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终于到了出殡的这一天。这一天的夜里,全家都不能休息,都在灵堂守着,只有尤氏因病独独卧在自己的卧房。
凤姐料理一切事情,大厅府内灯火通明。到了天明,六十四名青衣开道,灵柩起行。所有各种陈设和手执物,都是现赶着新做出来的。包括棺材,也是通过薛蟠这个帮着皇家采办的皇商,从那里新刚买来的。
那一路跟着送殡的,有当初跟宁、荣二公同为开国功臣的另外六公的孙子,此外还有安南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这是皇亲来的,还有一些侯,比如忠靖侯史鼎等三侯。
这确实是很体面了。一共百余个大小轿子和车子,浩浩****摆出三四里之远。
半路上,遇上北静郡王搭的路祭祭棚,这是皇亲了,当初北静郡王跟宁国公交好,现任的袭了王爵的水溶,年不及二十岁,也坐了轿子,到祭棚处迎吊,以示跟宁国府共难共荣的意思。
贾珍、贾赦、贾政等人等,连忙从队伍里出来,与北静王水溶见礼。人家是王,现在贾家这几个,不过最大是公,但是水溶非常谦逊,问:“哪一个是衔了宝玉而出生的啊?”
贾政听了,连忙回去,逮住宝玉,叫他脱去孝服,领来拜见。
那宝玉早就听说北静王生的风流潇洒,才貌双全,这时一看,见对方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好生秀丽,宝玉高兴喜欢得不得了。连忙上来磕头。水溶连忙从轿内伸手拉住,见宝玉银冠束发,二龙出海抹额,白蟒箭袖,腰系攒珠银带,面如春花,目如点漆,于是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于是又索要了宝玉的那个玉看了,然后亲手给宝玉重新系上,又对着贾政夸说:“令郎未来‘雏凤清于老凤声’,不可限量啊。不过呢,但是不能溺爱,溺爱了就未免荒废学业。从前小王也曾经不好好学习,希望令郎不要如此。有机会多到我府上说话。”
宝玉正傻傻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水溶的时候,他爸爸贾政连忙替他回答:“王爷说的甚是。”同时把腰躬了一下。
随后贾家这几个头面人物,请水溶先回,水溶偏不着急,要等送殡队伍过完再回。贾家哥们无奈,只好让乐队把奏乐停了,队伍过完,水溶方才回轿。
到了城门,贾珍让各位族兄族侄们不要再走了,改成坐轿,因为城外的路远啊。贾赦等人都上轿。贾珍等王字辈的则都上马。宝玉也要往马上爬。凤姐怕他出马祸,老祖宗那儿无法交代,于是命小厮喊宝玉跟自己一起坐车。
途中经过一个村落,凤姐下车,找厕所去上。宝玉就在外面玩,带着秦钟和一干小厮。农村的各种农具他都没见过,什么锹啊、镢啊、锄啊、犁啊,都觉得很神奇,不知干什么用的,也不知叫什么名。小厮在旁边给他一一解释。
宝玉又看见了一只纺车,问是干什么用的。小厮解释了。宝玉就坐上边,连拧再转地玩儿。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村丫头看他动了纺车,非常着急和生气,跑过来嚷:“不许动,别动坏了!”
小厮们连忙拦喝这丫头。
宝玉忙从车上下来,赔笑说:“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来试试它。”
那丫头说:“你们哪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给你看。”
那个女孩就开始纺上了。宝玉正要再跟她啰唆几句,那边婆子喊:“二丫头,快过来”那女孩就丢了纺车,一径直去了。
宝玉很怅然,还有些话没说,觉得很无趣。好在这时候凤姐也终于尿完了,和宝玉等人吃过,便起身上车。
那边村长在旁边立着,旺儿给他送上了赏钱。村长和一帮婆子都来磕头谢恩。凤姐在车里并不在意,宝玉却往这帮人里看,看有没有那二丫头。结果没有。
出了村子,在小路上,却见二丫头抱着她的小弟弟,同着几个小女孩有说有笑地在一边的路上走。那宝玉见了,恨不得立刻下了车,跟着她们一起去。但是料定凤姐必然是不让的,于是只好目送着她们,直到走得看不见了。
走了不远,到了铁槛寺,众僧接下。停灵寺中,开始念咒,要念三天。送殡的公侯大官和官太太们,仁义已经尽至,也有吃了饭的,也有不吃的,纷纷告辞走了回城了。
余下的就住下。但是凤姐不喜欢这个和尚太多的地方。于是旁边有一个水月庵——也叫馒头庵。水月庵的馒头做得好吃,所以也叫馒头庵。凤姐到了水月庵,就在这里住下——这里是尼姑,比和尚安全。那净虚师太带着两个被她迫害的小徒弟——一个唤智善、一个唤智能,出来和凤姐、宝玉、秦钟三人厮见了。
净虚随后陪着凤姐在说话,那宝玉、秦钟就在殿上玩耍。这时候,小徒弟智能过来了。宝玉就笑着说:“能儿来了。”他是对秦钟说的。那秦钟却说:“理那东西做什么?”
