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储君之威
灯火依旧照辉煌,水下冰更寒。
楚弦留下一句“珍重”,随后松开了她的手,也不多停留,继续朝前而去,片刻,又传来一句解释,“我在你父亲书房里看到那副小画。”
当时,那副咏梅字句,句下有一副美人赏雪图,楚弦认得出来,那上面的美人,画的正是眼前司卿。
楚弦没作停留继续带着顾冲霄朝前去,那边是洛春楼,楼中有太子,这边是武定山,他杀意汹汹……忽然,整座长廊就此被堵成了绝路。
司卿紧咬着牙关,愤然之下强忍着泪意,竟然跟随楚弦转身,继续朝着洛春楼那边跑回去,只希望太子那边的人搜过一次了,不会再折返。
事实也的确如此,太子等人已经将整个洛春楼搜了一遍,此刻的洛春楼里面是最安全的。
楚弦带着顾冲霄翻过洛春楼后院的时候,照着记忆中的方位,翻墙进了朝歌的房间。朝歌见他再次擅闯,还带了人来,好不容易定下的心神又提了起来,赶忙捂住自己的口,不让惊呼声宣泄出来,“怎么是你?”
楚弦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多,等到他进来了之后,让朝歌更加惊讶的还是跟随在后面一起过来的司卿。
“司卿,你……你怎么也从这里回来?太子的人,还没撤走!”朝歌拉起了司卿的手,压低了声音说。
“身后有追兵,追着他们来的,我被堵死了,没法逃脱。”司卿说的时候,有些恼怒的看着楚弦那边,换做是旁人也好,可是偏偏是武定山。
当年她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朝中少有不相识的,武定山自然是认得她的,如此冲撞出去,势必是前去送死罢了。
“那可怎么办?”朝歌有些慌了,但是终究还是心思缜密之人,她细思了一下,“太子已经盘查过一次了,如无意外的话,此刻应该差不多要撤走了。”
也就是说,撑到太子走人,他们就能逃脱了。
话虽如此,可是偏偏天公未必会做美。
太子确实是如同所料的那般在洛春楼中搜不到司卿的踪影,便对薛裴之道:“既然搜不到人,案情也滞留不前,你多留此地无益,省的你爹训斥。”说罢,他就转身出了洛春楼。
“多谢殿下关怀。”薛裴之躬身道谢,可是神情看着太子转身走出洛春楼的背影,心中却疑云丛生,究竟太子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又是怎么忽然就来搜洛春楼的?
这些线索逐渐的在他脑海中理清,父亲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再想起司卿之前说的话,这让薛裴之的心里十分难受,难道自己的父亲,真的参与了当年军饷案?
洛春楼外渐飞雪,鸿毛点点飘飞过来,太子走出的时候也敛了敛自己颈边的披风,当他正要跨上身旁宝驹的时候,脚未上蹬,却远远的见到洛春楼后面的那条长廊处,京营的兵马正朝着这边追捕过来,看那带头的人形象威武,不是武定山又是谁?
“武定山,今夜究竟在追什么?”太子的心中又再度狐疑了出来,周正的脸上沉凝了下来,就连原本想要上坠蹬的脚也收了回来,他重新抬头审视了眼前的洛春楼。
忽然,太子一笑,“武定山都还在忙,本宫岂能闲住,此时撤兵,未免为时过早?”他道了一句,原本要走的身影又折返了回去,既然今晚事情已经闹开了,就干脆往大了闹。
身影重临洛春楼,将薛裴之吓了一跳,“殿下,您这是……”
“给本宫搜,掘地三尺,还有……堵住了洛春楼后门!”太子进了楼里来,楼中春暖,太子松了松披风襟口,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武定山不正是握着自己的把柄嘛!
那么此刻,武定山这么着急着追捕的人,要是落在自己手上,看他如何得意?
