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新的全球领导体系

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本来已经陷入僵局的中美关系变得更加冷淡。虽然美国在疫情期间进行了政党轮替，但是新政府上任后中美交往并没有变得更加积极。拜登的对华政策看上去与特朗普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尽管双方2021年3月在美国阿拉斯加的首次高层战略对话使美国感受到来自中国强大的反作用力，但是美国没有否认中国在会谈中提出的与美方平起平坐的要求。之后5月3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英国接受《金融时报》的采访时强调，中美双方在多个领域都有明显的共同利益，对抗、竞争与合作并存，并希望双方通过对话减少误会。此外，美国口头上说支持“一个中国”政策，但实际做的又是完全相反的一套。(24)拜登代表着民主党的当权派，他的团队并非没有注意到中国在外交格局上的变化，之所以没有像特朗普政府那样咄咄逼人，只是意味着拜登清楚美国政治的焦点已经转移到了极化的内部，特朗普四年对中国的轮番炮轰并没有取得国际盟友的支持，对内也没有获得大部分选民的认同，以民主党的政治风格来看，党内会有多少同仁去支持他走和特朗普同样的外交路线呢？这个问题的答案拜登团队非常清楚。

当然，拜登无法回避美国是否依然有能力捍卫它的全球领导者地位这个终极问题，美国选民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想知道他的答案。所以3月阿拉斯加会谈后美方依然在不断寻求与中国的接触机会，世界舆论也一直在猜测中美两国元首将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会面。随着中国经济总量赶超美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仅中美两国在不断博弈未来全球的领导体制，美国国内和世界主要经济体也在持续观望这个划时代的变化。在拜登就任总统半年之际，美国寻求到一次与中国接触的机会。常务副国务卿温迪·谢尔曼（Wendy Sherman）在7月末的亚洲之行中得以访问中国。中国安排外交部副部长谢锋与谢尔曼进行正式会谈，会谈之后外交部部长王毅与谢尔曼会面。有意思的是，中国也没有将会面地点安排在北京，而是在天津。会谈依然没有传出乐观的气氛，一如外界预料的那样紧张，中方从谈判一开始就对美国开启了指责模式。(25)此次天津会谈，是3月两国阿拉斯加会谈后的首次会谈，内容更加具体，中国甚至为美国画出三条底线。这三条底线对于观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中美关系和未来新的世界格局具有重要的价值。可惜一向注重细节的美国媒体几乎只字不提谢尔曼与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见面时的话，更没有转发对于美国来说这三条艰难的红线。这三条红线中的第一条是极为重要的，王毅要求美国不得挑战、诋毁甚至试图颠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制度。(26)

这第一条底线正是美国多年来的对华战略想努力达成的结局，当然这一任务对于美国来说并没有完成，特朗普政府的第二任国务卿、鹰派强硬政客彭佩奥曾经公开承认美国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失败了。但是中国继3月阿拉斯加会谈提出在两国关系上要平等相待的要求后，此次天津会谈更是具体提出了关于道路和制度问题的底线，这对于美国接下来修正对华战略估计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美国的领导层应该很清楚，中国的政治制度使得中国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并做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美国的政治现状使得他们几乎都很难回答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更令人意外的是，美国代表谢尔曼此次会谈中急切地传递了两个重要政策口径：一是美国无意与中国发生冲突；二是美国支持“一个中国”政策，不支持台湾独立。而且，谢尔曼也没有顺便与中国两位外交部领导磋商经贸和商务方面的具体事务。当然，闭门会谈期间有没有谈到两国元首会面的问题外界不得而知，但是没有就这个举世瞩目的重要问题透风，本身就不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常务副国务卿硬着头皮访华的意义何在？美国似乎浪费了这次宝贵的外交机会。

不管美国接下来做什么样的回应，拜登上任半年的外交政策以及中美的几次接触已经表明，中美之间的关系已经从特朗普政府初期简单的贸易战状态上升到制度与道路之争。(27)这让拜登比特朗普更难处理中美关系，因为在特朗普时期，面对美国发出与中国“脱钩”的威胁时，中国的外交姿态仍然处于守势，即使为了简单的关税问题也愿意派出副总理刘鹤前往美国进行谈判，但是现在的情况与之前不同了，阿拉斯加和天津两次会谈表明拜登政府显然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拜登政府继承的毕竟是民主党的主流派别的衣钵，这个阵营是主导了中美关系40年的党派，特别是中国入世以来的中美关系模式。中国近年来一直挑明中国不需要“教师爷”，指的正是民主党当权派的一贯做派。中国现在对待昔日的全球领导者美国的确变得不再温良恭俭让。(28)

