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狭路相逢“贱”者胜

“四姨奶奶人在哪儿呢?”糖糖有些惊异,灵芝并没带她去台下看戏,反是从夹道向外院走。高高的院墙,糖糖反有些害怕。

灵芝欢欢喜喜蹦蹦跳跳,一个转身,从怀里摸出个金叶子,在糖糖眼前晃晃炫耀:“看,咱们姨奶奶打牌赢的,顺手赏我了,今天她手气格外的好。”

原来四姨奶奶是在牌局上。

“四姨奶奶才补过的妆,怎么还要补?”糖糖寻思了问她。

“高兴呗,打牌急出一头汗,这么一抹,眉毛没了半个。可急得羞人, 忙把刘海儿换去一边遮挡了,眼圈画的也花了,你快去看看吧。”灵芝面对她边说边欢快地倒行。冷不防听到夹道尽头有人在高声争吵,慌得灵芝扑过来一把捂住了糖糖的嘴,示意她轻声。顺势将糖糖撞贴去一旁的高墙上,两个人就紧张地静静聆听分辨那声音。

“泽宇,泽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唉,你就去敷衍一下见见那位朱小姐,怎么就不行了?”这分明是大魔头芮骁的声音,声音低沉极有特质,惊得糖糖才松弛的神经立刻紧绷,及至无法喘息般憋闷。

那应答的声音似清亮干脆:“我,不!就不!不—乐—意!”倔强固执中透出孩子般的任性。黑夜中,灵芝眼珠滴溜溜一转,喜上眉梢,眸光里都泛着喜出望外的异彩。她压低声用气托着神神秘秘挤出三个字:“孟—少—帅。”

看灵芝一眼花痴迷醉的样子,糖糖立刻记起前世里那些追星女孩儿,这可是前世今生到哪里都一样。只不过她心里好奇,这台下听戏那个长得五大三粗、垂涎欲滴还目光痴傻的“孟少帅”,他可有什么好让灵芝痴迷的?真是各味入各口。

芮骁带着东北土味儿的一声骂:“你别倔,这不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儿的事儿吗?大帅把你的婚事都和朱市长敲定婚期了,初五就下聘,下个月迎娶朱小姐过门。”

孟经略奚落的声音带出愤慨:“你脑子真摔坏了?阿骁你可是支持我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不自由,毋宁死’这才几天不见,你变得忽东忽西神神叨叨的,你没事儿吧?”

糖糖心里暗叹,这孟少帅也可怜,他哪里知道还有穿越这种小说里才见到的离奇古怪的事,眼下一个世纪后的越狱犯穿越成了他孟经略的二舅。

芮骁愣了片刻,用怒气冲冲掩饰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几乎是嚷道:“我知道你嫌弃人家姑娘岁数大了你四岁,还长了一脸的雀子,模样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一关灯进了被窝,嗨,谁还数的清她脸上多少个雀子,不一样的生儿子传宗接代吗?”

“你怎么不娶她呀?我还小,我不成亲。都拿我当个孩子,不是孩子,是拿我当傻子,白痴,弱智!”孟少帅宣泄地反驳,都能听出气呼呼粗重喘息的声音,然后咬牙切齿说:“不就是政治交易吗?娶了他闺女,他就出山给爹当这枫汀城的市长。他所谓的襟怀磊落兼济天下呢?就是这样为民造福的?枫汀百姓的民生和死活都抵不上他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婚事!”孟经略话音也毫不示弱地扬高,慌得芮骁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看看,又柔了些腔调调侃般笑劝:“泽宇,好外甥,三儿,你别急眼,好好听二舅说。谁让你会投胎呢?孟大帅唯一的公子,当今缙北军少帅。你爹说了,只要你成家,对外面也好交代。成家立业那就是男人,不是男娃儿了。这缙北军新军改革的大业交给你,名正言顺,也堵了军中上下那些老土豹子们的口。我这可都是为你谋划的。”

“少碰我!”孟少帅挣脱他的束缚恼怒道,“我不成家,这土匪兵痞的缙北军就不整肃军纪改革了是吗?就这样一个个的就会喝酒抽大烟睡窑子,还能带兵打仗?我爹老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呀?我说,阿骁小舅舅,你到底怎么了?被那刺客伤了脑子什么都记不清了就罢了,怎么人儿也活生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过去不这样呀。你的志气呢?你的理想呢?你过去最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支持我去读新书,支持我出国深造的。怎么现在成了我爹和那些人的帮凶?”

芮骁语塞,糖糖听得出他话音里的含糊和胆怯,真相只有糖糖知道,芮骁是人是鬼。

“哎,没意思了是吧?我帮凶,我还不是帮你?要不是帮你,我能替你瞒天过海打着下聘为名来枫汀暗查军纪?不帮你,我能帮你把婚期找了各自借口一拖再拖。没良心了不是?走,去吃酒玩两把去。裘军长够意思,后院弄来一院子黄花闺女,嫩得能掐出水儿来,咱们乐呵乐呵去。”芮骁狞笑了话说一半,忽然话就打住了,“哎哎,泽宇,老三,你等等我!”

