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杰作

走进巴比松

米勒已经35岁了,他对自己的绘画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画些真正杰出的画。因此,他想离开污浊的巴黎,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安定下来。到什么地方去最好呢?米勒想到迪亚兹屡次提起的巴比松。米勒看过绘有巴比松附近著名的枫丹白露森林的风景画,他大致可以想象出那里美丽的风景。但是,离开已经住惯的都市巴黎到寂寞的乡下去,卡特琳娜会如何说呢?巴黎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去,对家人来说可能会遭遇到更多的不便。米勒犹豫不定。

一天,米勒带着几幅画来到画商那儿,橱窗里挂着他以**为题材的画。他发现橱窗前站着两个人正在大声交谈。其中一个问道:“这幅画是谁画的?”

另一个以极轻蔑的口吻回答:“是一个名叫米勒的人,他专门画**。”

“米勒?是不是上次在卢浮宫沙龙以《筛谷的人》而出名的那个?”

“就是他。他现在只画一些这样的**画了。”米勒茫然伫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们不经意的几句话,像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心。当时,他手里拿着的仍旧是**的画像,他没有勇气去找画商就回家去了。

卡特琳娜看到表情悲哀又严肃的米勒带着原封不动的画回来了。她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焦急地看着米勒。只见米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打算离开巴黎,搬到乡下住。卡特琳娜很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米勒会有这样的想法,以前他们日子过得再艰难,米勒也没有流露出想要离开巴黎的想法。卡特琳娜在心中暗想,不管米勒怎样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米勒悲痛地向卡特琳娜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卡特琳娜听后也非常难过,她太明白自己丈夫的心情了,他曾经为了成为真正的画家付出了多少努力啊。米勒接着说,这是一个画家的使命感让他非得下这个决心不可。米勒很清楚能发挥自己才能的画,是以他从小就在格鲁什村常见的那些在艰苦劳动中度过一生的人们为题材的画,那些有着无限的美感和尊贵的画。他想把农民的生活情形画在画布上,把他们崇高的灵魂展现给全世界的人们看。他要让大家都了解,那些默默工作的人是最尊贵的。现在他画**实在是为生活所迫。他曾经画过几幅关于农民题材的画,只有很少的人会赏识,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卡特琳娜静静地听着,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是轻轻询问一家人将要搬到哪儿去。

米勒已经决定了,他们全家要搬到迪亚兹经常提起的巴比松去。他又用迟疑的语气说:“不过,住在那村庄,生活上一定很不方便,对你而言,要比在巴黎辛苦……”

卡特琳娜打断他的话,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神采,她勇敢地回答:“请不要担心,无论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们都会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我将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而且对孩子们来说,留在空气浑浊、疾病流行、局势混乱的巴黎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如早点到清新的乡间去。如果决定搬家,我认为越快越好。”米勒十分感激卡特琳娜对他的理解。米勒和卡特琳娜为搬家的事情谈到深夜。

听说米勒要搬去巴比松,朋友们都挽留他,甚至一些画商都极力劝阻他。有人认为米勒在此时离开巴黎,等于是放弃了艰苦奋斗在画坛建立起来的地位。然而,米勒的决心已定,他说:“你们的好意我非常感谢,可是我认为,为了我自己的将来,这是唯一可行的。”

朋友中只有版画家杰克,不仅赞成米勒搬家,连他自己也打算跟随米勒搬到巴比松去。米勒正为搬家费用伤脑筋时,竟意外地有人购买了他的《拾枯草的人》这幅画。米勒惊喜万分,有了这笔钱,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

巴比松是位于巴黎西南约五十多公里的小村庄,它坐落在法国著名的枫丹白露森林的边缘地带。西奥多·卢梭早在1833年来到这里,后来迪亚兹等人都来到这里定居,他们生活得很愉快。

巴比松原是一个被野草丛生的荒地和树林包围着的小村落,后来形成了一个村庄的规模。那儿既没有教堂、草地,也没有邮局、学校、集市和商店,甚至连小酒馆都没有,无论什么东西都得到最近的其他村庄去买,即使是一封信也得到邻村去寄,极为不便。除了默默无闻的画家之外,这里没有游客,它的居民都是伐木者和穷苦的农民。

