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石头下的毒蛇
张小曼、章小小，刘小怡、李玉是滩头中学某班的学生，趁着周日下午的好天气，四个人一起去爬虎山。
四人走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伪装的道士，拦着她们买护身符，她们嬉笑着躲开了。
假道士在背后暗暗地咒道：“但愿你们碰到鬼。”
事后看来，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虎山并不是很高，但是要穿过一段废弃的隧道，长约六十米，里面没有灯，很暗。
隧道里有呜呜的风声，穿过来，奔过去，像是凄厉的哀号。
章小小有点害怕，虽然嘴里并没有说放弃，但她的身子已经缩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张小曼轻蔑地一笑，说：“怕了？”
没有人应她的话。
“都是一群胆小鬼，跟我来吧。”张小曼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率先走了进去。
手电筒的光亮给她们增添了一些信心，其他三个女孩跟在张小曼身后鱼贯而入。
张小曼在前面晃了一晃手电筒说：“我们唱歌吧，这里面有回声，天然的卡拉OK，唱歌一定很好听。”
李玉拽着刘小怡的衣袖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一边回道：“你唱吧。”
张小曼想了下唱什么歌，然后就开始唱起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声音在隧道里开始回**，在每个人的耳边嗡嗡地响着。
章小小突然大喊一声：“不要唱了！”
张小曼愕然回头问道：“怎么了？”
章小小没好气地说道：“张国荣都死了好几年了。”
一阵阴冷的寒意像蛇一样窜到了人的皮肤上。
张小曼转过身去，与此同时，手电筒也灭了，隧道里面刹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黑暗中传来张小曼焦急的声音：“怎么搞的，我的手电筒怎么不亮了？”
其他三人连忙手拉手靠在一起，慢慢地挪向张小曼，脉搏的跳动在寂静中显得非常地清晰：嘭，嘭嘭……
一种极大的恐惧紧紧地撅住了她们的心，最胆小的章小小只差没哭出来。
这时，一阵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看——我——是——不——是——很——像——鬼？”
手电筒的光突然亮了起来，朝着隧道顶端射去，张小曼故意将脸罩在光线上，披头散发，显得分外的恐怖。
其他三个女孩子没有反应过来，顿时吓得哇哇大叫，而张小曼却笑得直不起腰来。
“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就吓成这个样子，哈哈哈……”
其他三个人却还没在恐惧中回过神来，张小曼止住笑，说道：“走吧，我们就快要走到头了。”
脚步声在隧道里空****地响了起来。
“啪嗒，啪嗒……”
四个女孩子在隧道里行走，却有五个人的脚步声。
走在第二位的刘小怡停下脚步，小声说道：“你们仔细听！”
章小小和李玉站住不动了，只有张小曼一个人在走，然而，隧道里却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
难道，隧道里还有一个她们看不见的人？
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人，而是……
刘小怡三人的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幸好这时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隧道尽头的光亮，于是三人一同加快脚步，冲出了隧道。
张小曼嚷嚷着走出隧道：“喂，你们干什么呀？都快到头了，急什么呀？”
刘小怡说道：“刚才有件事我没有跟你说，怕吓着你，你用手电筒照自己的脸的时候，我看到你身后有个模糊的影子，飘在空中。”
张小曼瞪大了眼睛：“你，不是骗我的吧？”
章小小说道：“我好像也有看到，还有，刚才我们四个人在隧道里走的时候，却有五个人的脚步声。”
“啊！”张小曼叫了出来，她朝隧道里看了一眼，没有人走出来，隧道就像是一张黑漆漆的深不可测的大嘴，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个人顿时游兴全无，李玉说道：“我不想玩了，我们回去吧。”
刘小怡叫了起来：“还走隧道吗？我不要！我宁可翻山回去。”
她们这时处于一个被山环绕的位置，如果不走隧道，就得翻越长满荆棘和灌木丛的山岭，森森的树木将阳光都挡住了，很容易迷路。
“可是，迷路了怎么办？”章小小担忧地说道。
张小曼把牙一咬，说道：“还是走隧道吧，我有手电筒，你们跟紧一点，我们走快一点，不要一分钟就能通过隧道。”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事后证明这是一次死亡的通行。
谁会遭受这样的不幸呢？
张小曼摁亮手电筒，率先走进了隧道，她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了，只看到手电筒微弱的光在隧道里晃动——那是因为她的手在颤抖。
章小小、刘小怡、李玉分别跟了上去。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害怕。
走到隧道中段的时候，手电筒又灭了，张小曼又叫了起来：“手电筒不亮了。”
刘小怡说道：“张小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耍花样？”
黑暗中传来张小曼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次是真的不亮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寒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惟一能给她们温暖和信心的光源也没有了，她们陷入了惶恐的绝望当中。
突然，站在队伍最后的李玉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跑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隧道里顿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她们跑出隧道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张小曼。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章小小走到隧道口，朝里面喊：“张小曼，张小曼……”
没有回应。
“她，该不会出事了吧？”李玉担忧地说道。
刘小怡提议道：“我们不能丢下她，一起进去找她吧。”
“啊？还要进去？”章小小叫了起来。
“难道你要丢下张小曼不管了？”刘小怡愤怒地说道。
最后三人商定手牵手走进隧道找张小曼。
