷是一直被曹操承认的中央政府,你没有得到中央指使,擅打邻州城池,与扯旗造反有何区别?

在二袁狗咬狗的撕架中,陶谦惹不起袁术,出兵做做样子,实是无奈之举,实际上并没有与袁绍或曹操真开战,所以并无血仇;徐州富裕那是因为陶谦执政有方;而且陶谦本人向来以清廉知名当世,深得徐州百姓的爱戴。城池、粮秣与舆论、民心孰轻孰重?

至于曹操所打的为父报仇的旗号,那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凶手还不知道是谁,你先起兵报仇,就算灭了陶谦,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要乐歪了嘴,就算缉拿凶手也要先找罪魁祸首吧?哪能闻凶信就想当然地认定陶谦是幕后主使?

所以说,即使没有曹嵩全家的意外事件,徐州也是免不了兵祸的,攻击徐州是曹操的既定方针,问题在于这个决策对吗?对曹操的事业发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虽然有大秦远交近攻而称霸的成功案例,但此一时,彼一时,四邻州郡并没有拿曹操当作敌人,徐州战端一开,四方无不心惊,为求日后自保,家家扩军备战,播下了迫使曹操戎马一生而难尽全力的种子。

日后的荆州刘表离心纳刘备;刘备对曹操一再示好不屑一顾;对曹操曾有大恩的发小张邈不惜与曹操反目成仇;对曹操入主兖州起过决定性作用的陈宫倒戈相向;以至后来孙权的坚决抗曹;甚至延续到今天的奸贼形象,其实都是从曹操这次轻率的决策开始的。

那曹操应该做出的正确决策是什么呢?这点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连大才如荀彧、郭嘉、程昊等都难以出谋,后人又何以敢妄言?但作为后代人,有一点敢于向曹州牧建议:首先巩固根据地,把后来的屯田政策提前付诸实施,再往后还真应该远征长安,最起码能落个得道多助。

自然是今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三十万部队不用我们出粮饷养着,所以才敢隔两千年纸上谈兵,也未必就谈对了。

曹操还是出动大军杀向了徐州,揍人的理由却不仅是为父报仇,因为仅凭此借口有公报私仇之嫌,于是又加上了一条更加荒唐可笑的理由:陶谦勾结造反称帝的阙宣。

这个连用脚后跟一想都能明白的借口,竟然被堂而皇之地记入了魏书正史,实在令人们对当时的官方语言产生怀疑。

《后汉书·陶谦传》中说:陶谦与阙宣合从不久,就杀了阙宣,吞并了他的徒众。事实是,陶谦从阙宣开始造反的第一天,便开始对他讨伐,很快就击败了他,并将他杀死。阙宣从造反到战败被杀,前后不到一个月。

《后汉书·陶谦传》,大部分是从陈寿《三国志·魏书》中抄来的。《魏书》是魏朝史官留下给晋朝的官方记录,魏朝史官大概对陶谦有着不得不向坏里说的苦衷,因为陶谦是魏朝开创者曹操的敌人。

曹操的“代天讨逆”大军出动了,事情就是这么荒唐:一个自封的“领兖州牧”替不承认自己的朝廷出兵了,讨伐的是朝廷自己的州郡;事情还就是这么合理:一替国家平叛乱;二替父报仇。

其实心里的话应该是:你政府不给我发军饷,还不允许我自己筹集么?

曹操只能坚持两点:谁有粮打谁;谁实力弱打谁。

只顾得眼前利益的曹操却从此埋下了一个大祸根:原兖州的官员、部队、士民自此与他们请来的州牧离心离德了,鸿沟一旦形成,再无填平之日。

而曹操此时却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替父报仇是孝顺的最高表现形式,当然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劫掠徐州是替兖州的人民省军粮,兖州人民应该欢欣鼓舞地感激自己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