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记得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常用语言是拉丁语吧。
“其实,她是在美国一个僻远的村庄里长大的。”羊子小姐说,“出于宗教方面的理由,那个村庄的村民们只用拉丁语交流,所以布雷克法斯特小姐也只会说拉丁语。”
“那她能入境日本真是不容易啊。”她到底是怎么办好入境手续的?
“关于这一点嘛……”羊子小姐向我道明了原委。
据羊子小姐说,大富原女士从前在美国旅行的时候曾参观过这个特殊的村庄,并在一家餐厅里就餐。那家餐厅的菜品实在太过美味,大富原女士便把当时的主厨——也就是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挖到了金网岛上。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原本是村里学校的体育老师,她想把自己烹饪的爱好发展成一项事业,于是开了一家餐厅。她被大富原女士开出的超高薪水吸引,所以来到了金网岛。
羊子小姐说完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您希望在欧姆蛋上撒些什么呢?我来帮您翻译。”
我吃惊地问:“羊子小姐会说拉丁语吗?”
羊子小姐似乎有些羞涩:“会说。其实我会说四国语言。”
“是吗!您都会说什么语言啊?”
“日语、拉丁语、匈牙利语和瑞典语。”
全都是使用人数很少的语言!这么说来,她不会说英语吗?为什么她会选择学这几种语言呢?
羊子小姐没有理会我心中的疑问,用拉丁语帮我点了一份欧姆蛋。
过了一会儿,我点的“多放奶酪,多放培根,多放蘑菇”的欧姆蛋终于做好了。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我端着那份欧姆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尝了一口,惊喜地说:“不愧是‘做早餐的布雷克法斯特’!这个绰号实至名归!”
“你在嘟囔什么呢……”夜月边喝牛奶边惊讶地说。
吃完欧姆蛋后,我又尝了尝其他菜品。这顿早餐包括沙拉、烘肉卷、意式腌茄子和其他几道简单菜品,每一道都异常美味。我正疯狂夹着菜,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抬起了头。不对劲的东西是餐厅中的装饰架。昨天架子上还摆着十只兔子玩偶,今天它们却不见了。
有人把它们拿走了吗……
我正想着,餐厅的门忽然开了。大富原走了进来。她今天也穿着一件柔顺的长款连衣裙,周身散发出欧洲贵族小姐般的气质。
“不知道今天的早餐还合大家的口味吗?”大富原的声音充满元气,“如果大家都用完餐了,那我们就开始今天的游戏吧!我从昨天开始就特别期待,今天究竟会出现怎样的密室……嗯?”
大富原止住话头,环视餐厅一周,面带惊诧。
“好像玩家还没有到齐呀。”
听到她这话,我也一一扫视餐厅中诸人。的确,大部分玩家已经到了,但还有一个人没来——音崎。难道他睡过头了吗?他在昨天的抽签中被选为今天的凶手玩家。担任如此重要角色的人,真的会迷迷糊糊睡过头吗?
“这么说来,”夜月侧过头说,“执木先生也没过来。”
大富原不知为何露出一丝苦笑:“哦,执木他……”
“经常睡过头。”羊子小姐接过话头,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去叫他吧。顺便也去看看音崎先生到底怎么了。”说完她就离开了餐厅。
五分钟后,羊子小姐慌慌张张地跑回来,面色青白地说:“音崎先生不见了。他住的那座小别墅现在是空着的。”
“哦?是吗?”大富原有些不解,“那执木呢?他还在**?”
