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奇珍异宝

城郊山腰别墅区,死者是一位收藏家,名叫何仲,54岁,死在古董库房,发现死者的是家里的菲佣。

进入库房霍缃就感觉到这里的气味驳杂,霍缃只能分辨出木香,朽味和血腥味。温度有些低,大约在18度,房门口安装着温度湿气控制器。

第一个房间里泛黄书画在玻璃墙内悬挂,也有成卷轴的存在画瓶中。霍缃不懂古董收藏,只能从藏放方式上稍微区分一下年代和珍贵程度。玻璃画墙被打开,里面缺少了一副画。

转过另外一个房间,摆着五六排特质木架,摆放着瓷器青铜器。

青铜器被罩在玻璃罩中,有些已经开裂或者被重新拼粘,下面都带着一个湿度监控。尸体就倒在木架之下,死者虽然才54岁但已经有着一头稀疏白发,很容易就能看到头上有几处击打伤,造成这一切的应该是旁边破碎的蓝色花瓶。

霍缃凑近,木架与地面固定,木头架宽度大约八十公分,器皿底座也固定着防止撞击移位,似乎经历过打斗,有几个花瓶倒在了架子里,所幸没有掉落在地。

“怎么样?”师景文问,人们都在门口等候。

“铺上勘查板,技术员进去拍照,师景文确认死亡时间和致死原因,不要挪动尸体以及任何东西,我去请求技术协助。”

“这么悬乎?”

“里面有很多古董,如果我们运送不力会损坏物证,甚至无法提取物证。”霍缃苦恼地说道。

师景文瞪大双眼,“都是真的?”

“全部都是温度湿度检测器,每个房间都不一样,甚至一个房间里的温度都不同,这么精细的保护,应该是真货,瓷器我们小心点儿还行,青铜器和墙上的画我可不敢动,咱们的痕检员虽然是专业的,但也不是文物修补师,指纹提取都是麻烦事。”

霍缃交代完就跟着菲佣去往何仲书房。

书房被打扫的很干净,菲佣说今天没有访客,只会几句简单的中文和英文,无法询问详细,具体的还需要找一位翻译。

霍缃从抽屉中找到了藏品册。

***

“这位是前市博物馆馆长,也是古董鉴定专家,博物馆返聘顾问,姜有道。”

“您好,这次需要麻烦您了。”霍缃礼貌而官方的同这位拄着拐杖精神健硕地老人握了握手,说道。

“好说好说,听闻有案件牵扯文物,老头子我就自告奋勇了,这些年轻人毛手毛脚怕是有损宝贵文物。”姜有道身上有种难得一见古朴文人儒气,言语和蔼亲近,说话缓慢字正腔圆。

“您能亲自来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文物,但是小心总是没错的。”

“是啊,多少国家文物都是毁在了‘不小心’上。”姜有道在助理帮助下带上鞋套,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双布制手套带上,看向霍缃,依旧沉稳但眼里颇为激动。

霍缃给了他一副硅胶手套,“请您用这个。”

姜有道恍然说道,“人老有点糊涂了,这次不止是鉴定宝物。”换上手套,又是跃跃欲试地看着霍缃。

霍缃了解到这位教授有些老顽童的意味。

被打开的玻璃画墙前,霍缃翻开藏画册递给姜有道,照片里古画斑驳泛黄,“按照编号查找,这里应该是这副山水画。”

姜有道凑近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古画,题字墨迹有些斑驳,霍缃依稀能从上面认出几个字,姜有道只看几眼就激动地抖着手说,“这题诗是王维的《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中的《萍池》,画上正和这句‘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这……是王维的画?”

“不,是以王维诗句所绘,王维画作本就传世极少多是临摹,像在清源寺壁上所绘的《辋川图》原本已不复存在,后世大家临摹画作几乎都在国外博物馆收藏,看着印章落款,是宋代画家郭熙早期作品,不过还需真迹鉴定,若真是郭熙未被人知晓的作品,也算一大发现。”

“宋代?价值很高?有杀人夺宝的可能性吗?”霍缃推测。

姜有道说,“古画价值几何并无定论,爱画之人爱若珍宝,不喜弃之如敝屣。”

几人沿着勘查板进入死者所在的房间,姜有道已经被旁边的古董吸引,如果不是助理拉着,怕是要走下勘查板仔细瞧看,嘴上不住感叹道,“竟是定窑白瓷。”

“尸体在这里。”老人注意力都在架上古董,霍缃只能提醒道。

没想到老人看着尸体旁边的花瓶瞪大双眼,颤颤巍巍的扔下拐杖跪在勘查板上,探着身子与碎片拉近距离。“这···”说着想要拿起一个碎片,被助理拦了下来。

姜有道回头哀求地看着霍缃,哑声说道,“就一片。”

霍缃示意停顿尸检,因为姜有道忽然激动而一脸迷茫的师景文,师景文拿起一片让助理照过相递给姜有道。

姜有道颤抖着捧着瓷片来回翻看,像是一场朝圣,霍缃不懂鉴定,只能等候。

好一会儿,姜有道就以泪流满面哽咽说道,“这……可是元代霁蓝釉纹白龙瓶啊。”

“很值钱?”师景文也捡起易碎品打量。

姜有道拭了拭泪水说道,“现在世上仅有三件,乃是国之珍宝,这是第四件存世,若公布将会震**整个收藏界,完好梅瓶被拍到40亿却有价无市,我国也为此瓶专门建立了博物馆。其价值可是金钱能比的?”

