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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如果出去反而更容易引人怀疑。罗雅一不做二不休,爬上了二楼,敲响了右边一户人家的门。

“谁呀?”门里传来一个老奶奶的声音。

“您好,请问这是陈晓妍家吗?”她临时借用了闺蜜的名字。

“不是,你找错啦。”

“哦。那您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你去问问别家吧。”

“谢谢啊。”

然后她又如法炮制地敲了左边那家的门,得到了一样的回复。

她一边嘀咕着:“跟我说的是这里啊,没错啊。”一边低头看地址一边慢慢下楼走出了单元门。路过宠物店后门的时候,她特意又装作不相信地址有误的样子扭头朝楼上看,完美回避了被人看到正脸的时机。

走出单元门,她长吁一口气,一抬头,正看见有拾荒的大爷把那个蛇皮袋连带里面的盒子捡走了。

她慢慢跟在后面,等大爷走出宠物店主的视线范围,她赶紧上去,装作误把重要的东西扔了的样子,征得大爷的同意,翻看了蛇皮袋和里面的纸箱。

里面的东西再一次印证了她的判断,那是几摊鸟粪,还有些掉落的体羽。从鸟粪的量来看,起码有三只。

罗雅已经走到了马路上,她远远望着那家店面,琢磨着怎么才能进一步侦查。

她在琢磨人家,有人也在琢磨她。

“来都来了”隔一条街的商圈中,一座商务大厦的8层,一个男人正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远处的罗雅。

康元甫刚刚结束一个国际电话会议,走到窗边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肩膀,一低头,就看见了“来都来了”新来的服务员。他看见罗雅走到了对面小区,没一会儿又从另一边转了出来,然后盯着那一边的几个小店站了半天。她戴着一顶帽檐很大的棒球帽,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到底看的究竟是哪家店,她看的那个范围里有一家烟酒店、一家洗衣店、一家文具店,还有一家宠物店。凭直觉,他感觉罗雅看的应该是宠物店。

但她盯着人家宠物店干什么呢?女孩子大多都喜欢小动物,如果有喜欢的动物,光明正大进去看不就行了?就算不买,店家一般也不会赶人。

康元甫在楼上一直盯着罗雅走过马路,回了咖啡厅,对罗雅的行为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有点不放心。虽说从这个兼职服务员来了之后,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但是一个人留给别人的印象是可以刻意经营的。如果她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别给小齐惹什么麻烦才好。

左右今天已经没什么重要的公务,康元甫索性下楼,他要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想要干什么。

康总在这里是有固定位子的,而且因为太熟了,早就不用服务员领位。他自己轻车熟路地过去坐下,正好能看见罗雅刚才关注的那一片店面。

同时,他在店里搜索罗雅的身影。从刚才的观察来看,如果她有什么计划,应该还在策划、观察期,恐怕不会那么快实施。

没一会儿,罗雅端着茶和点心来到他面前。

“康总好,这是您的冻顶乌龙,还有白云姐送您的‘花果山’,您慢用。”

花果山是齐白云自创的甜品,用草莓、杧果、黄桃、菠萝搭配新鲜茉莉、玫瑰瓣和蜜桂花,浇上炼乳调制的椰奶,再舀进去一勺冰激凌,风味绝佳。康元甫吃过一次赞不绝口,所以但凡他来的时候如果齐白云在店里,总会亲手给他做一份。

“谢谢,你们老板在忙?”康元甫随口问道。

“是呀,在跟厨师研究新品配方呢。”

康元甫点点头:“好,那你去忙吧。”

康元甫看着罗雅去招呼其他客人。从刚才的观察看,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异状,如果不是足够坦**,那就是有极深的城府。

这个女孩,一定要小心提防。

康元甫在咖啡厅坐了两小时,遗憾的是再没有发现罗雅有任何异动。他只好发短信给私人助理,让他找人严密监视罗雅在这一区域的一举一动。

晚上下班的时候,齐白云照例开车把罗雅带到地铁口,多嘱咐她一句“注意安全”,看着她进地铁了才驾车离开。

今天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的咖啡厅处在一种不正常的注目之中。不是小袁那种傻兮兮的爱的注视,是另一种更加隐秘的关注,就像监视。

自己开店这么些年,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好惹,偶尔有些王八蛋被丢出去,也不敢回头闹事儿。附近有竞争关系的几家都是堂堂正正做生意的,相处多年,虽然是竞争关系,齐白云也相信他们的为人。如果不是冲自己来的,很有可能是冲店里的员工。最近,店里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新来的罗雅了。

想起这个耀眼如明珠的女孩,齐白云的嘴角漾起微笑。

罗雅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跟踪了,她照常坐地铁,换乘公交回了学校,进寝室的时候已经困得不想理世间俗事,只想沐浴更衣之后赶紧跟周公下棋去。

转眼又是周末,唐爱兰给罗雅打电话来,说罗秦的手术已经成功了,目前在抗排异期,一切体征良好。罗雅听了心情大好。

估摸着今天那个蛇皮袋男又会出现。她做兼职时特意带了那个偷拍专用相机,不出意外地拍到了男人和宠物店主交易的画面。但是光有这个是不够的,袋子里面是什么,她心里有数,可是她有数没用,要报警抓人、要定罪都是要讲证据的。

由于偷拍时过于专注,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被康元甫全程看在了眼里。

其实店里空间很大,隔断又比较合理,罗雅选择的位置相当隐蔽,一般人是注意不到她的,除了像康元甫这样已经把她当成重点盯防对象的人。一周的一无所获使得康元甫神经紧绷,罗雅越是“按兵不动”,他越觉得她酝酿的“阴谋”可怕。但他不是个喜欢脑补的人,因为脑补和预设立场通常会对人产生严重误导。

康元甫盯着罗雅,自然也能看见罗雅在关注什么。说起来,那个拎蛇皮袋的男人,上周似乎也出现过。但是罗雅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甚至不惜动用偷拍?他这样想着,又给自己的私助发了短信,让他再找人去盯着那个男的。

第二天,康元甫收到私助的报告,说那个蛇皮袋男是个到处抓鸟、收购野鸟的盗猎者。

“老板,要报警吗?”私助问。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康元甫微笑道,“你去跟小吴说,继续跟着那个女孩,不过要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

对于老板突然180度大转弯的态度,私助感到十分震惊,但他没有多问,赶紧去布置任务了。

当天晚上,康元甫回家时意外地发现儿子居然也在家。

说来真是尴尬,明明同处一个城市,爷俩居然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而每次见面,他都会觉得儿子不开心。

对于儿子会选择这条路,康元甫是有些愧疚的。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强势,如果多点时间陪陪孩子,多倾听孩子的心声,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他看着许久没人弹已经有点落灰的钢琴,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就又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问康平:“你现在周一轮休啦?”

“没有,只有这周一轮休,我跟别人调了一天班。”

“哦,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康元甫有点想拍拍儿子的肩膀,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对了,我记得你辖区是C区吧?”

“是啊,怎么了?”

“你这个单位,是不是会管动物的事啊?”

“那要看什么动物,阿猫阿狗我们是不管的。”

“哦,那你平常会像巡警一样到街上巡逻吗?”

康平呵呵地冷笑起来:“别逗了,就我们那几个人,巡逻?C区有多大您知道吗?我们就算累死也巡逻不过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尽量多出来走走看看比较好,你看……”

“哎呀你好烦啊!你用不着对我说教,管好你自己吧。”康平打断了他的话,赌气回了房间,甩上了门。

留康元甫坐在沙发上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