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追绣鞋游龙戏凤

糖糖一脸无辜的媚笑说:“小柳儿长官,谢谢你。”其实鬼知道这色棍是不是姓“柳”,但好歹替她解围。她说罢转身要走,又被副官一把拉住挑眼问:“我已经替你解围,你还欠我个人情。可是要还我的。”

糖糖不想他趁火打劫,看他生得眉清目秀英俊潇洒的样子,却一副公子哥儿般油腔滑调浪**劲儿,心里对他的感激也生出些嫌恶,说了句:“你要我如何谢你?我可还没见到我小师兄。”

“是你自己说的今晚做我女友去六国饭店跳舞、开房,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他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温热的气息在就耳廓萦绕,还有意将一股温风送入她耳道,令她周身一颤。

糖糖不想这人光天化日下就如此无礼放肆,也听说民国军阀即土匪的说法,奚落道:“当然可以,可也得等到你下辈子投胎做了孟少帅再说吧?”说着,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一脸温笑关切地替他整理风纪扣。在他惊诧猜疑的目光中,轻轻拍拍他胸口飞个销魂媚眼。猛然,她将他一把狠狠推开,掉头就跑。副官就看呆了。

就在糖糖转身的瞬间,被那人无赖地一把拉住胳膊,用力一拉借势揽回怀里,凑在她脸边神秘轻声:“我就是你那个相好儿孟少帅。”

糖糖挣扎几下却是徒劳,就瞥了他一眼,微扬了两条柳眉,凤眼灵眸一闪轻屑道:“可巧了,我大侄儿的名字叫孟俊庭。”

她心里暗自得意,知道这小子想讨自己便宜冒充是孟少帅,自己就索性冒充孟少帅他老子。她俏眼带了几分自鸣得意的笑,弯弯如月牙一般,趁他愣神的功夫,咯咯笑了一把打落束缚她的手。

可是眼前的他却剑眉微拧,明眸中划过利刃般的寒光,握紧她手腕的掌微添气力,一阵骨酥肉裂的感觉,疼得她:“呀!”的惊叫一声正欲反抗。却被他抿嘴邪笑着借力又一把紧紧揽拥在怀里,撞去墙壁上,潮热的唇就在她柔润的粉颊上香了一口,另一手伸手去撕她学生服的领口,慌得糖糖惨叫挣扎,却无奈被他束缚了双臂,双脚更被他高高的身材将她整个人悬空提起。而带了微微胡茬的唇吻向了她的唇。

“呜呜~”糖糖瞪直双眼惊得周身僵直,双脚无力空蹬,急出了眼泪。这流氓禽兽!光天化日,身后那些持枪的士兵就张大嘴看戏般傻笑了看着她。

糖糖整个人都要崩溃,救人不成反害己。绝望中,就要狠狠咬向那人的舌尖儿,忽然这流氓猛一松手,扔下她玩笑般挤挤眼“哈哈哈”一串大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边走边回头望了她,得意的邪笑摇头。

糖糖被他突如其来的轻薄,羞急之下脱了脚上的学生装黑布鞋向那可恶的背影“嗖”的一声砸去,眼见她练过铅球投掷的水平发挥平稳,那鞋就要砸上流氓副官的后脑勺。忽然,副官猛回身一个矫捷的海底捞月将鞋接在手中,指尖旋转她那只掷来的鞋,如东北二人转演员飞速旋转手中的帕子,然后一把握住那布鞋,在鼻尖轻嗅,一副恶少浪子的不羁神情叹了句:“可惜脚太大。”然后手指挑耍了她的鞋大摇大摆离去,慌得糖糖单脚跳了在后面追赶。

“你站住!站住!还给我!”糖糖急出一头汗,副官边走边回头挥挥那鞋逗她,毫无顾忌。

孟经略一路大步流星向前院去,边走边回头招惹那个冒失的小女生,却冷不防撞在了迎面走来的一人身上。

身材如大铁塔一般宽厚挡在经略眼前。

孟经略微怒刚要骂这不长眼的挡路人,猛一见面前来人,忽然羞惭得猛背过手藏鞋,如做错事的孩子躬身礼貌地尊一声:“二大爷好!”