她们在隧道中段的位置找到了张小曼，但是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从前，沙漠上有一只聪明的猴子，它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可是有一天，它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突然看到一条毒蛇，猴子当场就吓晕了过去。它知道那块石头下有条蛇后，每一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想翻开石头看看，可是每次翻开石头，它都看见了那条蛇，结果，每次它都会被吓晕过去。即使这样，每次路过，它还是想看石头下面的东西……
让我们把角色转换一下，猴子转换成人，毒蛇转换成人心或者其他，那么，人可能不会被吓晕，而可能是一种快乐，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在缺乏快乐源泉的今天，即使是一种重复的小快乐也会使人感受到一种无聊的快乐。
这是一个小小的提醒，希望有助于读者对张小曼突然死亡的猜想。
派出所的的警察接到报案后赶了过来，李大为和老王领着几个警察进入了隧道，每人都拿着一个长长的手电筒，隧道里顿时被照亮了。
张小曼面朝下趴在地上，她的手里仍然抓着那个小手电筒，老王将尸体翻了过来，仔细地查看一番说道：“她崴了脚，身体没有其他外伤，应该是活活被吓死的。”
李大为皱了皱眉头，说：“抬出去吧。”
两个警察将尸体抬了出去，李大为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环扫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只好走出了隧道。
章小小三人看到张小曼的尸体被抬出隧道的时候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直到她们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李大为才向她们了解具体情况，她们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还提到了漂浮的人影和多出来的脚步声。
李大为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插上一两句，最后要一个警察陪同她们回了学校。
他要等老王对尸体进行详细解剖后才能做出结论。
老王的解剖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由于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致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导致心跳骤停致人死亡。
李大为问：“你怎么看这件案子？”
老王道：“应该是自己吓死自己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由于她崴了脚跑不动，而同伴没有顾得上她，所以她感到极度的恐惧，导致心脏骤停死亡。其他三个女孩子与她关系都很好，应该可以排除他杀，属于意外死亡。”
李大为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小细节，三个女孩子其中有一个女孩子的形态很不自然，不时地偷看尸体和警察。”
老王摇头说道：“这我倒没有注意。”
“我觉得，这是一起没有预谋的意外杀人案件。也就是说，在当时所有人都很恐惧的情况下，有人使张小曼的恐惧升级了。我猜测是有人轻轻地拍了张小曼一下或是在她耳边以极细的声音吓唬了她，导致她心脏骤停死亡。”
老王笑着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才是你破案的关键吧。”
李大为点头说道：“只有像猎犬一样跟踪罪犯的蛛丝马迹，才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对了，她们有提到漂浮的人影和多出来的脚步声，你怎么解释？”
李大为说道：“漂浮的人影是一种幻象，黑暗中突然熄灭光源，很容易产生幻象，这种幻想会根据环境和对象而改变。比如我们平常走在黑暗的楼梯里，很容易产生面前有一堵墙的幻象，她们在隧道里看到漂浮的人影也是一样的。至于那多出来的脚步声，其实是回声的延续，但由于她们过于紧张，连最基本的物理常识都已经忘了。”
老王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思维是停滞的。从这件案子来看，学校应该加强心理素质教育，心理素质越好越稳定的人，在面对各种突发事件的时候就越不会紧张害怕，会积极地面对并予以解决，而不是被动的接受。”
李大为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又想起了前不久上海商学院的女生宿舍起火事件，慌不择路呀，如果她们当中有一个人心理素质很好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后果了。绝望和恐惧是会蔓延的，而信心和勇敢也能够传递，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多一点信心和勇敢，少一分绝望和恐惧。”
老王总结道：“心理素质教育，任重而道远啦。”
李大为找到了刘小怡，坦城地对她说道：“我把这件案子定为无预谋的意外杀人案件，也许当时你心里只有恶作剧的想法，只是想吓一吓她，没想到却把她吓死了，所以我希望你能积极地配合我，我的证词将会使法官做出情节轻重的判罚。”
刘小怡捂着脸嘤嘤地哭泣起来，然后，她慢慢叙说着：“是的，我只是想吓一吓她，因为平时她的胆子很大，也喜欢看一些恐怖杂志，号称对恐惧有着超人的免疫力，而且第一次进隧道的时候她也有故意吓唬我们，于是我就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朝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的身子马上就软了，这时，李玉突然喊跑，我又慌又怕，连忙拔腿就跑，直到出了隧道没见她跑出来才感觉她真的出事了。”
李大为说道：“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非常好，所以我根本就没想你会有预谋地杀她。”
刘小怡看了李大为一眼说道：“关系好是一回事，她平常也会揭我的伤疤取乐。但我当时真的没想要杀她，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我没有想到她会被我轻轻地一拍就会被吓死。”
“她揭你什么伤疤？”
刘小怡犹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初三的时候被人骗上床之后就被甩了，她知道这件事情，她是一个分不清直爽和无耻界线的人，所以就时不时地在寝室里拿这件事开玩笑，她说的时候很开心，很快乐，却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我多想忘了这件事情，忘了曾经的伤痛，可是却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一次次地在我的伤口撒上一把盐——你听说过‘石头下的毒蛇’的故事吗？”
李大为点头说：“我听过。”
刘小怡深深地埋着头：“她就是那只猴子，我就是那块石头，而我的伤疤就是那条毒蛇。可猴子却被毒蛇咬死了，你说，我当时恶作剧的时候，心里会想着这个故事吗？”
李大为说道：“我相信，法官会做出正确的判断的。”
阳光透过窗外的枝叶洒在刘小怡的身上，随风轻轻地晃动，像一条巨大的斑点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