“没有。执木他……”羊子小姐答道,“被杀了。”
听了羊子小姐的话,餐厅内众人一齐赶往执木居住的小别墅,只有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没有跟来。羊子小姐发现尸体后赶到餐厅时,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已经回到厨房。我们冲出餐厅时也没有留意到她的动向。等发现少了一个人后,想要再返回餐厅叫她,但因为这实在是浪费时间,所以我们只好丢下她朝案发现场赶去。
到达后,我们发现执木住的小别墅只有一层,外墙贴着仿砖瓦的瓷砖,外观极具欧式平民住宅的风格。屋顶上装有太阳能电池板。小别墅旁边建有一处公共厕所,它的外墙上同样贴着仿砖瓦的瓷砖。或许小别墅内部没有厕所。
我们绕小别墅转了半圈,发现在日照条件较好的南侧墙壁上,有一组可以左右对开的巨大窗户。从窗户向室内望去,每个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执木倒在屋内,背部插着一把刀。怎么看他都是死了,这绝不是“密室诡计游戏”中的表演。
执木的尸体倒在窗户对面的墙边。但窗户上着锁无法打开,于是我们只好绕到小别墅的出入口,却发现大门也上着锁。
“这扇门的钥匙呢?”我问道。
“应该在执木自己手里。”羊子小姐说,“钥匙现在也许在小别墅里面。”
“她的推测应该是对的。”老绅士詹特曼刚从窗户那边走来,“刚才我从窗户朝里面看了看,就落在那里。钥匙——就在屋里。”
“什么?真的?!”
波洛坂一跃而起跑向窗户,我也追了过去。
我们再次从窗户向屋内看去,木板铺成的地面上确实有一把钥匙。钥匙刚巧被尸体挡住,位置十分隐蔽,但它确实就躺在那里。
“这间房间只有一把钥匙吗?”黑川千代里问道。
“是的,只有一把。”大富原耸了耸肩,“所以如果落在地上的钥匙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进不去房间了。”
“原来如此。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老绅士詹特曼补充道,“只能把窗户打碎了。大富原女士,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毕竟密室的窗户就是为了被打碎而存在的。”大富原得意地说,又朝羊子小姐吩咐道,“羊子小姐,你去把它打碎吧。”
羊子小姐点了点头,从小别墅旁边捡起一块石头。这组能左右对开的窗户上装着月牙锁。此刻月牙锁处于上锁状态,而且由于被胶带固定住所以无法活动。羊子小姐用手中的石头将月牙锁旁边的玻璃敲碎,之后为了保留证据,用手机拍下了被胶带固定住的月牙锁的照片。然后她把手从玻璃上的破洞伸了进去,撕下胶带打开了月牙锁,将窗户向左右两边打开。我们从窗户进入了小别墅,赶到尸体旁边。最先赶到的人是我,之后是羊子小姐、大富原、老绅士詹特曼、波洛坂、夜月和黑川千代里。
执木确实已经死了,和我们从窗外看到的一样。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不由得有些畏缩,不敢走近。他的背部被刺中数刀,无疑是他杀。此外,没有发现其他外伤。
在脸朝下倒在地上的尸体旁,有一把金属钥匙,钥匙被尸体遮挡,位置十分隐蔽。正是我们刚才从窗外看到的那一把。我捡起钥匙,羊子小姐看着它说:“没错,就是这座小别墅的钥匙。”
“也就是说……”我低声说。
门窗都上着锁,而且唯一一把能给门上锁的钥匙还在屋内。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密室杀人案件。
“不过……”
慎重起见,还是有必要验证一下这把钥匙的真伪。我把地面上铺的木板踩得“吱吱”作响,走到这间房间的出入房门(也是这座小别墅的出入大门)旁边,检查了一下房门内侧的状态,瞬间被震惊得哑口无言。和我预想的一样,房门内侧的内锁旋钮处于上锁状态,且不止于此。门上有一道长80厘米、宽10厘米的木质门闩,此刻这道门闩也紧紧地插在门上。换言之,这道能向右滑动的门闩会妨碍这扇内开门的正常开合。如此一来,即使内锁旋钮处于“开锁”位置,门闩的存在也会使得房门无法开启。
“不过地上怎么湿湿的。”夜月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如是说道,“你看,还有打湿的痕迹。”
夜月看向地面,我也看向地面,确实湿漉漉的。
“这……这是……”我喃喃自语。
冰块诡计!怎么看这都是冰块诡计!
