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缩小范围
第二日清晨。
纪尘这次接触的、有异常的三个人的资料,都已经被负责该块工作的刑警找到。
汪实,四十五岁,汀市周围农村人,来汀市嘉辉大楼做保安已经有五年了。早年丧父,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有一个农村媳妇,目前两人育有一子一女。据在嘉辉大厦上班的人说,汪实性情开朗,热情朴实,尤其是记忆力极佳,曾经因为熟知几乎每一个在这上班的人,抓住过好几次非大厦内部工作人员来此贴广告、牛皮癣的人。不仅领导赞赏有加,汪实和这群白领们的关系也是十分融洽。
陈顺风,二十三岁,汀市本地人,现在在某外卖平台当配送员,专门负责荣恒CBD周围的单子。目前单身,一人独居在城乡结合部的廉租房内,家里还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妹妹,据说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由陈顺风一力承担了。为人爽朗大方、风趣幽默,做事认真高效,很少会出现延迟送达的情况,因为常年和CBD的白领们打交道,一来二去也算认识了不少人,甚至还和一些同龄的白领们关系甚好。
至于纪尘所搭乘的那辆车牌号为汉BJX677出租车的车主,名字是李承天,三十三岁,汀市本地人,跑出租已经超过十年,家庭关系和睦,与其妻子育有两子,据邻居所说,李承天的两个儿子都十分聪明伶俐,学习优异,一直是他们夫妻俩心中的骄傲。另外李承天有一个弟弟,小他两岁。
拿到三人的资料后,南舒有些意外。因为从资料上来看,保安和外卖小哥的的确确在某些方面十分符合犯罪心理学上的画像。而且在通过隐藏摄像头监视纪尘一整天的行动时,那个最有嫌疑,举止最为怪异的人——李承天,在三人的资料里竟表现得最为正常。
稳定的工作,简单的人际构成,令人艳羡的家庭关系。
这样的人,看不出任何事能成为他自卑敏感的来源。除非是有什么事还被隐藏着,尚未被警察们找到。
“在想什么?”陆以恒刚从大办公室回来,就看见南舒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似乎在冥思。
南舒摇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陆以恒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水杯,是凉的,于是又顺手端起来,给她沏上了一点热水。
他看着正摊开在南舒桌上的资料,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一定非得是李承天,比起汪实和陈顺风这两个固定在CBD工作的人来说,出租车司机更加具有随机性。很有可能这个李承天就是那天偶尔跑了一趟荣恒CBD,跟纪尘瞎聊了一下而已。”
南舒始终觉得心里的异常感没能消失。她不想谈这件事了,转而问陆以恒:“你刚才去找纪尘了?”
陆以恒点头默认。刚是去把资料给纪尘,向她确认这三个人是不是的确就是她昨天“卧底生涯”中所见到的那三个人。纪尘接过了资料,郑重其事地向他表示,她要好好再看看,然后便一个人坐到座位上沉思去了。
虚掩的大门忽然传来几声激烈的敲门声——是纪尘,她十分焦急地走了进来,也没管两人现在是不是正在谈事。她把李承天的资料甩在桌上,脸色奇怪,“陆队,这不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人!”
闻言两人俱是一震,很是意外。
陆以恒蹙眉,“你确定不是?还是说车牌记错了。”
纪尘很肯定地摇摇头,“我确定车牌没有记错,还有我也确定这不是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她指了指照片,“虽然发型、五官很像,但是昨天在下车付钱的时候,他打开了车灯,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右眼角有一颗泪痣。”而现在这份资料的扉页上,李承天的右边眼周干干净净。
相像的五官和神态,不同的细微差别——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眼神交错的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陆以恒立马走到电话旁边,迅速拨打内线,沉声吩咐:“给我再调一份资料出来,嗯,李承天的弟弟,他的家庭状况,工作状况,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挂完电话,陆以恒也没管纪尘还在场,打量了南舒片刻,沉吟道:“你的第六感比我准。”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觉得有异常,那现在,一个藏在哥哥背后跑出租车的弟弟,疑云重重,要说没有什么故事他都不信了。
南舒罕见地对他打趣道:“在第六感这方面,陆队还是得甘拜下风。”
纪尘:“……”
两位正在交锋的高手,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谁在场啊?