在美国内部，关于继续保持全球领导者地位的诉求似乎依然比较一致，但是两党对于全球化体系存在着在严重的观点分歧。保守派反对愈演愈烈的全球化趋势，理由是中国、墨西哥等发展中国家会利用全球化抢走美国的国内就业机会，使得美国中产阶级的生存困难加剧。然而民主党却认为美国应该继续拥抱全球化，同时需要全方位加强与中国的沟通，而不仅仅局限在政界高层。中国的经济崛起了，而且是长期的稳定增长累积的结果。疫情和中美关系恶化都没挡住外资涌入中国。(29)多年来，美国在国际体系中荒废掉的被中国捡起来了，结果导致中国要改变国际现有体系和规则了。比如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撤出，给中国带来了很大的外交和能源合作空间。在美军撤出伊拉克之后，中国在伊拉克投资了一些能源合作项目，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又大力发展了与伊朗的全面战略合作关系。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在天津会见美国常务副国务卿的第二天，在同一个地点高调接见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治委员会负责人巴拉达尔，要求塔利班与“东伊运”等恐怖组织划清界限。巴拉达尔表示塔利班绝不允许任何势力利用阿富汗领土做危害中国的事情。这发生在美军刚刚从阿富汗撤出之际。中国在能源和反恐两件大事上需要与中东合作，美国的撤出让中国有更多直接介入中东局势的机会。

近10年来，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被美国两党高层和军方视为美国版的“马歇尔计划”，认为这一计划可以让中国在欧亚大陆实现经济战略和地缘政治的结合，推动带有中国特色的全球化体系，从而实现重建国际秩序的目的。直到拜登政府上任后，美国在2021年6月举行的七国峰会上提出了“重建更好世界”（Build Back Better World，B3W）计划。该计划的方式与“一带一路”倡议比较雷同，旨在抗衡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美国政府计划以政府担保贷款来催化美国和新兴国家庞大的民间资金，以共同投入当地的基础设施建设，带动其经济成长并改善民众生活。(30)然而，受制于债务上限要求、国内基础建设行业能力不足等困境，美国两党连拜登2万亿美元左右的国内基建计划都无法支持，更别说向外输出接近40万亿美元规模的基建项目。美国政府试图推出一个宏大的能够直接对抗中国的国际战略，但是却精心挑选了一项在行事方式上明显弱于中国的选项，着实令人费解。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东盟10国以及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15个亚太经济体，于2020年11月15日签订了历时8年谈判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诞生了当今世界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从奥巴马离任前的“重返亚洲”战略开始到现在，亚太地区最大的两个区域贸易协定，一个是“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另一个是刚刚签署的RCEP，美国都没有在里面，这让世界如何看到美国在亚洲的真正影响力？(31)这两个协定加在一起的贸易量已经可以冲抵中美贸易战带来的全球贸易损失，因此美国至少需要进入其中的一个协定，但是美国在2017年初退出当时的TPP后，其他成员国已将美国主张的条款冻结，美国要回到该协定重新主导有很大难度。RCEP的协议约定虽然没有CPTPP一样严格，在知识产权、劳工、环境保护和国有企业方面几乎没有提及，但是这个协定地处全球贸易量占比最高和制造业最有活力的地区，协定将对区域甚至全球生产链产生重大的影响。从贸易战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美国暴露的最深刻的弱点就是制造业优势的丧失和供应链的短缺，因此如何处理与这个协定之间的关系将成为美国政府的重要全球经贸议题。

民主党在诸如全球气候、环境、核扩散等政策重点问题上都离不开与中国的合作，所以拜登政府一再强调要奉行接触主义，但事与愿违，美国对待中国的态度恐怕不是拜登可以主导的。更何况RCEP对于中国来说已经意味着取得了重大的地缘政治胜利，该协议强化了东亚经济在全球范围内的主体性，并且这种区域一体化是朝着更接近中国的发展轨迹方向前进的。这是继“一带一路”倡议对沿线国家的经贸和投融资体系发挥巨大影响力之后，中国对亚洲乃至整个世界经贸规则施加影响力的重要练兵场。与此同时，该协定带来的供应链效率可能会增加该地区对外部投资的吸引力，下一步又会反过来令日本和韩国增加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兴趣，从而增强中国应对与美国的贸易纠纷和“脱钩”的韧性。美国国内两党的政治斗争使得美国将贸易问题高度政治化，拜登政府将会受到保守势力很大的制约，美国申请加入由中国主导的RCEP协定难度也会非常大。

