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袁世凯真实图谋
梁启超出于对西方近代政治学说真谛的领悟,意识到政党政治是代议制得以实施的基本途径,故热衷于政党政治。然而,他期望利用袁世凯来推进政党政治,又利用政党政治来控制袁世凯,这就把中国现实的政治问题看得过于简单。
虽然进步党自居为国民党和袁氏集团之外的“中间派”,但奉行“国权主义”的理论基础和受到袁世凯支持的现实基础,都制约了梁启超不得不对袁世凯的专制主义表示迎合,这就使梁启超这一时期的形象留下了诸多遗憾,下列事实就是明证。
1913 年3 月20 日夜,国民党领袖宋教仁在上海车站被袁世凯指使赵秉钧派人刺死。袁世凯出此毒手,事出有因。
宋教仁为资产阶级革命团体华兴会的发起人之一,同盟会中部总会总务干事,辛亥革命后任南京临时政府法制院院长,国民党成立后,任理事、代理理事长,实际主持国民党的工作。
他醉心于西方资产阶级议会政治,力主政党内阁制,反对总统制。1912 年3 月,袁世凯在北京组织第一届内阁,提名唐绍仪为国务总理,宋教仁出任农林总长。当袁世凯把已加入同盟会的总理唐绍仪逼走时,宋教仁面见袁世凯,愤然辞去农林总长一职,以示抗议。
1912 年冬,他遍游长江中下游各省,发表演说,抨击时政,鼓吹政党内阁,号召国民党员积极参加竞选。他把矛头直接指向袁世凯,断言袁世凯必背叛民国走独裁之路,国人务须警惕。
随后,国民党在国会选举获胜,宋教仁被选为议员,又是国会第一大党国民党的负全权者。
1913 年4 月8 日国会开幕,宋教仁组阁出任总理,则是情理之中的。
袁世凯深知,宋教仁挟国民党为国会第一大党之势,准备组阁与他抗衡了;若是国民党执政,宋教仁上台,便足可以把他的独裁梦搅得一塌糊涂。那么,宋教仁是非除掉不可了。
宋教仁惨遭刺杀,举国鼎沸,尤其是国民党人义愤填膺,怒火万丈,一致强烈要求查办凶手,严惩国贼。
袁世凯闻此消息表示“愕然”,煞有介事地命令江苏都督程德全和巡查总长应桂馨“穷纠主名,务得确情,按法严办”。哪知“穷纠”的结果,主使行刺者乃堂堂大总统本人,而直接布置暗杀的则是国务总理赵秉钧和应桂馨。“宋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全国哗然。
梁启超没有忘记,当年在日本论战革命党时,革命党人是章太炎和宋教仁力主笔战不应谩骂,对梁启超笔下留情。
他听到宋教仁遇刺身亡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谓然长叹:“宋君为我国现代第一流政治家,歼此良人,实贻国家以不可规复之损失!”梁启超立即撰文斥责暗杀者“如驯狐如鬼蜮,乘人不备而逞其凶,壮夫耻之”。
然而,出于一党之私利,梁启超最终采取了隐忍屈从、偏袒袁世凯的态度,对举国之中追究宋案主谋的巨大声浪不置一词。
袁世凯的阴谋被揭露,国民党人指责,人民愤怒。袁世凯恼羞成怒,准备大借外债,以武力消灭南方的国民党力量。于是,宋教仁案尚未审理完毕,袁世凯又导演了“善后借款”的丑行。
1913 年4 月26 日深夜,袁世凯不顾国会议员、全国人民的抗议,派出内阁总理、外交总长、财政总长到英、法、美、俄、德五国银行团密商签约事宜,敲定2500 万英镑借款,偷偷摸摸走的是汇丰银行后门。
扣除折扣、到期的借款和赔款,袁世凯实际能拿到手的不过760 万英镑,而付出的沉重代价则是:47 年借款期间,不得向银行团以外进行政治借款;借款用途由银行团代表监督;借款以盐税、关税和鄂鲁豫苏四省中央税抵押。按合同规定,47 年还清之本利高达6785 万英镑。
总之,袁世凯是把主权卖了!
梁启超深谙国家理财之道,对“善后借款”的性质以及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心里非常清楚,故他认为这是有史以来闻所未闻的奇耻大辱。但陷入政治泥淖的梁启超,最终还是“隐忍不言”,甚至拥护偏袒。
袁世凯获得大量借款得以补足兵饷,更加速了发动内战消灭南方革命力量的步骤。孙中山看清了袁世凯的真面目,力主武装讨袁。但此时的国民党内部派系争斗,意志涣散,在讨袁问题上各怀心事,步调不一。
北洋军迅速大举南下,进逼九江。讨袁军仓促应战,与此同时,上海、安徽、湖南、广东、福建、四川等省市先后宣告独立,国民党掀起“二次革命”浪潮。
两个月之后,讨袁军战败,袁世凯趁机把北洋势力扩充到江南一带,孙中山、黄兴等人再度逃亡日本。
梁启超不可能、也从未想到要把自己的命运与袁世凯捆绑在一起。然而,他因担心议会民主制流产,而不得不对袁世凯委曲求全、趋附迎合的种种作为,客观上为袁世凯实行独裁政治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