士兵去而复返,又再度将洛春楼围住,还有一队人马将楼后死死的堵住,武定山的人马追到了那里的时候,全然被堵在长廊口,进之不得。
“都滚开!本侯有要事在身,耽误了就是太子也担待不起!”武定山怒吼着,原本就是一步之遥的距离,现在被太子这么一堵,瞬间咫尺天涯了。
太子悠悠前来,在这后门处与武定山再次对上,“武侯爷,本宫在此追捕嫌犯,武侯不要误了本宫之事,你可也同样担待不起。”
太子倨傲,与武定山早已经撕破脸面,此刻也不介意正面对峙。
“要是让楚弦带人逃出京畿,皇上震怒……”武定山脸色因为着急,居然憋得通红。
“原来,是靖国的幺蛾子!”太子打断了武定山的话,就在武定山还想闯入的时候,太子骤然脸色一收,吼道:“武定山,你别以为本宫奈何不得你,宫里还有个武贵妃呢!你别忘了,我乃储君。”说到激昂时,太子愤然将手一甩,身后明黄披风随之一扬而起,神情阴冷决然,肃然带杀气。
这一吼,武定山原本憋红了的脸,此刻竟是牙关紧咬,额边青筋突起,手中双拳紧攥得关节几乎泛白。
可是,储君如山,他的话……如剑,宫里,还有个武贵妃,定襄侯的亲妹妹,这是最坏的两败俱伤结局。
终于,武定山将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
太子这才安然一笑,一副胜者的模样。
而二人对峙的场景,却正好遥遥的镶嵌在轩窗中,隔着轩窗,楚弦凝目看着那二人,他回身道:“夹道相逢,前狼后虎。”
“我出去和他们拼了。”司卿怒吼一句,与其这么心惊胆战的躲避着他们,倒不如将死一拼。
楚弦却在一边淡然了下去,他双眸低垂不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朝歌知道此人不简单,见到这等情景,她不禁上前去,“你有何计策?”
“无计。”楚弦摇着头。
“你要是被抓到的话……”朝歌没想到楚弦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忽然乍起。
“我被抓到又怎么样,逃犯是她,不是我!”楚弦道,“何况,他们敢杀质子?还是你们忘了一句话,不杀来使!”所以说,即便是他被搜到又怎么样,最起码不是目前险境最差的人。
“那她怎么办?”朝歌指着司卿,她即便惊诧,但是此时还是得尽力,“她可是全家蒙冤,死里逃生。”
楚弦冷睨着朝歌,她那一双该死的眸,又是假装成那样泪眼盈眶,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已经不止一次了。只是,楚弦却又不得不再一次去在意这一副眼神,他愤然吼了一声,“别用这种眼光看我。”
朝歌被吓了一跳。
楚弦深吸了一口气,“我帮你将人引开,剩下的能否逃脱,看你自己了。”这是楚弦目前唯一能帮她的地方,说完之后,他愤然的望了朝歌一眼。
这个女人,真是……楚弦第一次这么无奈。
他带着身后的质子走出了房门,这一次再不避开,而是径直朝前去,堂而皇之的下了后院的阶梯,在洛春楼的后院处站定,他从袖子里面取出信号管,拔开管口,但见管里面的弹药与空气相燃,忽然有一抹绚烂的蓝光直冲天际。
信号从天发射,在这城南的某一处地方剑影看到了之后,随即又是策马,狂奔在这南城街道,倏忽间,白马驰骋,纵横定阳长街,惹出了不小的动静,直冲洛春楼。
而此时,在洛春楼口后门与武定山对峙的太子也看到了那冲天的蓝光信号,后院就在这里不远处,遥遥一望的时候,正看到楚弦的身影带着质子跑开。
武定山见状不淡然了,正要冲出的时候,太子却命人先了一步,“给本宫……追捕嫌犯。”他今夜,是吃定武定山了。
武定山死死的看着太子,愤然道:“太子殿下,与我死杠到底,不是明智之举。”
“定襄侯,不入我麾下,就是我的敌人。”太子回了一句,而后凑近了他一步,也学着先前定襄侯威胁自己的时候,轻声道:“当初定襄侯敢用本宫的把柄拒绝了招揽,就该料到这一天。”
这下,轮到定襄侯的脸色难看至极,“你真不怕我把……”
“把你妹妹跟本宫之情揭露吗?”太子毫不忌讳的接下了他的话,他继而狂笑了起来,退了几步,摊开双手,道:“本宫不在乎,反正,死的只会是你妹妹。”说罢,太子竟然转身亲自去追捕,今夜他势必要将武定山压下去,告诉他……储君之威。
太子去追楚弦了,洛春楼后院忽然空了下来,武定山此刻愤然闭眼,“啊”的一声怒吼了出来,心中满是恨意与怨气。
楚弦引开了太子的人,躲在朝歌房间内的司卿此时心里百味参杂,她与楚弦没交集,甚至都不明白他究竟是敌是友,但是此刻看朝歌的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不等司卿开口,朝歌率先抹去了泪水,推着司卿道:“你走吧,再不走的话只怕是来不及了。”
司卿闻言,望了朝歌一眼,“大恩不言谢,只是,我不走。”她笑了一声,继而转身,朝着被楚弦引开的后院走去。
司卿最后的话,让朝歌忽然大惊,她立即追了上去,“司卿,你到底想做什么?”
等到朝歌追出去的时候,只见司卿并不是朝着无人的前院离去,反而是一步步的朝着洛春楼的楼顶登上去。
洛春楼,是南城最高的一座楼,地处城南最显眼之处,每一层楼都是为了观湖景所用。所以,司卿一步步朝上走去,她尽览楼下山河,山河也尽览她。
此刻,司卿是最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