美国的政治极化达到了建国以来最糟糕的程度，而且其在全球范围内的经济和军事优势也在逐渐下滑，而中国恰逢经历40年高速增长后的强盛时刻，这种碰撞造就了全球地缘政治经济格局的大变。美国曾经受到苏联的挑战而进入冷战阶段，但中国与苏联的最大区别在于全面发展，中国的人口和经济规模、科技和生产实力不是当年的苏联可以相提并论的，这对美国形成的威胁更大，所以世界舆论会发出未来世界体系将由谁来领导的疑问。(32)虽然中国的经济体量已经逐步接近并将赶超美国，但是中美两国的实力对比平衡不会在短期内被打破。美国有中国没有的优势，比如科技、金融等，但是中国也有美国没有的优势，比如团结、勤奋。中美之间谁也没有能力轻易吃掉谁，双方进入了管好自己事情的均衡年代了。这种僵持状态令美国政界的部分势力变得焦躁不安，保守派政客不断强调中美实质上已经进入新的冷战，结束这种冷战的出路在于与中国“脱钩”。(33)

关于中美脱钩，民主共和两党的意见尚难统一，而现在的问题是美国政府传出脱钩的声音已经好多年，中国已经为脱钩做了很多根本性的准备，包括在全国的干部和民众中进行有效的思想铺垫，脱钩对于中国以及国际经济体系的冲击力已经越来越小了。从拜登政府上任以来的两次与中国的正式会谈来看，摆在两国之间的大问题已经上升到国际路线之争了。(34)这给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国内路线斗争中的美国两党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让中美两国官方和民间的交流越来越少，而中国要做给美国看的不仅仅是早于美国取得抗疫胜利的事实，而且是让国民和全世界更多的国家相信中国的制度和道路的优越性。这不仅仅是在比较哪个国家的公共卫生应急管理水平更高或者医疗保障条件更好，而且是哪种社会制度更加适合人类未来发展的重大问题。(35)专心于内斗的美国政界如果慢慢发现美国政治已经变得非常内向，中国却在世界上不断展示出自己的硬实力和软实力，越来越多的国家和中国扩大经济来往，加深对中国的经贸依赖度，这对美国民众的观感冲击是很大的。

一场疫情让世界看到了中国的优势所在。强大的社会动员能力和恢复生产能力这是西方社会所缺乏的，中国民众经历了疫情之后没有像西方媒体预料的那样对国家抱怨，反而更加团结，更加坚信国家的体制优势。即使爆发措手不及的大流行病，中国抗疫物资供应充足，并且不断供应着世界其他国家，控制着医疗用品的全球生产链，并且在抗疫过程中保持政治稳定，这种内在的力量相当惊人。随着疫情迅速被控制，中国主要港口的出货量不断升高，世界对中国制造的依赖程度并没有因为疫情而降低。更具有对比性的是，2020年美国流失了很大比例的外来投资，而中国却在2021年初首次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外资流入国。(36)美国在疫情期间发动了对中国的强大舆论攻势，然而就在中美关系每况愈下的2020年，世界各国把资金从美国抽出来投入了中国，要说这些国家没有考虑过中国的体制优势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可能的。随着越来越膨大的中产阶级队伍，中国已经逐渐从世界工厂转变为有很强生产能力的消费引擎，美国不仅要进一步依赖中国制造，甚至还要想办法吸引中国的消费群体，而实际上过去很多年美国苹果公司在全球的盈利增长主要就是依靠中国大陆地区的消费，这种趋势一点也没有因为中美贸易战和所谓的“冷战”而改变。这就是拜登政府上任时中美关系的实际情况，美国政界如果完全忽略掉这样的事实，那么美国是否能很好地把握接下来若干年的中美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美国依然拥有很大的竞争优势，短期内不会丢掉在西方世界的领袖地位，即使美国想放手，羸弱的欧洲也承接不了美国留下的巨大战略空间，西方地缘政治重担依然得依赖美国。但不可否认的是，美国的外交实力正在下降，而且美国两党的角色又一次发生了历史性的互换，具有强烈保守意识形态的共和党变得越来越外向，而在意识形态上极具扩张性的民主党变得越来越内向，这种错位下的中美关系会很不稳定。激进派代表人物桑德斯参议员在最近一期《外交事务》上发表了一篇旗帜鲜明的文章，对20年前的美国对华政策与当前的中美政策都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两种关系都是错误的，目前美国国内对中国的新冷战思维根本无助于解决全球和美国本身的问题，他主张与中国在重要问题上保持合作的必要性。(37)桑德斯对未来美国政治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是他的对华政策思维恐怕在当下的美国两党阵营中并没有太大的市场。因为他反对的美国20年前的对华政策恰恰是民主党当权派阵营设计的道路，而他反对的当前的美国对华战略思维是保守派阵营所极力主张的。

(1) Daniel Tenreiro, Is state capitalism working for China? National Review,August issue, 2021, https://www.nationalreview.com/magazine/2021/08/02/is-statecapitalism-working-for-china/.

