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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半夜就停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开车直奔市里的医院,又是拍X光片又是做CT,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康平的伤没什么大碍。就连他头上的开放伤口,虽然看着好像挺凶险,但是因为清创处理及时,连炎症都没有。但是他左脚脚踝确实骨裂了,如果不是罗雅固定及时,极有可能恶化成异位骨折。

这点伤并不需要住院,打完石膏,一行人就各自打道回府。

林鹏开车,先把罗雅她们送回学校,然后才送康平回家。

罗雅的体力透支严重,在山上睡一觉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硬撑着陪康平跑了一上午医院,疲劳感又上来了,回到寝室和房静两个人跑去冲了个澡,就又爬上床打算好好补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罗雅好像听见手机在响,她把手机摸出来一看,是林鹏。

“罗爷,出事了。”林鹏的声音难得地有些急,“你在哪儿?”

罗雅一骨碌爬起来,朝房静的床铺看了一眼,见她还睡着,只好赶紧下床跑到屋外,问林鹏:“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同学,莫强,你还记得吗?他现在在T市当老师。今天他和几个鸟友去北港湿地观鸟的时候,发现水里漂着几只东方白鹳!他们赶紧组织人去搜救,还联系了当地的民警和蓝天救援队,现在已经捞上来30只,但是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小强说,这些东方白鹳看起来好像中毒了。但是他们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也不知道该怎么救。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一直跟那个M国兽医有联系吗,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怎么解毒?另外,现在天快黑了,那边很多人已经撤了,救援人手不足,你要是还撑得住,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旁人听到“东方白鹳”这个名称或许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少数能模模糊糊感觉到这大概是某种鸟类,但也不会很在意;鸟嘛,到处都是。可是对于像罗雅这样的生态学学生,听到有30只东方白鹳集体中毒,一瞬间的震惊、愤怒、心痛是无以复加的——东方白鹳,全世界只剩3000多只了。

解毒的方法安琪倒是跟她提过,但是两国的国情完全不同,鸟类中的毒可能也不一样,解药更是不一样。“老林,你先别急,我得先知道是什么毒,才能知道能不能解、怎么解。你把我的电话给小强,我直接跟他说。”罗雅说完挂了电话,飞快地跑回寝室换上另一套冲锋衣,拿上证件就去找林鹏会合。

下楼的时候,小强的电话也打进来了。

“莫学长,你现在跟我描述一下那些还活着的东方白鹳是什么症状,另外,如果你身边还有人手的话,赶紧四处搜寻一下可能用来盛放毒物的袋子或者瓶子。”

莫强的专业是动物学,但不是动物医学,让他描述动物的症状实在有些难为他,所以他只能形容:“都站不起来,瘫在地上,还在颤。”然后他跟身边的人喊:“老王老王,快搜索一下有没有能装毒物的包装袋之类。”

瘫在地上,还在颤——似乎是某种神经毒素,但只有这种症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罗雅看看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略一思索,问:“它们有没有瞳孔骤缩,即使在很黑的情况下瞳孔也不会变大?”

莫强依言低头检查,然后回答:“有有有!”

正在这时,老王捡了一个农药编织袋过去,莫强看了一眼袋子上的药品名,急道:“我们找到一个农药袋子,上面写着什么‘百威’,最前面那个字很模糊,看不清了。”

什么百威?罗雅在脑海里飞速检索着。她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哦,想起来了:“是不是克百威?”

“好像是!”

罗雅跟等在楼下的林鹏招手示意,一边继续跟莫强说:“那是呋喃丹(1)!症状也基本对上了,这样,你们尽快到医院开点阿托品出来,按照每公斤体重0.5毫克肌肉注射到它们的胸肌上,每隔三小时一次。小心,别戳到大血管,要靠近龙骨突进针。另外千万别过量,阿托品也是有毒的。另外还得多开些无菌生理盐水和大注射器,一会儿我可以给它们皮下补液用。你们要是能找到胶软管,比如人用的导尿管,也可以把生理盐水直接导到它们胃里,这样一是可以补液,二是可以起到催吐效果。注意避开气管开口。”

莫强赶紧答应:“好好,我这就去办。”

“另外,鸟类中毒之后会无法调控体温,现在昼夜温差很大,夜里很冷,需要给它们保温到27℃。你们要赶紧找一个这样的地方。”

莫强说:“这个不难,我们已经联系了T市林业局,他们可以安排场地。”

听他这么说罗雅还稍微放心了点,她说:“好的,那你们要尽快,安置好以后把地址发给我们吧,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等罗雅挂了电话,林鹏担心地问:“你觉得怎么样?还……能救过来吗?”

罗雅心情沉重地摇头道:“说不好。”

B市到T市是有城际列车的,单程半小时左右。

两人到达T市火车站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莫强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系,是以他们知道鸟友、蓝天救援队和民警一共捞上来33只东方白鹳和大天鹅等其他一些鸟类,共60多只;遗憾的是,只有13只东方白鹳还活着,剩下的鸟全部已经毒发身亡。好消息是T市滨河区林业站已经来车把鸟接走,阿托品和生理盐水已经买到了,而且第一针已经给鸟注射过了。

而莫强没说的是,他和一位民警为了救鸟下到及腰深的水里,水下的淤泥都能没过小腿。为了加快救援速度他们基本都会同时抱两只鸟上岸,走起来难免不稳,即使穿着水裤,到最后还是浑身湿透了。在林业站来把鸟接走之后,他们本来想去最近的商场买两身衣服换上,却被保安赶了出来,最后还是同行的鸟友看不下去,替他们买了两套衣服出来,这才没让两个救鸟英雄在秋夜里被冻感冒。

滨河区林业站离火车站很远,也没有直达车,听到罗雅他们要赶过去帮忙,林业站专门派了一辆车来接他们。

为了节省时间,林鹏没有原地等待,而是跟来接他们的林业站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个地点会合,他们则是从火车站乘坐出租车往那边赶。饶是如此,等罗雅他们真正到了位于远郊的林业站,也已经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一下车,除了来迎接的林业站工作人员、小强以及几个鸟友之外,还有一位女士,自称姓柳,是一家环保组织的负责人,还说之前参加某次公益活动的时候见过罗雅。罗雅回忆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她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实在没心情多寒暄,林鹏也只是飞快拥抱了一下莫强道了一声辛苦,然后迅速切入正题:“赶紧让我们看看鸟怎么样了。”

负责接待罗雅他们的林业站工作人员很高大,人很随和,不拘小节,听林鹏这么问,就赶紧引着两人去安置鸟的房间,边走边介绍:“我姓刘,你们叫我刘哥就行。虽然我以前学的是兽医,但是真没学过怎么救野鸟,我们这边也从来没有一次救过这么多大型鸟类,还是中毒的。他们把鸟送过来的时候我都麻爪儿了,我这要嘛没嘛,惭愧呀惭愧。幸好他们说问了你,知道可以用阿托品解毒,老王他们已经按你的要求把东西都买到了。还有,我们这儿太偏,办公楼里都没暖气,大家平常都是靠电暖气过冬。我们之前是腾出来一间库房来安置它们,你一说要保温,我们就把周围几个房间的电暖气都挪过来了,现在勉强能有25℃。”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那间库房门口。刘哥把门打开,一股暖意裹挟着呕吐物特有的酸苦臭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