然而,即使用上了冰块诡计,凶手也很难在用内锁旋钮锁门的同时插上门闩。那么凶手究竟用了什么诡计?我边思索着,边拧动内锁旋钮开了锁,又把门闩向旁边滑动,打开了这扇向内开启的房门。滑动门闩时我几乎不需要用力。之后我和夜月一起出门来到小别墅外侧,关上门后,我把手中的钥匙插进钥匙孔内。
我拧动钥匙后,听到房门上锁的声音。谨慎起见,我又拧了拧门把手,门已经被完全锁住了。也就是说,屋内的钥匙就是这座别墅的钥匙。
我又把锁打开,回到小别墅里,再次环顾屋内。
和我住的那座小别墅一样,这里的层高约为4米,室内面积约为15叠。这间房间肉眼看上去很大,我甚至觉得它比我住的小别墅还要大。明明是一样的面积,为什么它却显得如此宽敞?很快我就找到了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这座小别墅的光源全部隐藏在天花板内。而在我住的那座小别墅里,简易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使人从视觉上感到天花板的高度较低。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这间房间里没有家具。
不知为何,房间里一件家具也没有。既没有沙发,也没有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间房间相当诡异。我重新观察了一遍现场的状况。
这间房间呈长方形,长约6米,宽约4米。具体来说,南北两侧墙壁长约6米,东西两侧墙壁长约4米。小别墅唯一的大门,也是唯一通往外部的出入口开在西侧墙壁上。
房间南侧墙壁上开有一组能左右对开的巨大窗户。窗户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也就是所谓的落地窗。左右对开的两扇窗构成一组,都是向庭院方向推开,每扇宽度均为2米左右。
在这组窗户对面的北侧墙壁上设有一道室内门,这扇门刚好开在窗户的正对面。
门上与视线平行的地方有一扇装有铁栅栏的观察窗。从观察窗中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间长宽均为2米左右的正方形小房间。小房间里空无一人。室内门上了锁无法开启,于是我打开手机的录像软件,把手机从铁栅栏的缝隙中伸进小房间里,录下了门侧、天花板等死角部位的影像。
视频里没有录到任何人影,这也排除了凶手躲在小房间中等待我们离开的可能。
我把视线从小房间移开,看向站在离我稍远处的羊子小姐。她正远远看着墙边执木的尸体,眸中含泪。我不由得盯着她多看了一会儿,她连忙擦掉眼泪,像要遮掩什么似的,说:“执木是我的丈夫。”
然后她又换上了一副苦笑的表情:“严格来说,是我的前夫。我们前一阵子离婚了。”
原来如此,我突然想起执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痕迹,他竟然是羊子小姐的前夫。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好说:“节哀顺变。”
羊子小姐摇了摇头:“我没事。真的没事。我现在特别开心。”
我大脑一片混乱:“您的意思是,执木先生死了您特别开心?”
她又摇了摇头:“不是。”
“他死了我很难过。不过我的开心远胜过我的难过。”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羊子小姐突然大喊大叫起来,显得十分亢奋。
我吓了一跳。
羊子小姐用失焦的双眼看向我:“因为……”
“因为这间房间是个密室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我爱的人在密室中被杀死了——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听到这儿,我终于明白了。莫非她……
“哦?所以你……”
身着宗教服装的老绅士詹特曼走了过来,嘴边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莫非,我们是教友?”
“是!我们是教友!”
羊子小姐解下执事服装上的领带,又解开白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把手从胸口处伸进去,拽出一条银色念珠。这不是一条普通的念珠。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不是耶稣,而是一具没有肉的骸骨——是宗教团体“晓之塔”的纹章。
那个崇拜密室的宗教。它的理念,简单来说就是:越是在完美的密室中死去,越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幸福。
“羊子小姐,死亡是一件可悲之事。”老绅士詹特曼(也是“晓之塔”的最高级骨干——“五大主教”之一)说道,“但在密室中死亡却是一件可喜之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交汇在一起,肯定会让人感到混沌迷茫。没有关系。人就是一种具有多面性的生物,会同时拥有很多想法。你可以既难过又开心。前方一定会有救赎。”
“我会努力的!”羊子小姐边开怀大笑边泪流满面,就像在实践着主教的训导一样,“我现在就是既难过又开心!”