(2) China to leapfrog U.S. as world’s biggest economy by 2028: think tank, Reuters,Dec.26,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health-coronavirus-china-economyidUSKBN29000C.

(3) Global FDI hit 15-year low in 2020, China overtook U.S.: OECD, Reuters, April 30, 2021,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oecd-fdi-idUSKBN2CH121.

(4) Abigail Williams, Dartunorro Clark, Top U.S., China diplomats have public spat as Alaska summit opens, NBC News, March 19, 2021,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politics-news/top-u-s-china-diplomats-have-public-spat-alaskasummit-n1261490.

(5) Lara Jakes, Steven Myers, Tense Talks with China Left U.S. ‘Cleareyed’ About Beijing’s Intentions, Officials Say,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19, 2021,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9/world/asia/china-us-alaska.html.

(6) Nancy Armour, Mitt Romney onto something in his call for a targeted boycott of 2022 Beijing Olympics, USA Today, March 15, 2021,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sports/columnist/nancy-armour/2021/03/15/mitt-romney-calls-targeted-boycotts-2022-beijing-olympics-push-ioc/4708174001/.

(7) Thomas Friedman, China doesn’t respect US anymore—for good reason, The New York Times, March 23, 2021,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23/opinion/china-america.html.

(8) Hudson Lockett, Global investors’ exposure to Chinese assets surges to a record,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 July 17, 2021, https://www.afr.com/world/asia/globalinvestors-exposure-to-chinese-assets-surges-to-a-record-20210719-p58ayr.

(9) China Inc’s new inconspicuous expansion, The Economist, July 17, 2021, https://www.economist.com/business/2021/07/17/china-incs-new-inconspicuous-expansion.

(10) Bill Gertz, U.S., China in Alaska meeting exchange charges of global coercion,Washington Times, March 18, 2021, https://www.washingtontimes.com/news/2021/mar/18/us-china-alaska-meeting-exchange-charges-global-co.

(11) Lingling Wei, Bob Davis, China’s message to America: we’re an equal now,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April 12, 2021, https://www.wsj.com/articles/america-chinapolicy-biden-xi-11617896117.

(12) Matthew Lee, No. 2 US diplomat Sherman to visit China as tensions soar,The Associated Press, July 22, 2021, https://apnews.com/article/joe-biden-healthgovernment-and-politics-china-coronavirus-pandemic-.412b63d33d7f9c4f02576a4262 6f621d.

(13) Peter Martin, Biden’s Asia Czar says era of engagement with China is over,Bloomberg, May 27, 2021,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5-26/biden-s-asia-czar-says-era-of-engagement-with-xi-s-china-is-over.

(14) Simon Denyer, Is Trump ready for war in the South China Sea, or is his team just not being clear? The Washington Post, Jan.24, 2017,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rldviews/wp/2017/01/24/is-trump-ready-for-war-in-the-south-china-seaor-is-his-team-just-not-being-clear/.

(15) Hannah Beech, China’s sea control is done, short of war with the US, The New York Times, Sept.20, 2018, https://www.nytimes.com/2018/09/20/world/asia/southchina-sea-navy.html.

(16) Jonathan Barret, China plans to revive strategic Pacific airstrip, Kiribati lawmaker says, Reuters, May 5, 2021,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chinakiribati-exclusive-idUSKBN2CM0IZ.

(17) Idrees Ali, U.S. Defense Secretary says committed to stable, constructive relationship with China, Reuters, July 27, 2021, https://www.reuters.com/world/china/us-defense-secretary-says-committed-stable-constructive-relationship-withchina-2021-07-27/.

(18) Mark Magnier, Latest US sanctions on Hong Kong draw a collective shrug from analysts,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July 17, 2021,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diplomacy/article/3141492/latest-us-sanctions-hong-kong-draw-collectiveshrug-analysts.

