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奸细?

雨松青一边在驿站中消食,一边想着用什么方子能缓解李炽的膝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需要她施针的患者,还是个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大顾客,她怎么说也不能让着单子给跑了。

哎,就是手上没有什么趁手的银针,不然她今晚就准备“磨刀霍霍向猪羊”。

“这是什么地方?”

锦衣卫住的驿站原本是临川县县衙监狱旁边的旁边的一块小地方,原本也就是歇脚的,算不上大,可后来因为关押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县令就将附近一处员外家邸腾出来供李炽居住。

所以他们平时都在旁边的员外府活动,若不是雨松青没事消食到处走,也不会发现这栋房屋后面还藏着这座石头堆砌的屋子。

古人修建房屋一般是木构架为主,譬如这一座员外府,前院,中院,后院都是木质雕廊,建筑风格统一,都是极为严格的方向性,黑水县毗邻南苏,建筑风格颇具烟雨朦胧的江南风味,清雅隽秀,讲究移步换景。

就是这座极为统一风格的建筑群里突兀的出现这样一个整体架构由石块磊成的大房子,她的确惊奇。

夜色渐深,她本想走进细瞧,却被锦衣卫的斥责声停下了脚步。

“什么人!”

雨松青讪讪的从一旁走进,摇摇手“我只是路过……打扰了。”

什么地方还需要四个锦衣卫在外守着?

“此地不允许闲杂人等闯入,你到底是谁!”

他说着,吹燃了火折子就往雨松青走来,鹰眸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倘若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即送她见阎王。

朱燃皱着眉打量着她,是个生面孔“你是谁的人?”

“这位官爷,我都说了是我路过,我走就是了。”

雨松青觉得这人的声音她有些熟悉,有说不上来在那里听到过,刚后退几步,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怒目而视“此地是锦衣卫大营,你是怎么进来的?”

“擅闯禁地,其罪当诛。”

眼看着绣春刀“噌——”一声出鞘,雨松青眼睛一闭,心一横,“行啊,杀我,杀了我你们大都督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

她干脆不挣扎,仰着头等他来掐,眉儿俏俏,狡黠无赖“我一条薄命算不得什么,你们大都督不金贵吗?”

朱燃狐疑的将她上下打量,的确是个生面孔,但……她怎么知道?

“朱哥!”

燕暮哎哟哎哟叫着,将雨松青拉到身后,拱手道“自家人,雨姑娘是大都督请来的仵作,她不知道规矩。”

“仵作?”

朱燃依旧警惕,视线捥了过来“女仵作?该是奸细吧。”

还跟她按一个奸细的罪名,雨松青小脸憋的通红,歪抽了嘴角刚要回怼,从燕暮身后冒出个锦衣卫,见场面剑拔弩张,先是拱手给朱燃请安,再对燕暮疾道“大都督让您将雨姑娘带过去。”

“朱哥,真是才来的仵作,她眼睛瞎,走错了地方,您别计较。”

要说李炽的事情锦衣卫谁敢插嘴,那必定是朱燃,除了他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之外,他其实出身宗室,是当今魏王庶出的第五个儿子,因自幼体弱被被到当今刑部尚书兼德阳侯之子,成了贵勋公子。

皇室庶子过继给大臣,大燕王朝只此一出。

照理说,他与当今太子该是堂兄弟,与李炽也是君臣关系,可就是这一出,他自从进了锦衣卫之后,死心塌地的跟着李炽。因李炽幼时是当今太子的陪读,算是近臣,与朱燃关系自然更加亲密。

“哥,我后面请你喝酒,大都督要见她,我……”

朱燃端着冷脸,不再言语。

雨松青行了个礼,算是为擅闯禁地一事道歉,眼神却瞥见他腰间挂的金牌。

压襟配金,锈春刀刀鞘纹蟒纹,身着红袍飞鱼纹,此人是除了李炽之外,权力最大的有官品的锦衣卫。

但如此品阶,为何要亲自守着这个石屋子?

这个石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宝贝?