不知为何,我感到有些头痛。
我想跟这些不正常的人保持点距离,正好波洛坂和黑川千代里就站在不远处,我赶忙走到他们那里。他们正站在北侧墙边的执木的尸体旁。见我过来,黑川千代里问我:“钥匙怎么样了?”
“钥匙……?”
“你捡起来的那把,这座小别墅的钥匙。”
我反应过来,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钥匙举给她看:“我把它插进钥匙孔里试了试,确实是真钥匙。所以这个房间就是一间完美的密室。”
“和我想的一样,本来就没必要特意去验证。”她不以为然地说。
我有些气恼:她没必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吧?
“那这里情况如何了?”我朝黑川千代里问道,她似乎在检查尸体。
“哦,”她简单地回应了一句,“这里也有个有意思的发现。”
说完,她看向蹲在尸体旁边的波洛坂。
波洛坂冷哼一声,语带不满:“本大爷可不是来协助你调查的。”他把尸体旁边放着的“那个东西”拿给我看。
“它刚才在执木的上衣里。”
听了这话,我把目光转向他手中的“那个东西”。
“这是……”
“餐厅里的玩偶。”波洛坂接过了我的话头。
的确,它正是昨天还放在餐厅、今天却不见踪影的兔子玩偶。玩偶身穿塔士多礼服,背部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刀刃长度为5厘米左右,刀身较细。
玩偶中刀的姿势与我们眼前执木的尸体一模一样。
“这是……象征吗?”我喃喃自语道。
玩偶就像是再现了执木的死状。此外,玩偶身上还有另一个特征:玩偶背部插着的那把迷你小刀上,被人刻上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字:“密室全鉴。”
我念出了这几个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一本书的名字吗?书里搜罗了古今各国所有著名的密室诡计?
我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波洛坂干脆地否定了我:“不对。”
他皱着眉说:“‘密室全鉴’是一个很有名的密室代理人。他甚至能和那个‘密室操纵师’平起平坐。不对,单论实力的话,或许还是‘密室全鉴’更胜一筹。”
所谓“密室代理人”,是指专门在密室里杀人的杀手。而“密室操纵师”,则是其中最臭名昭著、在日本制造了最多密室杀人案件的一个人。能和“密室操纵师”平起平坐,甚至可能还更胜一筹——光是听这个描述,我已经知道“密室全鉴”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了。
但“密室全鉴”这个绰号……
“有点夸张啊,这个名字。”
“本大爷也觉得,”波洛坂说,“但的确人如其名。‘密室全鉴’掌握古今各国所有密室诡计,其中甚至包括从未被人发现过的诡计。你不觉得只有‘密室全鉴’这样的名字才最适合用来形容这种像妖怪一样的人吗?”
我感到波洛坂在提到“密室全鉴”的时候越说越激动,言语中带着几分不一般的情感。
所以,我问道:“您真了解这个‘密室全鉴’啊。”
“这个嘛……”波洛坂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才苦闷地说,“我曾经负责过一次他制造出来的案件。”
“负责过他的案件?”
