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神灵”
翠亨村的东北角有一座北极殿,正殿里供奉的是北极帝君,左右配殿里供奉的分别是金花娘娘、王母娘娘。
村中的人们十分崇奉这三位神灵,所以,一年四季,北极殿里香火旺盛。到了三月初三北极帝君诞辰之日,不仅翠亨村的男女老少要到庙里来进香拜祭,而且四乡的村民也络绎不绝来庙里烧香,场面十分热闹。
孙中山自檀香山回乡后,对于村民们的这种偶像崇拜感到好笑,觉得应当打破村民这种愚昧的迷信行为,所以他决定向这种偶像崇拜挑战。
这年秋季的一天,孙中山和陆皓东来到了北极殿。
北极殿里烟雾缭绕、烛光摇曳,几个老人早把月饼、水果等安放在供桌上,开始叩头跪拜起来。他们一面拜,一面念念有词,脸上的表情无比虔诚,各种动作做得规范有度,一丝不苟。他们磕了几个响头之后,站起身,拈起一束香,就在烛火上点燃插在香炉里。
孙中山立在他们的身后,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着这些人辛辛苦苦弄点好吃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却要送来供奉这些泥塑像,多么可怜又可悲啊!他心里不禁一阵心酸,心想花许多人力物力来修复这样一堆泥塑像,究竟有什么意义?于是,他走上前去,对那几个老人说:“敬这些泥塑像管用吗?这些泥塑像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要迷信它。”
孙中山的话还没说完,几位老人便惊呆了,半晌才说:“怎么不管用?心诚则灵啊。你不要亵渎神灵!”
这北极殿是翠亨村的村庙,村里人认为这些神能降福降财、保境安民,因此十分敬畏。
“老伯,你的心不是很诚吗?可是这堆泥菩萨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呢?你老人家不还是终年吃苦受累,过不上一天舒坦日子吗?”
“不,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能不能过上好日子,那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的。我们供奉北帝,求不到福就罢了,只求它暗中保佑,为我们消灾免祸。无灾无祸,也就是最大的福了。”
孙中山听了这一席话,不禁觉得好笑,深知这些老人的愚昧和麻木程度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这更激发和坚定了他砸毁神像的决心,便一不做二不休,一躬身跳上正殿的供桌,对着北极帝君的手用力一击,只听“哗啦”一声,神像的手臂和身体分了家,露出了里面的烂泥、稻草和木头。
孙中山用手指着砸坏了的神像说:“看你这样威风,现在又奈我何?”
接着,孙中山又把左侧配殿金花娘娘塑像的脸皮刮破,还毁掉它一只耳朵,并大声地对几个老人说道:“你们看,这不是泥塑的吗?如果它真的是神灵,就让它来找我好了。这泥东西能保佑什么?它连自己都保佑不了,哪还能保佑你们?”
那些老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这时,孙中山举起右手,用他手中那只掰下的泥手臂去击神像的脸,轻蔑地说:“你们看哪,我折断了它的手指,它还照样对着我笑。这种无用的东西,如何能保佑我们村民?”
话音刚落,孙中山便把泥手臂往地上一摔,泥手臂“啪”地落在地上,碎成几块,扬起一阵不小的灰雾。
那几位老人这才清醒过来,忙喊道:“快下来,快下来!”
他们一边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叩头,一边叹气,连称“罪过”,头也不敢抬起来。胆小的孩子们都吓跑了。
孙中山和陆皓东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跳下供桌,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孙中山大闹北极殿、砸毁神像的事情,立即在翠亨村传开了。一些没有亲眼见到的村民都不大相信,他们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相继到北极殿去察看,当看到神像被砸坏的景象时无不感到震惊。于是,在殿内外,村民开始聚集起来议论纷纷。
没过多久,村民越聚越多,全村几乎有一半人都来了。他们认为,亵渎神灵,大逆不道,是不可宽恕的。
人们奔走相告,鸣锣聚会,拥到孙家来兴师问罪。有人大喊:“孙达成!你儿子念了几天洋书就发疯了,竟敢毁坏神像,得罪神明。以后村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孙家要负责,别连累了大家。”
孙达成向来忠厚老实,听说有这样的事情,赶忙赶到北极殿。聚集在殿前的人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一些人便张口骂起来:
“这样的疯小子,是怎么管教的?竟然把神像给毁了,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那是出洋的好结果!如此胆大妄为,亵渎神明,只有受过洋教的人才做得出。”
“神殿刚刚花钱修复,就弄得这样一塌糊涂。一定得罚他们把神像修理好。”
孙达成见乡亲们气成这样,连连作揖,说道:“请大家息怒,小儿确实不对,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人们三言两语,你一句我一句,向孙达成兴师问罪。孙达成看看被毁的神像,自觉理亏,只好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又连连说:“我赔,我赔。修复神像需要多少钱由我出,由我出。”
村民们接着说:“你还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的儿子,让他保证以后不再干这种事。”“光修神像还不行,这本来就是你孙家做的好事,你孙家自然得出来收拾。毁坏神像,神是会发怒的,弄不好还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厄运。你那小子离开村子,或许能使我们躲开灾难,否则,出了什么事,我们还要找你算账。”
“他喜欢做洋人,就不要住在村子里,就到洋人的地方去好了!”村里一个颇有身份的老人这样说。
其他的人也跟着起哄,叫嚷起来:“对,一定要让这小子离开!”
孙达成连声说:“叫他走,我一定叫他走。”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了——
孙达成气得头昏眼花,颤巍巍地回到家,一见孙中山就发起怒火来,厉声训斥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让我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你给我滚!”
孙达成一向喜欢机灵的小儿子,只因这次的祸闯得太大了,才破天荒地发了这么大的火。
孙中山的母亲在一旁焦急地问道:“你叫孩子滚,他能去哪儿呢?”
孙达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伤心地对孙中山说:“我一再跟你讲,要你行为检点一点儿,你就是不听。你现在闯了这么大的祸,以后让我怎么做人?我真后悔让你去留洋,如今弄得你有家不能待,有国不能投了。你今后可怎么办?”
孙中山万万没有想到,他破除迷信之举不仅没有唤醒愚昧的人们,反而遭到了他们的指责,甚至要逼迫他离开村子。
孙中山说:“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反正我是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我想到香港去念书。”
“也只好这么办了。”母亲流着泪说,“那你就到香港去住一段再说吧。”
第二天一大早,回乡还不到半年的孙中山又被迫离开了家。父亲想把他留在身边的愿望没有实现,孙中山却因祸得福,获得了继续求学的机会。
望着寂静的村庄,孙中山暗暗发誓:“我迟早会回来,我总有一天要唤醒那些愚昧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