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月光下的吻
白母在医院呆的时间不久,从病房出来后就说想去看看许局。
“你在这里陪陪萧夙吧。”白母心里藏了很多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用同样爱怜的神情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在她耳边轻声道:“辛苦了,我的宝贝女儿。”
送母亲上了出租车后,天已经快黑了。阴雨天后的夕阳隐隐绰绰,在浓厚的乌云后面散发着一点淡淡的橘红色微光。空气雾蒙蒙的,看不清路上行人的脸。
在处理完警局一些琐事之后,白子洛去医院看望了萧夙。
萧夙吃得很少,只喝了一点点粥。虽然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但他今天的精神状态略显憔悴。
白子洛不敢说自己下午无意间撞见了他脆弱的一面,只绞尽脑汁着找些话题。往日里萧夙都很配合,任她东扯西扯,今天他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
白子洛放弃活跃气氛了,决定让他一个人静静。她走到床边,用力拉开窗帘,脸贴在玻璃面上往外看,雨已经停了,黑夜笼罩了整座城市,街边的灯光连成一线,将城市一分为二。汽车驶过带水的路面,引擎声穿过玻璃,在房内形成一个寂寥的回响。
一直在身后沉默不语的萧夙突然道:“我想出去走走。”
原本专注看窗外景色的白子洛听到这句话,转身看了看萧夙,又打开窗户,确定雨的确停了,便应了下来。
“出去走走也好,闷在病房挺无聊的。”白子洛这样说道。
初夏雨后的夜晚清爽宜人,卷走了夏季的闷热。将带着雨水清凉的空气吸入肺中,白子洛觉得连日来的心情阴霾被一扫而空,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住院部后门有一条小路,鹅卵石平铺到人工湖边,周围缀满了各式花朵含苞待放,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动人。
萧夙站在湖边,望着湖心的月亮,笑了。
白子洛顺着他目光看去,一轮圆月倒映水中,随着微风在波光粼粼的水面轻轻浮动。
白子洛抬头。日落之时天空还布满乌云,而此刻却万里无云,皓月当空。
萧夙坐到公园扶手椅上,整个上身往后靠,双手搭在椅背上,抬头安静地看着月光。
“一起看月亮吧。”他说。
白子洛跟着坐在他身边,离萧夙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我又不会吃了你。”萧夙无奈道。
白子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身体又挪过去不到一厘米,垂下头不说话。
“一年了。”萧夙轻声道:“去年这个时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白子洛反驳道:“不是第一次。”
“但你不记得了。”萧夙道:“你不记得就不能算。”
白子洛不知如何接话,便没有作声。
“这一年里。”萧夙低下头,碎发从额头落下,遮住了眉毛和眼角,也遮住了他眼里藏不住的光。“你就没有一刻喜欢过我吗。”
带着失落情绪的话语像一层雾,悄悄钻进白子洛心中,在心头弥漫着,久久不愿散去。
“不是的。”白子洛鼓足勇气道:“其实,我没觉得你喜欢我。”
萧夙微微侧过头注视着她,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白子洛知道他在等自己说下去。
“也许,你只是把我当小妹妹照顾习惯了,误以为这就是喜欢。”白子洛终于将内心深处的担忧说出来,心情沉重的同时又有着一吐为快的轻松。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萧夙语调变得轻柔起来,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饭桌的另一边,眨着大大的眼睛冲我笑,口水还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每次做饭的时候,伯母在厨房忙,伯父伏在书桌处理公务,只能我带着你。的确,如果不是看在陈旭之的份上,你这样的小屁孩休想靠近我。”
“我比你高半个身子,你每次都喜欢抱着我腿,让我抬腿大踏步走路,假装自己在空中飞翔,还喜欢拉着我一起玩娃娃,逼我讲童话故事。这些东西,从来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可是你出现了,带着它们一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从没觉得之前的生活无趣,可是遇到你之后,觉得生活里的烟火气也挺好的。”
“你们搬家的那天,我看着你离去前天真无邪的眼神,完全不知道父亲已经失踪,依旧无忧无虑地吃着棒棒糖。那一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保护欲,想要保护你不受世界的侵害,可以永远住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
“我想当警察,不止因为陈旭之,也因为你。”
“我想保护你,让你永远当一个小姑娘,不知人间疾苦,只知风花雪月,这样就够了。”说到这里,萧夙靠近了一点白子洛,垂下头,眼睛直视着她,轻柔道:“可是我来迟了,让你长大了,对不起。”
