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伤害

科罗拉多大学社会学教授帕特丽夏·阿德勒和丹佛大学的彼得·阿德勒合作出版的《温柔的伤口:自我伤害不为人知的世界背后》(The Tender Cut:Inside the Hidden World of Self-Injury)一书中,这对夫妻描述了“割伤、烧伤、烙伤和骨折”。他们的调查从性别的角度检视了自我伤害现象。在人们的传统认识中,自我伤害在女性中更为多见,然而由于很多自我伤害的男性不会去急诊,因此对自我伤害男性的计算存在遗漏。许多人认为男孩的自我伤害率在上升,按照阿德勒的观察,部分原因是“这种行为尤其具有传染性”。根据2016年英国国家卫生署(British National Health Service)提供的一份调查,按照急诊数据测算,男孩和青年男子的自我伤害行为目前处于4年来的最高值。

一位青年倡导者说,“男孩们的确会自我伤害,但是数量不一定比女孩多。他们的做法是和别人打架、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或者让自己挨打。”在割伤和烧伤自己时,男性可能切得更深、烧得更重,而且不大会像女性那样遮遮掩掩。兄弟会的仪式中就包括烙伤和“歃血为盟”,这从侧面说明了,忍受疼痛就是身为男性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见过很多青年男性,他们陷入了不安、愤怒和自我轻视的不良情绪中,但是又缺乏其他的宣泄方式,于是他们形成了自我伤害行为模式。安德烈斯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高中生,在他脱掉运动服的时候,他的教练注意到他胳膊上有一道伤口,因此教练把他叫到一边,问他伤口是怎么回事,安德烈斯承认是自我伤害,于是教练建议他来找我。当教练通知他的父母后,他无法说出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但是表示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

我想办法让安德烈斯同意和我一起探究,是什么样的情感使他出现了自我伤害冲动,我认为,如果他不能明白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控制自己的自我伤害行为。为了控制这种自我伤害冲动,在他人帮他的同时,他自己也需要小心注意,这样才能使他重新体验并明白那种导致冲动的不良情绪从何而来。在取得他的同意并向他保证保守秘密的情况下,我要求他给我讲述一下他最近自我伤害时的情况,并要求他一定要把事前、事中和事后的感受讲清楚。结果发现,几年前的一场事故中,他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自此之后,愤怒和内疚就萦绕在他的内心,而在自我伤害后,他有了一种放松感。当安德烈斯割伤自己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和朋友更近了,而且那种幸存者的内疚感也减轻了。当他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并能够以更直接的方式表达出内心深处的悲伤时,这位少年体验到了彻底的放松,但是这一次,没有自我伤害。

自我伤害的极端形式就是自杀,是导致青少年死亡的三大主因之一。在美国,男孩自杀的可能性比女孩高4倍。在2017年,10~24岁的青少年中出现了4 600例自杀事件,平均每天12例。这其中81%是男性。在男孩向青年跨越的过程中,自杀的趋势越来越强。在10~14岁之间,男孩的自杀人数是女孩的2倍;在15~19岁之间,这个概率跃升到了4倍。除了自杀死亡之外,还有575 000例自杀未遂事件。根据美国儿科学会的数据,在同性恋者和双性恋者中,这个比率要更高,达到了30%。

不幸的是,我见过的很多男孩都以有自杀想法为乐,有些人甚至自杀未遂。丹尼斯就是这样一个男孩。他来我这里的原因是,他告诉自己的辅导员他有不可控制的自杀想法,他曾经周密设计过该怎么去做,但是最后他害怕了。在他紧张和无望的背后有许多不堪的往事:父母之间丑陋的、仍在进行中的离婚之战;母亲的崩溃;双方都想让他不受牵连,却又无能为力;中学时期由于肥胖遭受同学的欺辱;接近自己喜欢的女孩时的那种无力感。他今年马上要高中毕业,即将面对生活的挑战,但是他看不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当时的想法是,要帮助丹尼斯找到他的奋斗精神,在他的心里重新树立向上的信心。我以自己的经历为例,让他相信,即使他的父母矛盾不断,他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我对他说,我会向他的父母提出建议,并要求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爱他,支持他。我向他保证,他值得我去帮助,并帮助他回想,自己也曾经是个优秀的孩子。

慢慢地,随着他对家庭生活的心结逐渐解开,与同龄人相处时的那种不安全感也渐渐消失,丹尼斯重新找回了自信。他很聪明,收到了好几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他选择了离家最远的一所,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他知道,无论父母的关系怎么样,他们都会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