雨松青摇了摇头,还是别管了。

李炽的屋子南北透通,宽敞大气,是员外郎留给自己的正屋,此刻正被锦衣卫一层层围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屋内有位老者坐在李炽身边,一边诊脉,一边摇头,“都督,听老儿一句劝,茯苓酒,还是少喝些。”

那老头说的声情并茂,恨铁不成钢,“茯苓酒活血化瘀,麻痹肌肉,可也加剧了您膝盖的病情啊。”

疑似痛风还喝酒,不加重才怪。

雨松青站在门口,李炽没宣她,她也没进去,看着老头一轻一重的按着他的膝盖,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眉心早已皱成了“川”字。

“过来。”

雨松青左右看看,听见李炽在叫自己进去,大踏进走到他身边,抱着双手。

这爷靠在躺椅上,右手合成空心拳头贴着额间,微眯着眼,睫毛颤栗,送了发髻,一头乌黑的发丝垂在腰间,犹如一只慵懒的波斯贵族猫。

他将裤脚卷到了大腿处,露出了极为精干强健的小腿,毫不掩饰他膝盖的情况。

“你不是说有法子医治本座的膝盖?”

老郑奇怪的望着他,阻止道“大都督,万万不可啊!”

“老朽行医近四十年,尚且没有把握治好您的膝盖,她一个野丫头!”

“野丫头?”

雨松青翘嘴,眉梢一抬,冷哼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您怎么知道我没这个本事?”

“你……你行医几年?师傅是谁?可有官府行医证?”

“行医证。”

雨松青忽然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得一笑,要知道,这证明医馆能否行医的“行医证”可是出自她的手笔。

“没有。”

老郑重重一哼,不屑看她“那你可会背《千金方》?”

看过,但没背过。

雨松青摇摇头,“不会。”

“那……你说说,你会何种医术?最擅长什么方面?”

她本科学的是神经外科,研究生学的却是法医,而中医虽有涉猎,但多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学的,要是说师傅,恐怕没人敢自称是她的师傅。

“你会的,我不一定会,我会的,你不一定会。”

雨松青无视老郑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老脸,弯腰在他药箱里翻找。

“借银针一用。”

她拿着几根银针放在手绢上,顺手将李炽旁边的酒倒了上去,简单消了毒,吹了口气。

“你这丫头,忒没礼貌了!啊!”

老郑惨叫一声,转过头来惊恐得看着她拿起一根针就往自己肩膀上扎去,反射性的想要推开她,可全身像是被人卸了力气,双手凝固一般。

“你!你这是什么诡计!”

“老先生,你好不讲道理,你不信我的本事,现在我演示给你看,你却说我诡计!”

雨松青挑起眉,得意的看着他。

“你!你……我的手!别扎了!”

雨松青眉眼俱笑,眉梢弯弯“现在你信我的本事了吧!再说出个人名来吓死你,你可知前朝肃招历?”

肃招历?!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肃太医!

听说他能活死人,肉白骨,医术无双!

“怎么,你还认识他不成?”

认识?

他见了姑奶奶我,还要提前三天洗浴焚香,三跪九叩!

雨松青摇摇头,笑眯眯的挑起眉“我手中可有他的医历医案,什么秘方神术,本姑娘都会三分。”

“黄口小儿,不知所谓!”

那肃招历可是医术界大名鼎鼎的名医,与扁鹊孙思邈齐名,若非生不逢时,恐怕成就不会止步于此,这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空口无凭!

“够了!”

李炽冷意森然,被这两人吵得头疼。

雨松青轻咳一声,斟酌片刻,笑眯眯道“今日突然,我并未准备好药浴膏药,只先以银针给你缓解缓解,你的头疼也只能辅佐以按摩的手法,但这治标不治本,大人可要忍着一些。”

她占据了老头的位置,燕暮立即狗腿子般给她递来一张矮凳子,老郑捥了一眼燕暮,拍马屁!怎么不给我老头子也来一张!

这丫头看着年纪轻轻,难道真的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老郑侧立在她身旁,仔细瞧着她,万一给大都督弄出个好歹来,他还能补救补救。

现在的年轻人!

哼!

雨松青绷着脸,面上几分慎重,纤细的手指拿起银针,在拇指里轻轻一捻,然后对准膝盖上的穴位就扎进去。

刚开始扎得几个穴位都是活血化瘀的,劲道大,自然痛些,但雨松青冷眼瞧着李炽没有半丝反应,心下有些佩服。

这爷虽然看着娇生惯养,派头十足,但还算能忍,她施针的手法自个儿清楚,知道此处是极为疼痛的,可李炽还是懒散的靠在罗汉椅上,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是钢筋做的吗?

心底虽然排腹,但也慢慢放松手劲,握住针柄刺血海,封膝眼,取鹤顶,用交会经配穴方法,按照经脉交叉来最大限度的缓解痛苦。

看着她拎着银针手法熟练地飞针走穴,瞧得人眼花缭乱,老郑咋舌。

这丫头,还有几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