十分钟后,负责调档的警察为了方便,直接将资料传到了陆以恒的电脑里。
纪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十分钟的,总之她一时大脑宕机了,就留在了副支队长办公室傻傻地站着。陆以恒和南舒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而她就始终处在震惊状态里旁听着。
她从来不知道南舒也能有这么强烈的好胜心。
所以当她听到陆以恒说“查到了”时,她仍然敬畏地保持着离屏幕差不多有一米的距离,离两人远远的,生怕被他俩的战场波及。
陆以恒抬眼瞥了瞥她,冷冰冰的,也没出声赶人。倒是南舒有点好笑,恢复了以往在小队员们面前的温和,她笑着跟纪尘招手,“愣在那里干吗,快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哦。”纪尘直愣愣地点头,到底是不敢离太近,站在南舒身后看着屏幕。
屏幕里男人的两寸证件照很清晰地显示着他右眼角处的泪痣,就连他眼里那股隐藏在清隽外表下的阴郁都在这一张照片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纪尘很肯定地说:“是他。”那晚她遇到的出租车司机就是他,李承天的弟弟李启天。
鼠标渐渐滑下,一个男人过往三十多年的经历就悉数摆在了三人面前。
李启天,三十岁,汀市本地人,无业,结婚五年无子,其妻子在汀市某大型企业就职。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获杰出青年奖,二十三岁自主创业,二十四岁创业失败赔了不少钱,二十五岁后换过几份工作,但最终都没有一个好结果。一年之前,他正式辞去了某国企的文员工作,无业至今。
陆以恒靠在真皮办公椅里,十指交叉,眼神几乎都要飞舞了起来。他拨下内线电话,语气依旧淡定无比,“再帮我去查查李启天的就医记录。”
纪尘立马想到了昨晚开会时南舒的推断。
凶手应该是一个性无能。
——
尽管李启天的画像十分符合南舒的描述,但终究他只是碰巧接到了纪尘的单,偶然性较大。与他相比,外卖员陈顺风和保安汪实的工作便利条件,反而让他们更具有作案的可能性,何况陈顺风和汪实的家庭环境刚好也和画像里的人擦边。
于是陆以恒当下决断,对三人进行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的监控,同时对荣恒CBD出租车停靠点亦指派人手进行盯梢,一有不对,立马报告。
纪尘走后,陆以恒恢复了懒散,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瘫软在办公椅上。南舒见他这样,没再理他,径直回了自己座位上。有屏风挡着,她再也不必被那人**裸的眼神所盯着了。
过了一会儿,屏风后的男人突然说话了,嗓音是四平八稳的慵懒,“你想去哪里?”
“什么?”南舒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想去哪一组盯梢?”刑侦支队几乎全员出动,人手被分为四组,分别监视三名嫌疑人以及出租车停靠点。汀市刑侦支队人员不够,几乎每组都只能分到两个人,加上南舒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南舒这下明白了,没犹豫便回答:“李启天。”
“可以,”陆以恒答应,“我也去那一组,”他顿了一下,“不是因为你在。”
南舒心里清楚,只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李启天的嫌疑最大。不论是他跟纪尘试探性的对话,还是他本人的经历,综合起来看,他的身上都有着一切属于犯罪分子的气息。
——
太阳落山后,挟裹着一丝凉意,夜静静悄悄来临。
白天陆以恒和南舒就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关于李启天的就医记录——在医疗系统里完全找不到他的男性健康方面的就医记录。
缺乏进一步的证据,两人也没办法,只好公平地将目前队里的人手分为四队,分头监视。南舒和陆以恒正是负责李启天的这一队。
历经一整天跟踪汉BJX67,汀市刑侦支队已经初步认定了汉BJX67现在是由两人在驾驶,白天是出租车登记的车主李承天,晚上则是他的弟弟李启天。而现在车辆行驶到一个小区,李承天从上面下来,不远处的小区单元,出来一个长相和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气质更加阴郁的男人。
两人站在车旁说了会话,李启天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哥哥李承天只是叹了口气,微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便示意自己要走。弟弟点了点头,接过了钥匙,径直上了出租车。
“走了。”陆以恒拉动手刹。
李启天上车后就将出租车的“有座”牌摁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顺理成章地将车倒出车库,缓缓地顺着车流开出了小区。
而尾随他其后的,正是陆以恒的SUV。
因为是跟踪的缘故,他再没了平时开车时候的急躁,始终和前面的出租车保持着一定距离。
街头景色变换,车如流水,路灯渐渐多了起来。南舒见路越来越熟悉,不禁着急,“他这是……”
陆以恒单手撑在车窗边缘,右手扶着方向盘,冷静道:“去荣恒CBD的路。”
李启天从出了小区后就没接客,而是一路径直朝着市中心的CBD狂飙。
陆以恒黝黑的瞳仁里渐渐浮上一丝又冷又凉的笑意,若是有旁人在场,一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煞气十足。
他打开通讯系统,厉声问:“一队、二队、三队,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隔了几秒,车上的传讯系统骤然传来田原的声音,“报告陆队,这里是一队,晚饭高峰期,陈顺风接了很多单,一切正常,他不断来回在CBD和各种小餐馆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随后二队报告,“报告陆队,这里是二队,汪实仍在大厦一楼值班,途中没有过换岗,只是去上过几次厕所,十分钟之内均回到了门口。”
“这里是三队,出租车等候点的车辆越来越多,可能是因为下班高峰期来临。”
陆以恒“嗯”了一声,“继续盯好,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