“喵~”恰是一只黑猫被惊,从高高的墙头蹿下,直向她和灵芝头顶扑来。慌得二人“嗷”的一声惨叫,拔腿就逃,恰同迎面疾步奔来的人撞个满怀。

“啊~”糖糖措不及防夹道尽头闪过来一道身影,恰拦住她奔逃的路,也不急收住步,身子扑撞去那人怀里,被一把懒腰紧紧抱住,又她身子提起。

“怎么又是你?”熟悉的吐气中淡淡的烟草味道,那双调皮邪魅的桃花眼,微含怒气的嘲讽,这人,这不是……那个花厅前强吻她的轻薄成性的小副官?还故意抢走她一直绣花鞋调戏她的那个“柳湘莲”?

糖糖被他一松手扔开,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地上。她扶了一把墙慌得望着来人,这时身后的芮骁也跟过来,冷冰冰恶狠狠咬牙切齿道:“偷听到了什么?”

“孟少帅,孟少帅,我是,我是鲍师长四姨太身边的灵芝,您认得我的呀。我们不是恶人。”灵芝惊惶中还难掩饰惊喜,一双眼盯着来人的面颊目不转睛。

糖糖惊得目瞪口呆。

孟少帅?他是孟少帅?孟经略,字泽宇,当年历史中提到过的那位因日军压境不抵抗而拱手将缙北三省五郡拱手日寇侵略者的花花公子孟少帅?那就难怪他撩妹的本领如此娴熟一流。糖糖这才恍然大悟,才在戏台下的那位秃头凸眼五大三粗的“孟少帅”是她阴差阳错的认错人了。都怪她平时不喜欢历史,也不懂那道具服装。不然从这合体帅气的制服军装上应该能看出他的军衔品级。

再打量那正在离去的孟少帅,果然生得人物风流风姿俊朗,那背影也有着白雪青松般挺拔的帅气。再想想刚才花厅前那场误会,再有昨天油菜花地里的初次邂逅,糖糖更是面颊一阵红一阵尴尬。否则,遇到这如花美男,兴许她心底那点儿花痴劲儿还会泛一泛。但眼前她不由去捂嘴,有些惊心动魄,仿佛那炙热的吻潮润的唇还在嘴边,脸颊一阵滚热。

“你们怎么在这里?”芮骁恶狠狠地逼问,紧张地四下望望,确认再没有别人听到。

“我来找你呀!”糖糖不等灵芝解释,一步跨向孟经略,趁其不备,推搡孟经略一把打情骂俏般调情,“孟少帅不是说今晚订下了六国饭店的舞厅,带我去跳舞吗?”一个媚眼飞给孟经略莞尔一笑,转身就抓了灵芝的手腕夺路就跑,口中喊着:“赶快吧,四姨奶奶的牌局,赶上摸两把,兴许能赢些零花钱呢。”

这招是“人至贱则无敌”。

这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学生?孟经略同芮骁望着糖糖远去的背影都惊愕了,孟经略指着糖糖的背影问:“她刚才说什么?鲍师长四姨太,你们家的?”

芮骁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被糖糖搅合得乱了分寸,含混说:“我表姐的梳头丫头,有点化妆描脸儿返老还童的绝活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就是路上你提到的,那个给表姐涂脸焕颜的野丫头?”孟经略心头一动,望着糖糖的背影许久没动。

糖糖逃脱,跑出好远才松口气。灵芝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调情”搞糊涂了,恍过神又羡慕又嫉妒问:“没听你说同他熟识呀。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

“谁呀?”

“就是刚才你约了跳舞去的—孟少帅,缙北军的太子爷呀。” 灵芝说。

“唱戏的时候。”糖糖胡乱搪塞,然后灵机一动说,“我有一个石头挂坠儿,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专门用来研磨草药的药引子,可刚才去后园花厅领赏时候丢那里了。你可有法子找回来?”

一句话灵芝可犯了难,揣摩着:“老太爷的花厅,没人能够随便进出呀,这去了,不大合适。我又不是孟少帅,怕是这军长府能随便进出的只有他了。”

“为什么呀?”糖糖好奇地问。

“孟大帅同裘家交情非同一般,枫汀城人人都知道。孟少帅小时候在裘家寄养过两年呢,这里跟他家一样。”灵芝炫耀见多识广对她抖落着。

糖糖眼前一亮,坏笑地问:“孟少帅也被裘老爷子包养过两年呀?难怪……”

“难怪什么?”灵芝一脸懵懂望她,糖糖只是寻思一阵,坏笑摇头说:“挺好,肥水不流外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