来人魁伟的身材典型缙北汉子,却穿了一件略短的团花福字马褂裹在肥胖的身上,嘿嘿笑了几声嗔怪道:“哎呀,小三子,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后园听戏?你老丈人派人来相女婿了。”说罢又探头向经略身后好奇地望去。

糖糖见那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探寻般向她看来,她少了一只鞋不得躲闪,灵机一动眉头一挑若无其事地攀了眼前一枝海棠花轻嗅,欠了一只脚藏在太湖石后正巧藏住了脚下尴尬,一脚欠着脚尖,折了一朵嗅嗅随意摘了在指间揉碎,用嘴一追瓣瓣落英随风散去,嘴里不由自主轻哼起一曲前世在KTV听会的戏歌《梨花颂》:“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娇俏的样子令那大汉反而眯了眼仔细地看,孟经略背后的手上鞋子一直向糖糖摆了示意她快些退下,别跟着裹乱,可糖糖偏不走。

孟经略略含羞意左右挪身去挡住这位二大爷的视线央告道:“二大爷,怎么不在前厅喝酒?二大爷若是听戏就先行一步吧。”

“又被闲花野草缠住了脚?”一个“又”字点破孟经略的秘密,二大爷乔大作本是孟俊庭大帅的生死结拜弟兄,平日咋咋呼呼,如今逢了喜事精神爽,借了几分酒气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般推开经略向后看,慌得孟经略跳脚般阻拦。

“快去!快去!”乔大作嘿嘿大笑着扯过孟经略如摆弄小孩子般照了屁股打了一巴掌,推了他离去。

糖糖心里暗骂,不知这厮什么后台,敢偷姑奶奶的鞋,改天一定剁了你的狗爪子!

这孟浪轻薄的小长官急着走,拐出垂花门时有意将糖糖的那只黑布鞋放在了碎石堆砌的甬道上。

糖糖待那些人走远才稍微松口气,跳着一只脚来到垂花门前的石径上捡起自己的鞋穿上。拍拍胸定定神。

回到戏台时,小师兄涵元果然已经粉墨登场,踩着跷的彩裤下一双三寸金莲的绣花跷鞋,举手投足都透了娇柔妩媚。台上演的是《拾玉镯》,小师兄扮的花旦孙玉姣也是格外俏丽,比女孩子都好看。

“快去扮戏,下面《游龙戏凤》。”大师兄满头大汗的埋怨道:“师父不在,你们都讨打呢。”

三师兄伸伸舌头跑了。

大师兄扮成那风流的正德帝。潇洒地一步三摇的上了场,气定神闲地入了角色。小师兄涵元一件粉红色的小袄,大红色的围兜,脚踩了跷,走起来步步生风,婀娜可爱的李凤姐儿,嘴里唱着“扭扭捏捏人人爱”,松敞的彩裤口下那双三寸金莲的彩缎子鞋碎步疾行,紧束了腰,真是娉婷可爱。进门槛时低首抬足,眉目含情,‘一只莲瓣贴地而立,一弯新月翘然微扬,’旖旎欲飘,纤弱风姿,仪态万千都在那对儿“金莲”中。杨柳袅袅随风,莲花出水般亭亭净植,璞玉玄珠般天真烂漫,妩媚风流。

一段西皮流水,小师兄婉转的嗓子带了甜意:“月儿弯弯照天下,问起军爷你哪有家?”

“凤姐不必盘问咱,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

“嘿,这孩子这扮相,天可怜见的,真是可人儿。”台下的裘军长的姑太太感叹着。旁边花枝招展的女眷们都在附和。鲍师长四姨太也唇间咬枚瓜子痴痴地看着台上的“李凤姐儿”,也不禁夸赞一句:“小白老板这扮相是越来越媚了。”

糖糖的目光忽然看到大魔王芮骁身旁嗑瓜子的一个人,可不是刚才调戏她的那个小副官?糖糖暗叹,难怪如此嚣张,原来这人是芮骁的副官,于是想到了昨天油菜地的邂逅都有些后怕。

台上的凤姐儿则惊鸿带羞的唱起那段著名的西皮流水:“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

“李凤姐,做事差,不该将花丢在地下,为军的用手忙拾起,李凤姐,来来来,我与你插……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这种调情的戏最是在堂会这种场合经常点,台上唱得入戏,台下听得痴迷。小师兄涵元仿佛就是那美丽聪颖的酒家女子李凤姐,举手投足娇俏可爱,眸光灵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场戏连连迎来叫好,台下打赏的银元首饰纷纷往台上扔。师兄弟们欣喜地搓掌说:“我就说咱们家涵元唱得比齐梨美强过百倍,就是缺了台子登场让人发现他。”

待小师哥涵元下了场,坐在妆台上卸妆,他双眼发直,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旁的盔箱师傅叹息地劝:“梨园伶人命薄似纸,这都是命。别多想,就过去了。”分明是有所指。凑在一旁的管事儿的阴阳怪气地说:“老太爷吩咐了,涵元这孩子,不错,他喜欢。等会儿少帅点的戏唱罢了,再去花厅接着给他老人唱戏去。重重的打赏。”

糖糖听了后台几个老师傅嘀嘀咕咕议论着:“他都是太监了~~”

“哎呦,老哥哥,那老太监就是因为他是那个了,才见不得那生得好的孩子比他活得好。听说伺候他的孩子被捧红过几个,然后捧红过又给糟蹋死的,也有几个,还有个疯了的。依我说,这沨汀城我看这孩子待不得了。有这老王八盯上眼了,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