(19) Matthew Lee, US warns companies about doing business in Hong Kong, The Associated Press, July 17, 2021, https://apnews.com/article/joe-biden-business-governmentand-politics-hong-kong-cbe5b957aaf2055e590315d10ca1b507#:~:text=WASHINGTON%20(AP)%20%E2%80%94%20The%20Biden,economic%20freedoms%20in%20the%20 territory.&text=could%20adversely%20affect%20businesses%20and%20individuals%20 operating%20in%20Hong%20Kong.

(20) Denise Tsang, 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Hong Kong shows ‘longterm commitment’ to city with new office purchase in Central,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July 17, 2021, https://www.scmp.com/news/hong-kong/politics/article/3141506/american-chamber-commerce-hong-kong-shows-long-term.

(21) Keith Zhai, Jing Yang, China targets firms listed overseas after launching Didi probe,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July 6, 2021, https://www.wsj.com/articles/china-torevise-rules-and-strengthen-supervision-of-overseas-listings-11625572533.

(22) Patricia Zengerle, Chinese firms on U.S. exchanges threatened by bill headed to Trump’s desk, Reuters, Dec.3, 2020,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usa-chinastocks-idUSKBN28C3C3.

(23) Benjy Sarlin, Sahil Kapur, Why China may be the last bipartisan issue left in Washington, NBC News, Mar. 21, 2021,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congress/why-china-may-be-last-bipartisan-issue-left-washington-n1261407.

(24) Antony Blinken, Secretary Antony J. Blinken with Roula Khalaf of The Financial Times, May 3, 2021,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antony-j-blinken-with-roulakhalaf-of-the-financial-times/.

(25) Chris Buckley, Steven Lee Myers, Biden’s China strategy meets resistance at the negotiating table, The New York Times, July 26, 2021, https://www.nytimes.com/2021/07/26/world/asia/china-us-wendy-.sherman.html?_ga=2.162994687.2136255456.1627397591-1939973349.1615610195.

(26) Teddy Ng, Beijing warns US risks disaster if Biden team continues “wrong China policies” of Trump,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July 27, 2021, https://www.scmp.com/news/china/diplomacy/article/3142676/beijing-warns-us-risks-disaster-if-biden-teamcontinues-wrong.

(27) Ely Ratner, Elizabeth Rosenberg, and Paul Scharre, Beyond the Trade War,Foreign Affairs, November/December issue, 2019,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19-12-12/beyond-trade-war.

(28) Julian Gewirtz, China Thinks America Is Losing, Foreign Affairs, November/December issue, 2020,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unitedstates/2020-10-13/china-thinks-america-losing.

(29) Nicholas Lardy, Foreign investments into China are accelerating despite global economic tensions and restrictions, Peterso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July 22, 2021, https://www.piie.com/blogs/china-economic-watch/foreign-investmentschina-are-accelerating-despite-global-economic.

(30) Gregory Meeks, The Build Back Better World partnership could finally break the Belt and Road, Foreign Policy, June 28, 2021,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1/06/28/the-build-back-better-world-partnership-could-finally-break-the-belt-and-road/.

(31) Saheli Choudhury, Biden will likely have to reimagine the future of U.S.economic leadership in Asia, says expert, CNBC News, Nov.24, 2020, https://www.cnbc.com/2020/11/24/joe-biden-us-presence-in-asia-pacific-after-tpp-rcep.html.

(32) Larry Diamond, Will China rule the world? The American Interest, Dec.17, 2018,https://www.the-american-interest.com/2018/12/14/will-china-rule-the-world.

(33) Tom Cotton, How to win the new cold war, National Review, August issue, 2021,https://www.nationalreview.com/magazine/2021/08/02/how-to-win-this-cold-war/.

(34) Benjy Sarlin, Sahil Kapur, Why China may be the last bipartisan issue left in Washington, NBC News, Mar. 21, 2021, https://www.nbcnews.com/politics/congress/why-china-may-be-last-bipartisan-issue-left-washington-n1261407.

(35) Dan Blumenthal, Beijing’s grand strategy, National Review, August issue, 2021,https://www.nationalreview.com/magazine/2021/08/02/beijings-grand-strategy/.

(36) Paul Hannon, Eun Young Jeong, China overtakes US as leading foreign-Investment destination,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Jan.24, 2021, https://www.wsj.com/articles/china-overtakes-u-s-as-worlds-leading-destination-for-foreign-directinvestment-11611511200.

(37) Bernie Sanders, Washington’s dangerous new consensus on China: Don’t start another cold war, Foreign Affairs, June 17, 2021,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china/2021-06-17/washingtonsdangerous-new-consensus-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