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萧夙的另一面
至于辛公子,则被顾局请去喝茶了,要求详细解释放走苏诗灵这一举动。而辛公子充分发挥着“辛翼”精神,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她手里有枪,指着我,我不敢动,我没办法。
要不是辛翼在此次活动中拯救了大量重要数据,救下两名区大队警员,并几次现场恢复现场信号、辅助抓捕有功的话,顾局早就将手边十厘米厚的卷宗给砸他头上了。
“行吧行吧,赶紧走,下不为例。”顾局觉得自己能和他和平相处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不耐烦地挥手赶他出去:“有任何关于苏诗灵的消息记得立刻汇报。”
辛翼优雅地放下茶杯,收起自己的二郎腿,体贴地嘱咐顾局在“到了这个岁数要保持好心情”,然后优哉优哉地出了顾局办公室的门。
“……”顾局逐渐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是不是在讽刺我更年期?”
在这期间,支队人员也进行了部分调整。吴井建的职位空了出来,听沈复的意思,好像上面有意栽培孙秋,毕竟她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而辛翼则要被调到海城刑侦支队,做技术队队长。
辛翼本人坚信,这是他讽刺顾局更年期后,顾局对他的报复。不过局里早就想这样做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当初把白子洛分配到技术队就是有意让他接辛翼的班,虽然中途去了外勤部,但白子洛扎实的基本功和出色的表现还是破例被升为技术队队长。
辛翼试图宽慰自己道:“再也没有沈唠叨和萧冷漠给我指派任务了,我,辛公子,从此重获自由!”说完还举起手,给自己鼓了两下掌。
“你能不能不要老起一些奇怪的外号啊。”说完,沈复有意泼他凉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给你派任务?”
辛翼立刻抬手制止:“私接工作要另加钱,一次一万。”
沈复顺势指向萧夙道:“他有钱,他出。”
辛翼作后悔状:“萧冷漠很有钱,开价低了。”
“……”一直试图当他们不在场的萧夙无奈地合上书,冷漠地看着他们道:“你们为什么要在病房里讲相声,是生怕我出院太早吗。”
这时,房门被礼貌敲了几下,露出一张乖乖巧巧的脸,秀发披至肩膀,细眉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对着里面张望着。手里提了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水果。
“子洛我……”女生推门走了几步后发现房间里没有白子洛,愣了一会,自然地将水果放到病房里的桌子上,冲萧夙和辛翼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问沈复道:“子洛呢?”
“去楼下看孙秋去了,你要过去吗?”沈复问道。
黎玉摇了摇头,“领导临时通知要加班,我得先回去了。等会我微信跟子洛说一下吧。”
沈复原本反跨坐着靠背椅,手搭在椅背上晃来晃去。闻言立刻起身道:“我送你吧,天这么晚了,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不安全。”
听到这话的辛翼和萧夙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天朗气清。
黎玉抿嘴一笑,梨涡浅浅浮现在嘴边,微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沈复不由分说地站起身,送黎玉出去了。
“……”辛翼意味深长地吸了一口气,眉毛一挑,看向萧夙道:“这是什么情况。”
萧夙懒得理他,翻开书本懒洋洋道:“你不看到了么。”
辛翼一脸深受伤害道:“你们两个就这么抛下我恋爱去了?考虑过兄弟我的感受吗?”
萧夙诚实道:“没有。”
“……”辛翼话锋一转,一脸坏笑道:“不过,萧兄似乎还没拿下白姑娘啊。”
辛翼一语中的,萧夙脸色瞬间变差,直接拍开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辛翼见状在心里疯狂嘲笑他,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你破案虽行,追姑娘是真的不如我。这样,我教你几招,包管你三个月拿下,如何?”
萧夙眼神终于从书本上挪开,冷冷地打量了他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道:“听伯母说,你单身时间和岁数一样长”
“……我是不愿,又不是不能!”辛翼咬牙切齿道:“我妈怎么老在外面抹黑我的形象!”
“是客观描述。”萧夙纠正道。
“……”辛翼突然觉得,萧夙话还是太多了,再少点更好。
就在萧夙病房的楼下,孙秋刚打完点滴,斜靠在枕头上,冷眼看着面前的白子洛,一边削苹果,一边对孙秋的脸色进行点评。
“……”孙秋一脸地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滚开,局里这么闲的吗?”
“不要动气,要情绪平和,刚没听医生说吗?”白子洛被怼也没生气,削好苹果后递给孙秋,语气温和道:“平心静气,方能长寿。”
“……真想让我多活几年,你就别在这里气我。”孙秋接过苹果,恨恨地咬了一大口。
当孙秋醒过来的时候,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知道自己没死,不由地露出一丝微笑。
而当她从沈复口中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恨不得立刻昏倒过去,假装从没醒来过。
她竟然被白子洛给救了!
请问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耻辱的事情吗?
偏偏白子洛还不放过她,自她醒后,三天两头往她病房里窜,美名其曰照顾伤患警员,实际上孙秋认为她只是想气死自己罢了。
一想到这,孙秋又觉得自己的腹部气到隐隐作痛。
白子洛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又动了气,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
这些天来,白子洛每天都可以看到孙秋气鼓鼓的样子,于是给她起了个外号-孙河豚,因为她气鼓鼓的样子很像河豚。
此外,陈旭之的尸检也告一段落。
虽说尸检需要经过亲属的同意,但鉴于陈旭之的特殊身份,队里象征性地问了白子洛的意见后,尸体便一直呆在法医室和冷藏室,等待火化。
白子洛有些犹豫,不敢打给母亲,怕她伤心也怕她承受不住。不过萧夙的一句话使她改变了念头。他说,你母亲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等白子洛在电话里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电话里陷入沉寂。
“我买明早的航班飞过来。”这是白母挂掉电话前的唯一句话。
看白子洛一脸忧虑,萧夙合上没翻动的书,出声道:“伯母是不是要过来?”
