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失踪的小诗

霍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他感觉疲惫至极,眼皮像是被贴在一起,无法清醒的他只能控制自己的梦境,他极力回想小诗失踪前的事情,回忆在梦中变得立体。

两年前,他在高中校园,学生和老师都在迫切的进行高考前的最后冲刺,周六周日闲不下来。

他们这些艺考生就成了学校被忽视的一群人,耳提面命的要求他们不许影响其他学生学习,就算是不来上课也没关系。

阳光穿过街边的梧桐树照进奶茶店,霍璟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对面的小诗抱着奶茶店的布偶猫,从耳朵摸到尾尖,猫和小诗的表情都是惬意满足,霍璟当时想得是,到了大学,他和小诗共同养一只这样的猫。

“我今天去广告公司试镜通过了,你马上就能在电视里看到我了。”小诗兴奋地说。

小诗是幸运的,艺考时被一个广告公司发现,邀请她拍摄化妆品广告。原本还担心是骗子,今天拿到了合同,忐忑不定的心终于落定。

小诗是小提琴特长生,但她也是一个小姑娘,会做梦。

十几年前每个女孩都梦想成为穿水晶鞋的灰姑娘,现在女孩的梦想是成为登上舞台被万众瞩目的偶像,星探取代了水晶鞋,成为新的传说。

当时霍璟说的恭喜,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一言不发,贪婪地看着对面的小诗。他以为他会永远记得小诗的样子,但随着时间的冲刷,无可避免的越来越模糊。有时他看到小诗的照片也会陷入迷茫,这个人真的在他的世界出现过吗?

店里另一只伯曼猫从沙发靠背跳到了桌子上,打翻了奶茶,霍璟连忙拿起桌边的纸抽盒,视线偶然扫过窗外。

有个人站在远处的树荫下,黑色连帽套头衫,嘴上带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包裹的密不透风。他感觉墨镜下的眼睛正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小璟?你发什么呆。”小诗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诡异至极,但梦里的霍璟一无所觉,轻轻一笑抽出纸巾擦拭桌面。

霍璟皱起眉头,“你有没有看到外面的那个人,有点奇怪。”

“夏天裹得那么严实,别是神经病吧。”小诗说。

……不对,这句话是他说的,他当时是这么回答小诗的。

霍璟猛然惊醒,他想起来了。

霍璟光着脚冲出家门,来到旁边的别墅,急促的按着门铃。

霍缃似乎还没睡下,打开门诧异的看着霍璟。

“我见过……我见过你说的那个人。”霍璟激动地说。

“进来再说。”霍缃给霍璟拿了一双拖鞋,“你记得什么?”

霍璟将他回忆画面详细说了一遍,霍缃思索了片刻问到,“小诗没有提过她遇到奇怪的人?”

霍璟摇摇头。

“那个人出现是在小诗拿到广告合同之后……”这个在失踪后的询问中也提到过,霍缃记得那个品牌国内大牌,为了迎合市场,出了少女色彩妆,代言人一反常态的从素人少女中寻找。

小诗被他们选中。

风吟还是花吟?

霍缃从网络上试着找出这个名字的彩妆,有一家护肤品公司两年前出了花舞风吟系列彩妆,这个公司主打高端线化妆品,广告突出科技与高级感。

五年前代言是康雪婷,硫酸毁容之后广告被撤。

这是小诗和康雪婷的唯一关联,她可以嫉妒魏曼丽,那么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杀掉小诗。

“姐,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霍璟惴惴不安问到,霍缃是命案刑警,那么小诗……

霍缃不想骗霍璟,说,“小诗有极大可能遭遇不测,抱歉。”

“是因为那个人?他是谁?”

“能告诉你的时候我会说。”

霍璟知道现在还不是他能得到答案的时候,就算不甘心也只能继续等待。

霍缃回到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片安眠药,霍缃看口气把它放回药瓶。

她给自己的压力到底了她承受能力的临界点,霍缃知道这很危险,她才会选择用喝酒的方式发泄,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只要这个案件没有侦破,她的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所以霍缃失眠了,这几天她需要依靠安眠药才能保证睡眠时间,但睡着之后一直被梦魇困扰。

她梦见自己躺在坑底,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看着方寸天空。

坑上站着两个人,把一具一具残缺不全的肢体扔在坑里,手,脚,或是头颅,霍缃极力想辨认出他们的样子,但她做不到。

一个,两个,三个。尸体越来越多,她浮在血水中,浓重血腥味灌进鼻子里,眼睛一片猩红。

她知道坑上的人正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填埋着他们,直到彻底黑暗。

霍缃又一次惊醒。

今天施佐不在她身边,霍缃坐在阳台等待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

国内人口基数庞大,每年警方记录非失联的失踪人口高达百万,其中非正常死亡的失踪者也是刑侦队的主要工作。

康家父女杀人事实确定。

霍缃第三次来到康家时候的理由是做案件收尾,确认再无证据指向新死者。

她们手里的冤魂依旧没有姓名。

强碱在屋外的暖气水阀柜中发现。

这次检查没有耗费太多时间,霍缃将门口的警戒线扯掉,扔在路旁垃圾桶。一个拾荒者弯着腰从垃圾桶里寻找着空瓶纸箱。

“小姑娘,我的矿泉水瓶还要吗?”拾荒者是个老太太,头发灰白,驼着背,身上却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裙子。

霍缃把瓶子递给她问到,“你这条裙子是从这附近捡的吗?”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败家,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

“经常扔?”