师景文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碎片,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嘴里忍不住嘀咕,“好家伙40亿,我烧纸钱都没烧过这么多。”

霍缃白了师景文一眼,翻了翻藏画册,“是这件吗?”图片分辨率极高,上面纹路都清晰可见,下面详细尺寸,还有分量极重的两个字‘完好’。

姜有道看着这两个字一腔浊泪悄无声息再次流下,“是……是,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完好……如此希世之珍竟与我如此之近,今日总算一见却珠零玉落,痛煞我心啊。”

在场的人都体会不到姜有道的心情,却在老人懊悔的哭声中沉默了下来。

说句俗气的,他们不懂宝物珍贵,但是懂40亿是多少,换成百元大钞能堆满一屋子。

40亿就碎在眼前,心也抽着疼。

姜有道稍稍平复心情,想要起身,霍缃连忙上前搀扶,姜有道将碎片还给霍缃,说,“一定要抓到凶手。”

“我会的,您也不要过于伤心,这次我们还要仰仗您。”

“知道,知道。”此时的姜有道已经不复初见的精神健硕,似是卸去精气偻着腰,整个人都依仗着那根拐杖,才能勉强站立。

所有东西都被运回警局,姜有道博物馆的古董修复师和痕检技术员配合提取着古董上的物证,姜有道亲自坐镇指导,更多时间是在研究那副遗失的画作,警局像是半个博物馆,空调调节到适宜古董存放的15度。

外面正是酷暑,会议室里的警察们都穿上了薄外套。被紧急召回的警察穿着体恤,缩着脖子打哆嗦。

投影屏幕上是这次案件的照片,以及何仲的人物关系,霍缃讲解初步调查结果,“何仲,古董收藏家,家庭关系简单,有一远房侄子现在还没联系上。好友不多,因其手里掌握着大批珍贵古董,许多大多是匿名拍卖而来,也有从盗墓者手上购来,都是私下交易,所以我们很难找到他私下的关系网。

根据菲佣回忆,这几天都没有访客,而且别墅安保严密不可能有外人闯入,别墅里只有三个人,死者,菲佣,司机。

司机黑三,24岁,下落不明,我们也在仓库里找到了黑三的脚印。

死者是被仓库里的40亿……花瓶连续击打头部致死,师景文也在尸体上发现了打斗伤,所以我推测黑三目标只是盗宝,行窃时被何仲发现引发争执打斗,随手拿起花瓶杀人灭口。

每一次击打都很用力,死亡原因是硬脑膜下腔出血。

但有一点,姜老先生鉴定了遗失古画,如果是真迹市值在千万,而凶器这个花瓶,则是……40亿。”

会议室里一阵哗然,交头接耳地讨论着40亿到底是多少钱。

周队也是好一会儿才从这么多钱的冲击中回过神,轻咳了几声让人们安静下来。

霍缃继续说,“这一点证明了,凶手不具备古董知识,而目标就是这副古画,他是在为别人做事,黑三现在了无音讯,想要找到黑三,就要知道究竟是谁想要这幅画。”

周局稍作思索,分配任务,“A组查清何仲交易网,重点在谁知道何仲有这幅画,B组追查黑三下落。霍缃你们组追查古画流向。”

“是。”

霍缃一回到办公室,就见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唐三彩陶马,马仰首与自己对视,左右看看几乎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有着一个古董。

所有人离得远远,这些东西磕坏一个角都赔不起,只有孟蒙坐在玉石佛像面前与之对视不动。

“这些东西怎么放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这个收藏家哪里来的这么多古董,痕检工作室放不下了,不是很值钱的就放在你们办公室。”师景文说。

“值钱的呢?”

“我的解剖室,姜老先生说那里的空气和适度正合适青铜器。”师景文耸耸肩说道。

霍缃玩笑说,“墓里也是放死人的,你那里也是,挺合适。”

“那不一定,你面前这个唐三彩才是真墓地里挖出来的,唐朝人都用这玩意儿陪葬。”师景文贱笑着回嘴。

……

霍缃无语的瞅了几眼唐三彩陶马,办公椅转了一个方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小霍啊。”姜有道溜溜达达着推门走进来。

“姜老先生。”霍缃赶紧让开椅子,扶姜有道坐下,“您找我有事?”

“小霍啊,工作要认真对待才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栽培,这都两天了,我倒不是不满意你们的工作,但我觉得,在办公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霍缃怎么感觉这两天无语次数越来越多。

姜有道摆摆手,继续说,“我是找你有正事。我这两天鉴定了一部分藏品,大多是真品,也都是较为普通的收藏品,在收藏家手里流通着不少件,却也有一些难得一见并没有记载的藏品,极有研究价值,我也知道这些都是物证,所以我打算常驻警局做文物研究。”

“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我也不能把这些东西拿回博物馆慢慢研究啊。而且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我也要亲手修复。”姜有道忽然对师景文说,“你解剖一定要小心,伤口里如果有碎片一定要留心哈。”

“是是是。”师景文乖巧应答,凑到霍缃耳边嘀咕,“老爷子让我们把现场的灰尘都扫出来带回来了,哪还有碎片啊。”

“你没听说古董上的灰尘都是文物吗。”霍缃也小声说。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姜有道不满地说。

“没什么,姜老我也找您有点儿事情要问。”霍缃赶紧说,“您之前说这是王维的《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其中一首为题作画,会不会还有其他四幅画。”

“很有可能,此诗是王维为好友云溪别墅所写的组诗,即用《池萍》题词,没有其他四首反倒不美。”

“他抢这幅画一定是有目的性,不然直接抢40亿不是更好?”说道这里霍缃有些烦闷,“谁有其他的画呢,古董收藏许多都是见不得光的,该从哪查起。”

“有古董商就有古董贩子,但我觉得希望不大,我也算咱们国家有些水平的文物专家了,大大小小的文物不知经手了多少,从未听说这样一幅画流传于世。”

“就从古董贩子查起吧。”霍缃重振士气说道。“萌萌,孟蒙?”霍缃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一扭头孟蒙一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就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