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征兆

1860年6月中旬,惠特曼回到纽约。当时正好赶上日本外交官赴美。惠特曼也挤在百老汇街上的人群中,争睹这些东方人的风采。

虽然惠特曼目睹过很多次这种欢迎仪式,但是日本官员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和难以磨灭的印象,因为他非常向往亚洲的神秘色彩,他认为那里是人类最早的家。

10月,英国王子爱德华乘坐 “远东号”抵达纽约港口。随后,这位未来的国王坐着马车游百老汇,民众夹道欢迎。

11月15日,陨星再度在纽约的上空出现(第一次出现是在1859年),很多人认为它是战争和灾难的征兆。对于国内日益严峻的奴隶问题,很多人忧心忡忡。

到了年底,塞尔和艾尔洛基的出版公司宣告破产,股份全部抵让。惠特曼只收到250美元的版权费。《晨曦中的旗帜》胎死腹中。

1856年,惠特曼发表了《第十八届总统选举》一文,在这篇文章里,他似乎预先描绘了林肯的形象:他应是一位英勇、精干、知识丰富、身体强健、满面胡须的中年船夫或铜铁匠。在他走向总统的宝座时,他全身的皮肤早已被晒成古铜色,穿着一袭轻便朴素的工作服。他应该来自西方的木屋、净地、树林、草原和山谷。

1860年,林肯当选总统。林肯似乎十分符合惠特曼理想中的救世主的形象。

林肯赴华盛顿上任,途经纽约,惠特曼也站在人群中一睹他心目中理想英雄的风采。

我可以说占了一个好地方,可以看得很清楚,尤其能清楚地看到林肯先生的外貌。他是个不寻常而略嫌粗拙的大个儿,上身穿着一袭全黑的衣服,深褐色的皮肤,一张爬满皱纹的脸仍掩不住一脸的谨慎。当他凝视着群众的时候,双手总是背在身后。他好奇地看着波浪一样上下起伏的面孔,那些面孔也好奇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进入会堂,这一场呆子看呆子的好戏才告落幕。

1861年4月12日,惠特曼看完一场歌剧,正走在夜凉如水的百老汇街上,报童已经开始叫卖内战爆发的报纸了。惠特曼感叹地说:“这一声叫喊,将美国一夜间变成了一座大医院!”

战争像燎原之火蔓延开来,烧得人心惶惶。连一向不关心政治的弟弟乔治也放下了他的木匠生涯,为北军效命。

惠特曼因资历不够,不能担任军官,又超过了当普通士兵的年纪(当时他已经42岁了),只好在后方做些慰问和急救的工作。

事实上,杀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这种热爱生命与自然的人所能接受的。他坦白地写道:“我也有从军的念头,但那念头并没有强烈到非要加入军队,我无法想象我用刀用枪刺杀他人的样子。”

惠特曼虽未参军,却也许下了一个圣洁的愿望:1861年4月18日,我在此时此刻许下心愿,我要锻炼身体,养成完美、洁净、强壮的躯体。从今以后,除了清水和鲜奶之外,滴酒不沾,亦戒除荤腥夜宵。我要拥有好的身体,一个清白、干净、精神、活力充沛的肉体。

可惜的是,这只是他一时冲动许下的誓言,并没有坚持多久。他仍然每天出入于供应荤腥的酒馆,混混沌沌过了一年多。

照顾伤员是惠特曼在战争时期的职业。他完全地投入了安慰、照看伤员的工作。纽约的医院很欢迎他加入,惠特曼可以自由出入医院的各个部门。这样,惠特曼不但能随时随地地照顾伤员,更能自由进出手术室,陪伴做手术的年轻士兵,为他们壮胆,这样的经历使他更加了解人生的苦痛和不幸。

他喜欢陪伴那些劳苦阶层,很多人不理解他这一举动。惠特曼解释说,他骨子里比较能体恤劳苦大众,能从他们身上领悟到许多人生启示。

1862年11月中旬,惠特曼的母亲在报上看到了乔治·惠特摩上尉阵亡的消息,虽然惠特摩与惠特曼有一字之差,但提心吊胆的老母亲还是吓得半死,她急忙嘱托惠特曼前往乔治驻扎的营地。这一路上,惠特曼不够走运。到费城的时候,他不小心丢了旅费,因此旅程困苦不堪。幸得奥康纳和艾尔洛基解囊相助,惠特曼才克服重重困难,找到了乔治驻扎的军团。

相见的那一刹那,兄弟俩都觉得恍如隔世,欢喜之情难以形容。乔治安然无恙,只是遭流弹擦伤而已。

找到了弟弟后,惠特曼并没有马上离开前方,他在军营中住了一段时间,看到了许多悲惨的景象。百感交集之下,他兴起了写《桴鼓集》的念头。他在笔记上随意地记载了当时的情景:一大清早,营房前放了一个担架,上面躺了三个牺牲的士兵,三具尸体上面都罩了白布。我掀开其中的一块白布,瞥了一眼,看到年轻人的脸上出奇的安详、平静,真是怪事!

战争中不断发生的死亡与别离,使活着的人更加感受到团结互爱的需要。这种情感就是惠特曼在《桴鼓集》中试图表达的感情。

这之后,惠特曼更降低了对物质的要求,他只希望全家大小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