拾荒者说,“那哪儿可能啊,偶尔能捡一身儿。”

“一身?”

“从头到脚都有。”

“这里只有你一个拾荒的吗?”

说起这个,拾荒者表情骄傲,“那是,我捡垃圾十几年了,最勤快了,每天能赚三十块呢。”

“捡来的衣服你扔过吗?”

“哪舍得啊。”拾荒者问,“姑娘你到底想问啥”

“我是警察,这些衣服很有可能和一起案件有关,希望你配合。”

拾荒者住在施工留下的简易工棚,门外堆满饮料瓶和纸箱,屋里几块木板砌成床,床下放着整捆报纸书籍,也有被扔掉的小家电。拾荒者从破旧的箱子里将衣服翻出来,还有鞋子,她把身上的裙子也脱下,剩下一件破烂不堪的背心。

霍缃将衣服拿上车,从驾驶室找出为过路费准备的几百零钱,给了拾荒者。

回到警局,霍缃把衣服往办公桌一放,看着两排端坐的同事,说道,“对比本市所有失踪人口,找出失踪前穿着符合里面衣服的人。”

“是。”

话音一落,所有人开始动作,警队办公室一时间像是衣服批发市场,十几台电脑同时进行,要从几万个失踪人口信息中做比对,是一件繁重工作。

第二天凌晨,全部搜索完成,里面有五套衣服寻找到主人,一男四女。

其中一人正是无名女尸。

38岁,带着7岁的孩子在父母家居住,开了一间小吃店,脾气暴躁,有酗酒习惯,每天打烊之后都会在小吃店喝到烂醉后回家。失踪的那天,她没有回家,家人都习惯了她醉倒在小吃店。

第二天小吃店没有开门,家人有些奇怪,进去寻找的时候发现灯亮着,人却不见了。三天后依旧没有踪影,这才报警。

当天穿着红色印有小吃店名字的体恤和黑色裤子,手上有一个蔷薇花文身。

“记不记得这个纹身?”霍缃问康雪婷。

“记得,很漂亮。”

“为什么扔掉她?只留下了手?”

“碱用完了,我爸没时间去买。有几天家里停电,她如果臭了我会很困扰,但她的手我舍不得扔。”

“扔在哪儿了?”

“附近的树林。”

无名女尸确实是在她家附近找到的。

几次提审霍缃发现康雪婷和康贵晨不是不记得,而是需要一个在他们脑海中算是记忆点的事情引索回忆。

这和他们的精神状态无关,而是他们对待杀过的人和对待陌生人一样。

就像给你一个见过几面的人的照片,你可能想不起来他是谁,若提醒他是某人的朋友,你们一起在某个餐厅吃过饭,你可能会想起他,甚至那天聊过的话题。

霍缃又问,“记不记得你拍过的化妆品广告?”

康雪婷摇摇头。

霍缃从文件夹抽出一张康雪婷为化妆品拍摄的海报。

这一个举动,霍缃和苏医生沟通了很久。

苏医生将康雪婷痛苦的回忆慢慢引导出来,准备尝试催眠平抚她的心理阴影,让她恢复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模式,再去询问。

而霍缃的做法会带给康雪婷极大的刺激。

康雪婷现在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霍缃做的事是提前引爆这个炸弹,但霍缃不愿意遥遥无期的等待康雪婷康复。

康雪婷胸口剧烈起伏,盯着照片,仅剩的眼睛流下一行泪,抖着嗓子哽咽地说,“记得。”

“这个广告对你很重要?”

“它是我争了很久才拿到的合约。是我第一个电视广告。”

“两年前还有一个小女孩拿到了广告合约,你记不记得?”

康雪婷想了一下,“记得,她拿得太容易了,她不配。”

“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需要把合约还回去,我让她还回去,她不同意,我很生气。然后她看到了我的脸,她是个坏人。你知道的,她是坏人,是她把我变成这样的。”康雪婷语无伦次,耳机里苏医生警告霍缃不能继续刺激康雪婷。

霍缃烦躁的一把拽掉耳机,紧盯着康雪婷继续问,“然后呢?你是不是带她回去了,你是不是让她付出代价了?”

康雪婷一愣,“我把她放在后备箱里,打开后她醒了,然后跑了。”

“跑去哪里了?”

康雪婷彻底陷入自己的恐惧中,双手捂脸尖叫着呼痛,脸上的疤痕在没有外在刺激的情况下迅速发红,“好疼,爸爸救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