“直到两年前,本大爷都是个刑警。离开警局时,已经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零课——人们也叫它‘密室课’——的警部[5]了。”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睁大双眼。警视厅的密室课处在日本密室案件调查工作的最前线,波洛坂竟然有如此华丽的履历?!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波洛坂自嘲地说,“我虽然曾经是密室课的刑警,但其实也只是被密室侦探们使唤着做事。现在密室侦探才是密室案件调查工作的主角,刑警只能做点询问调查、收集证据之类的幕后工作。本大爷就是讨厌这一点才辞职的,只有这一个原因。然后本大爷就化名波洛坂耕助,靠做侦探类博主为生了。”
这可真是职业生涯中的巨大转身。我还有很多想问他的东西,但现在那些都不要紧,所以我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现在最要紧的是,这次的杀人事件可能是由那位密室代理人——“密室全鉴”制造出来的。
“不过我好像听说……”黑川千代里突然开口,“‘密室全鉴’不是已经金盆洗手了吗?听说他这一年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哦,我……本大爷也听说过这件事。”波洛坂特意把“我”改成了“本大爷”,“不过这把迷你小刀——这把插在兔子玩偶身上的迷你小刀,的确是‘密室全鉴’喜欢留在现场的东西,本大爷曾经亲眼见过。不过本大爷也没法确定今天这把刀是不是真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也可能是一次模仿犯罪。插在玩偶身上的刀制作十分精良,很明显是定制的产品。如果说这是一件仿品,那么谁都能向制造商下单,按要求制作出来。
我正沉吟着,忽然看到落地窗外有人影闪过。我看向窗子,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材如模特般曼妙的白人女性——早餐专家布雷克法斯特小姐。
我朝她走去,想问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走到她身边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拿着一只身着塔士多礼服的兔子玩偶。玩偶的胸口插着一把迷你小刀,刀上刻着这样几个字:“密室全鉴。”
我下意识地看向波洛坂。方才那只被刺中后背的兔子玩偶还好好地拿在他手上。所以,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手中的玩偶并不是执木怀中的那一只。
换言之,这是第二只玩偶。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从落地窗前跑到小别墅外,紧紧抓住她的双肩,“这个玩偶怎么了?!”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Hem,quid?accidit?”
对了,她只会说拉丁语来着!羊子小姐看到我精神恍惚的样子,也从落地窗那里走了出来。
见羊子小姐过来,我不禁内心发凉、汗毛倒竖。但羊子小姐却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表情出奇地平和,方才的惊变一扫而光,又变回了平常那个镇静从容的她。
羊子小姐轻咳一声,用拉丁语朝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说了些什么。她们交谈一阵后,羊子小姐告诉了我方才的谈话内容:“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说,这只玩偶被人放在宅邸某间房间前面。”
小别墅里面的众人也听到了她的话,围拢到我和羊子小姐身边。从他们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大家的想法与我一样。
从今天早上开始,谁也没有见到音崎的身影。
大富原像是知晓众人心声一样,开了口:“布雷克法斯特小姐,请你领我们到那间房间吧。”
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带领小别墅内的众人来到宅邸的某间房门前。据她说,兔子玩偶当时就被摆在这扇门前。
我检查了一下房门——它上了锁,这也在预料之中。而且门上并没有钥匙孔,看来这扇门只能从内侧锁住或打开。
如此一来,和我们在小别墅发现执木的尸体时一样,现在我们也只能打碎窗户才能进入房间,不过……
“这间房间没有窗户。”大富原说,“所以不能打碎窗户后再进去。”
“所以只能把门弄破?”波洛坂自言自语。
这扇木质门看起来不是特别结实,只要用身体撞上几次就能被破坏掉。所以我对波洛坂附和道:“来吧。”
我和波洛坂在门前摆好架势,一齐撞向房门。撞了几次后,装在门框内的锁扣部分被撞坏,这扇向内开启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我马上检查了一下房门内侧的状况,果然内锁旋钮处在“上锁”位置,房门并不是因为被什么东西抵住才打不开的。
确认过此事后,我重新看向门后这间小房间。
这是一间3叠大小的狭小房间,房内只有一条延伸到地下的楼梯。换言之,这间房间是地下室的入口。
熟悉情况的羊子小姐走在最前面,我们也跟在她身后沿楼梯下行。大约走了两层楼高的楼梯后,我们终于来到一间地下室。地下室里贴着洁白的墙纸,显得十分洁净。
音乐家将军音崎仰面倒在地下室的正中央。他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刀——这副死状与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捡到的玩偶一模一样。显然,音崎已经死了。
“音崎先生……”
我们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果然,他确实已经死了。而且这怎么看都是他杀——换言之,一夜之间已经有两个人惨遭毒手。
“这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吗?”老绅士詹特曼说道。
波洛坂回答道:“应该是。”
他说这话时,视线一直在自己手里那只从执木被害现场捡来的玩偶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手里那只象征着音崎死状的玩偶之间徘徊。
“两个玩偶身上插着的刀一模一样。刀柄上刻着的‘密室全鉴’几个字也丝毫不差。可以认为这两把刀是由同一个匠人制造而成。而同一个匠人制作出来的两把刀被分别留在两处案发现场,说明这两起案件的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确实,这是唯一的解释。我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几个人。
现在这间地下室里一共有八个人。我、夜月、黑川千代里、波洛坂、老绅士詹特曼、大富原、羊子小姐和布雷克法斯特小姐。凶手——也就是“密室全鉴”,就在这几人之中吗?再或者,“密室全鉴”是我们都不认识的第三人,秘密潜入这座岛上并且杀死了执木和音崎?如果是这样,那“密室全鉴”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下一个谋杀目标吗?