白子洛本能想要避开他的注视,可他的目光里的真挚和诚恳让她移不开目光。她感到他俯身探了下来,温热的鼻息暖暖地传递到她的脸颊。
她下意识想往后仰,却发现不知觉间已被他半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白子洛下巴被人轻轻勾起,再次对上一双如深海般湛蓝的双眼,正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要看到她的心底。
萧夙久久凝望她的眼睛,在她耳边吐出几个温热的字:“你眼里有星星。”
还没来得及品味话里含义,白子洛只感觉唇上一凉,麻酥酥的触感从胃部慢慢升起,直至流入心田。
白子洛闭上眼睛,回应了他轻柔的试探。紧接着,骤雨将至。
月亮依旧悬挂在高空之上,一言不发,倾听着他们的秘密。
葬礼在后天的下午举行。说是葬礼,无非是一些人自愿凭吊罢了。局里再三强调,低调、谨慎行事,无论如何不能被媒体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因为如此,墓碑上经家属同意,没有刻陈旭之的名字,只刻了简单的四个字:人民警察。
“不会忘记他做过的贡献。”许局是这么说的。距离案发不过数十天,许局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白子洛是有点为父亲惭愧的,她觉得他辜负了太多人。
她真的很想知道,在那十九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仅仅是一个被误解的案子,就造成了他信念的改变吗?所谓正义的信念,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葬礼那天,天色暗沉微微下着细雨。白子洛撑开伞,扶着母亲走到墓碑前,沈复等人已经到了,在墓碑前放了几朵含苞的白**。
萧夙也来了,虽然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这么冷的天外出,但他还是来了。
他点头跟白母致敬后,缓缓地走向墓碑,眯起眼看清墓碑上刻的字,凄凉一笑,俯身在碑前放下一把剑。
剑鞘用黄铜雕刻着细细的花纹,金属的顶端因长期的抚摸显得分外光滑,一看就是一把具有特殊意义的剑。
白子洛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萧夙的时候,在他家客厅见到过这把剑。原来这剑,是陈旭之给他的吗?
白母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侧头道:“当年你爸说,如果萧夙长大后进了北城支队,凭剑来找他。”
“找他?”白子洛不解。
白母顿了顿,才道:“19年前,出任务之前。”
白子洛顿悟,不再说话。细小的雨珠在墓碑上弹跳着,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大家都没有穿警服,但都悄悄戴了胸牌,用黑色丝带遮挡住。
远处,有个男人撑了把黑伞,远远张望着。
等到所有人走后,他缓缓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白**,弯腰将它放到了墓碑前。
他对着墓碑看了看,而后微微一笑。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叹。
陈旭之,你看这人间,到底值不值得。
男子感慨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萧夙垂下眼帘,看着他。
“你怎么又回来了。”萧夙问道。
“沈复联系了我,给了我时间地点,说想来就来。”王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了想,终究没点,又放了回去,“那你呢,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他对我很重要。”萧夙问道:“对你也是?”
王林没有回答,扯开话题道:“在这堵我干嘛?”
“吴井建落网了,陈旭之死了,苏诗灵跑了。X组织算是完了,不过,还是想听听他们的故事。”
王林一笑,“听起来,即使抓到了人,你们也是一筹莫展啊。”
“并不。”萧夙敛眉:“我们知道,吴井建其实两年以前就死了。”
王林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顺着吴井建这条线查下去,追溯到两年前,警方注意到,吴井建在这一年有意断掉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并且变得比以往更加少言寡语。
警方进一步锁定时间范围,很快发现,吴井建变化前后正好是一次出勤任务时,吴井建弄丢信号,失踪了一晚,两天后却平安无事地归队了。
有着苏诗灵和席欣怡作为前车之鉴,沈复不敢怠慢,迅速联系吴井建的母亲前来和吴井建做亲子鉴定。结果不出意外,两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这……”吴井建的母亲看到这个鉴定结果,完全不敢相信。“吴井建”冷漠地看着地面,对警方所有问话充耳不闻。
“所以,他是谁?”萧夙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