卢梭就是在这个距离巴黎这么近,但那时却显得那么遥远的村庄过着一种半艺术家、半寺院僧侣式的隐居生活。他住在伐木者住的一间阴冷、昏暗、低矮的房子里。他在那里沉思作画,没有任何干扰,也没有伙伴,只有鸦群和牛群陪伴他。他睡得很少,根本不说话,经常发呆,对森林中的树木很着迷,可以几天默默地观察着它们神秘的生命。卢梭说过:“我听见了树木的声音。它们那出乎意料的运动,它们那多种多样的形态,乃至它们吸收光线时的那种奇妙景象,都突然向我揭开了森林语言的奥秘。这个枝叶茂密的世界是一个沉默寂静的天地。我揣摩着它的各种标志,并发现它也有**。”卢梭的这种情感与米勒是共通的。

1849年巴黎流行霍乱,米勒和卡特琳娜决定立刻迁到巴比松去。他们乘着马车向巴比松出发。卡特琳娜拥着三个孩子,对米勒说:“现在我们不必担心孩子得霍乱了。”

米勒高兴地回答:“巴黎不仅有霍乱,而且有侵蚀人心的疾病。”越接近巴比松,道路变得越窄,马车无法通过,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半路上,忽然下雨了。抱着婴儿的卡特琳娜只好把上衣盖在头上遮雨,大家全身湿透了,到达巴比松时,真是狼狈不堪。当他们进入旅舍内时,两三个在巴黎认识的画家正在聊天,他们看到米勒,高兴地起身欢迎他们。因为巴比松很偏僻,一些画家到此地写生连住宿都成问题。于是,邻村的一个裁缝在这里开了一家旅舍,这里几乎已成了巴黎画家俱乐部。有了旅舍后,不论春夏,常有画家来此旅行、写生。

在农村长大的米勒和卡特琳娜,对房屋的粗陋根本不在意。米勒在枫丹白露森林的入口处找到以前一个农民住的房子,决定住在那里。连绵不断的枫丹白露森林,人迹罕至,森林中有巨木、溪谷及嬉戏的野生鹿群。森林外围的平原,和格鲁什村一样,随处可见在田地里工作的农民们。这个村庄比巴黎更适合他,他顿时产生一种新生的感觉。朋友们看到住在巴黎时经常忧郁不堪的米勒,来到这里后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米勒一身农民的打扮,他穿着木鞋和有补丁的红上衣,戴着草帽,拿着锄头在房子旁边仅有的一块平地上开辟菜圃。

米勒的新居正好在路边,房屋窄小,工作起来极为不便,米勒便盖了一间小画室。现在,米勒家的房子是有三个房间的小平房,被分隔成画室、厨房,以及卧室。画室很简陋,向着道路的一面墙有个大窗,角落有个铁炉,靠墙有一张铁床,米勒经常日夜工作,累了就在铁**和衣而眠。墙上挂着他喜欢的几幅画,房角的小桌上放着雕塑作品。米勒称小画室为“我的美术馆”,作品虽然随意放置,但每一件都是米勒最喜爱的,都是他心爱的杰作。

许多时候,米勒一整天都待在画室里埋首工作,有时候甚至五六天不出门。他兴致好的时候喜欢到森林或野地里散步。森林的寂静,安慰了他在巴黎疲惫的心,米勒对到巴比松来的这个决定觉得无比地正确。后来有了第六个孩子时,他又加盖了二楼,画室也搬到面向院子的地方。屋子的墙外爬满了藤蔓,看起来很舒服。离开屋子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森林,捡木柴很方便。第三年春天,米勒向附近的农夫要了些果苗,种在房子四周。

虽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米勒仍旧要靠卖画维持生活,他把卖画的事委托给巴黎的桑西埃代理。米勒所需的画具,也靠桑西埃从巴黎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