此外,还有另一个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这间房间是地下室,必然没有窗户之类的东西,也没有通往其他房间的房门。所以要想进出这里,只能经过刚刚我们走过的那条楼梯。而楼梯入口所在房间的房门却从内侧上了锁——我们刚才已经确认过这一点。
“也就是说,和执木被杀的那座小别墅一样,这间地下室也是密室状态。”波洛坂说道。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我却感到自己还保持着几分冷静。
就算一夜之间发生了两起密室杀人案件,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总之,咱们还是应该先报警。”波洛坂说。
羊子小姐点了点头。我们跟着羊子小姐拾级而上,回到了地面。我驻足在楼梯顶端那扇门前——那扇使现场成为密室,同时也是地下室入口的门前。夜月看向我,问道:“怎么了,香澄?”
我含糊地说:“没什么……”然后紧紧盯着那扇门。门上安装着两个标准的普通合页,每个上面都有被**浸湿过的痕迹。
我侧过头说:“这里也用了冰块诡计吧?”
在先前执木被杀害的现场,房门附近也有被水浸湿过的痕迹,我把它解释为冰块诡计留下的痕迹。如此说来,凶手在这处现场也用了冰块诡计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与执木被杀害的现场不同,这里只有合页的部分被**浸湿了呢?这一点非常值得关注。
想到这儿,我猛然灵光一现:“难道,凶手用了拆下房门的诡计吗?”
这是一种古典密室诡计。
首先,拧下固定合页的螺丝,将房门整体拆除;然后,拧动内锁旋钮使反锁舌保持弹出状态,再重新将房门放到门框中;最后,拧紧合页螺丝将房门固定。这个诡计的操作流程大致如此,不过……
“不可能。”有人出声否定了我的猜想。我转头一看,是黑川千代里。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是看到我和夜月站在门前,所以又折回来了吗?
黑川千代里指着门上的合页说:“从这扇门的构造来看,一旦房门关上,合页上的螺丝就会被隐藏起来。所以刚刚香澄提到的那种诡计不可能实现。”
我点了点头,重新查看了一遍合页上的螺丝。的确,这几颗螺丝分别在房门侧面和门框侧面。如此一来,一旦房门关闭,它们就会被隐藏在房门与门框之间,凶手无法重新拧紧螺丝。换言之,黑川千代里说得不错,凶手不可能使用合页诡计。
“说起来,之前蜜村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想起蜜村以前说过的话。
黑川千代里有些不耐烦地说:“是吗?像是那家伙能说出来的话。”
我之前就注意到,黑川千代里似乎对蜜村有些敌视。她们一个是法官,一个是被告,二人之间或许还有很多旧怨尚未释怀。
我正想着这些,黑川千代里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瑞士军刀来。她从里面拉出十字螺丝刀,用它拆下了一颗合页螺丝。
“螺丝固定得很紧。”黑川千代里说。
我点了点头。
只要有一颗螺丝固定着房门,凶手就不可能使用拆下房门的诡计来实施犯罪。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一一检查其他螺丝是否被固定在合页上了。
我们和黑川千代里一起前往宅邸的会客厅,厅内诸人的表情显得十分困窘。我们连忙问发生了什么,羊子小姐皱着眉答道:“固定电话打不通了。”
“什么?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