“你怎么知道?”白子洛惊异地看着他。
萧夙忍不住笑了:“你在我面前,似乎失去了推理技能。”
白子洛细想了下,懊恼地拍了下脑袋道:“你总是想得比我们快,习惯性追问你了。这样不行,太依赖你了。”
萧夙语调放柔,轻声道:“依赖也没关系。”
白子洛头一低,脸颊又有发红的迹象。
白母是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白子洛起了个大早去接她。她穿了件黑色连衣裙,外面简单披了个薄外套。眼眶发红,眼睛有些肿,白子洛猜测她接了电话后哭了一夜。
“妈。”白子洛脱口而出道。
白母扬起手,疲惫道:“到了警局再说。”
沈复接到消息后亲自来接白母。虽然沈复也好萧夙也好都不算陈旭之师门下的人,但出于尊敬,他们都称呼陈旭之师父,称白母为师母。
“师母。”沈复端了一杯茶过来,“先喝口水吧,这么远赶过来。”
“也不是很远。”白母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说话声都轻了很多,“小沈啊,还是别叫我师母了,我担不起。”
“师母别这么说。”沈复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坚定,“不能因为一时的犯错,就否定他获得的所有成就。”
白母闻言,似乎宽慰了些,仍是苦笑着说道:“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还不如当初死了算了。落个这么结局……”
“师母。”沈复垂下头,低声道道:“请节哀。”
白母呼出长长一口气,挺起胸,走到了法医室门口。
“检查什么的,都弄完了?”
沈复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需要的物质都提取完毕,今天会把尸体移走。因为案件特殊,所以就不能……”
“我明白。”白母打断他的话,没回头,淡淡道:“直接火化吧。”
一直没说话的白子洛,此刻从母亲身上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伤。这股悲伤太浓烈了,几乎要吞没她。
对她而言,她几乎是在没有父亲的世界里长大的。即使近两年听了一些父亲的传闻,也像是个遥不可及的童话故事一样,远远地从远处飘来,看不到抓不着。
更何况,她还是见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面,父亲看到了他女儿长大后的样子。可是母亲……
想到这,她更想哭了。
沈复显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声又道:“请节哀。”
白母伸出手,坚定地扭动门把手。白子洛抬脚要跟进去,被母亲拦住。
“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好吗。”白母轻声道:“我想跟他说会话。”
白子洛停住脚步,眼神复杂地看向母亲,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门轻轻被关上了。
沈复有事先离开,白子洛坐在门对面的塑料椅上等母亲出来。她看了看手表,她进去已经半个小时了。
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白子洛有点担心决定起身进去看一下。结果刚站起来,就看见门往里被拉开,白母低着头走了出来。
“走吧。”她轻声道,声音还有些颤抖,她的眼睛更红了,明显在里面哭过。
“妈……”白子洛心疼地给她抹去眼泪。白母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道:“我在新闻上看到萧夙中枪了,他还好吗?”
“抢救过来了,问题不大,现在在医院静养。”说到这白子洛顿了一下,捉摸不透母亲问这句话的意思,试探问道:“要去看一下吗?”
“嗯。”白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去看看。”
白母要去看萧夙这件事,白子洛是真没什么心理准备。拦到出租车之后,白子洛在车上偷偷给萧夙发信息,告诉他白母稍后来访。
萧夙短信回得很快:收到。
去医院的路上,白子洛的心情一直很忐忑。毕竟从母亲的视角看,是萧夙造成了这一切也说不定。她也许是来兴师问罪的。
白子洛提心吊胆地把母亲带到了萧夙的病房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要我陪您进去吗?”
果不其然,白母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白子洛往后推了几步,靠在墙上,静静等候着。
病房内似乎很安静,刚进去的时候还能听到点低语声,现在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白子洛担忧地捏了捏袖口,突然没理由地想到:萧夙不会被我妈给打晕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不去管它,甚至因为病房内的寂静让白子洛越来越觉得很有可能。她向前走了几步,手不由自主摸到门把手,慢慢拧动让门露出一丝缝隙,敛声屏气趴在门边上偷看。
她看到萧夙伏在母亲的肩膀,母亲眼眶泛红,但是没有落泪,爱怜地抱住萧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料想不到的一幕让白子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所以地又往里探了探头,却发现萧夙的身体似乎在轻轻颤动。
白母从床头抽了一张纸巾,侧过身,正好挡住了白子洛的视线,但白子洛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给萧夙擦眼泪。
白子洛愣住了,大脑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法。她几乎是木然地关上了门,呆呆地站在原地。
萧夙他,竟然在哭。
像是不小心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白子洛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群里的消息也没回,把手机揣兜里蹲在一旁胡思乱想着。
萧夙应该很难过吧。
聊天时听沈复他们说过,陈旭之是萧夙当警察的信仰,是一生想要追随的人。可是这人却站到了敌对的一面,还站在面前被同伴们给打死了。
岂止是从神坛的坠落,更是信仰的摧毁与崩塌。
休养这些天来,白子洛竟从来没想过萧夙心里有多难过、多在意,好像萧夙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都是完美无缺,生来与世隔绝,没有眼泪一般。
然而此刻这眼泪没有让萧夙的形象变得懦弱,反而让他更加真实可感了。
心底里的某个地方兀得变柔软,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她心里蔓延开。白子洛觉得,她和萧夙的距离,好像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