宝玉笑着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一日在老太太屋里,一个人儿也没有,你搂着她做什么?我都看见了,现在还装着哄我。”
秦钟笑道:“哪有的事儿!”
原来,这尼姑们,也是常到贾府走动的,这铁槛寺和水月庵,都是贾家出资修建的。
宝玉说:“你叫她倒碗茶来给我吃,我就不说你们了。”
秦钟说:“这又奇怪了,你自己叫她倒,她还敢不倒吗?还叫我。”
宝玉说:“我叫她倒是无情意的,不如你叫她倒是有情意的。”
秦钟只好说:“能儿,给倒碗茶来给我。”
那智能儿其实早看上了秦钟的人物风流,那秦钟也正爱她的妩媚光泽,俩人虽然还没发生那个,但是已经时刻准备着发生了。
智能儿见了秦钟,眉开眼笑,走去倒了碗茶,端来。秦钟笑着说:“给我。”宝玉叫道:“给我!”那智能儿抿着嘴笑:“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
宝玉力气大,先抢到了,智能也就走开了。
凤姐这时候和净虚师太闲聊,师太说:“我正有一事,想求奶奶。”
凤姐说:“什么事?”
师太说:“阿弥陀佛!我认识一个长安县的张财主,她有个女儿叫张金哥,来进香的时候,遇上了长安府知府的小舅子李衙内。那李衙内看上了,就要娶张金哥,不想那张金哥已经聘给了原长安守备的公子。张家想悔约,那守备家跑来张家辱骂,偏不许退定礼,就打起官司告状起来了。那张家急了,进京来找人,赌气非要退定礼。我想那守备的上司——长安节度使云老爷跟贵府最相好,可以求奶奶跟云老爷说一声,叫云老爷对守备说一声,不怕那守备不听话,收了退的聘礼。如果这事能办成,那张财主家倾家孝顺您都情愿。”
凤姐听了,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我不等银子使,而且也不做这样的事。”
师太听了,说:“虽说如此,但张家已经知道我来求贵府了。如今你们不管这个事儿,张家不知道是不稀罕他的谢礼,倒觉得是府上连这点子手段也使不出来一般。”
凤姐毕竟没跟外面太交涉过,对外打交道的经验不足。听了师太的这话,一下子就火了,说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地狱报应的,不管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
师太听了,喜不自禁,忙吹捧起凤姐来了。
随后,凤姐派人去贾府,找到主管秘书,假说是贾琏让说的,修书一封给长安去。贾琏本是主外的,是贾府的公关主任,那秘书自然不敢不听。长安节度使得到书信,自己一贯又是欠了贾府的人情的,于是给下属的守备写信,叫守备不要跟老张家闹了。那守备只好忍气吞声,收了张家退给他的聘礼。谁知那张金哥觉得一女不事二夫,拿了个绳子,把自己上吊勒死了。
那守备的儿子,一时想不开,就自己跳河去了,报答那女子去了。
张家人财两空,凤姐坐得了三千银子。自打这事做了之后,凤姐尝到甜头,胆子就大了,以后有了这样的机会,就还干,也不必再一一叙述。
却说凤姐这里和老尼姑闲谈,那外面秦钟趁着夜黑无人,就摸到后房智能那里去了。
那智能正在房中单独洗碗,秦钟跑过来就搂着亲嘴。智能急得直跺脚,说:“这算什么!我嚷啦!”
秦钟说:“好人,我急死了,受不了啦。你今儿再还不依,我就死在这里。”
智能说:“不行,非得我离开了这牢坑,离了这帮鬼,我才依你。”——智能也是聪明的啊,要提条件,得秦钟把他赎出去才行。
秦钟说:“这个不难,但是我等不及了。”说完一吹灯,硬把智能抱在**,就云雨起来。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