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都督见家长

谢家曾是协助昭烈帝的有功之臣之一。

当年武南一战,昭烈帝被大遂军队围困吴兆山山谷,大遂将领欲泄洪围淹义军,是谢老太公镇守长沙坝口,击退想要炸毁水坝的大遂军,为先帝三次突围引去主力军队,最后身死于吴兆山。

虽说是前朝旧臣,但此恩义之举令先帝感佩,建国之后,谢家虽没封官进爵,但先帝恩赐其长子为常州郡守,谢家在常州,那也是显赫一时。

有天子恩厚在上,谢家这些年的名声却越来越跋扈,又恰逢新国律令,一家子嗣,避讳亲友共担,长房受到了恩厚,可二房只能仰人鼻息,家族内内斗不断。

雨松青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弦外之意,“你的意思……是怀疑谢林翰?”

她其实很钦佩李炽的几乎灵敏的直觉,两人合作两个案子,但凡是他开口怀疑的人几乎都没有错过。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做锦衣卫。

狗鼻子。

“可是……若真的是他,为何要谋害孙家人,一个是官宦子弟,一个是普通百姓,即便是有纷争,可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未免也太蠢了。”

更何况,他是谢家长房长子,听说他前面有三个儿子都因病身亡,谢林翰又是谢郡守老年得子,颇为宠溺,这样称得上贵重的出身说句难听的,要怎样给徐家出气都可以,为何要偏偏选择这样一个剑走偏锋的法子。

还把徐宽进拖下水。

“哎!”

雨松青忽然明白了李炽刚刚说的话,“长房与二房素来不睦,他好端端的为何要来寻二房仆妇?”

李炽轻轻一睨,这般简单的弯都转不过来,“才明白?”

不明白!

雨松青脑壳青痛,每次和李炽分析案件她都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人家一点即通,她却得耳提面命才清楚。

“砰砰砰——”

林氏在门外小心的敲响了门,两人紧忙从**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衣衫,雨松青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将林氏挤出去。

“又怎么了!”

“臭丫头!”挡着她看人,林氏很是不悦,拉着她走到一边,嘱咐道:“我可告诉你,你这名声反正都臭了,现下徐家也陷入泥潭,你再不为自己打算,就去尼姑庵做姑子去吧!”

“你要如何我不管,但是阿簇年纪尚轻,又会读书,你可别耽误他的前程!现在你屋里那位,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求都求不来的门楣,你给我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知道了吗!”

她可不求做什么正头娘子,要是做个贵妾,这臭丫头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到时候阿簇有个嫁得好的姐姐,何求的不来好的姻缘。

雨松青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嫁?”

“你!”

林氏咬牙切齿,她怎么嫁!要是她当年眼光好一些,也就不会栽到雨敛和身上,一辈子都直不起腰!

“我不和你扯嘴皮子。”

林氏将她拉开,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炽。瞧瞧这郎君,气质身份,样貌官爵都是万里挑一,这一身的华缎,得值多少银子啊?

她搓搓手,眼睛鼻子笑道了一团,“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晚饭吧,哎哟,瞧瞧!”

雨松青站在一旁憋笑,虽说李炽看着难以亲近,但是林氏素来就是个社牛,反正现在尴尬的不是她。

小脑袋微微耷拉,肩膀不停的抖动,李炽冷眼一瞥,倒是不客气,“好,那就有劳伯母了。”

林氏听着这个伯母,心花怒放,脸上的褶皱都被熨帖了,“不麻烦,不麻烦,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她倒是兴致勃勃,可雨敛和一见到李炽,那简直坐立难安。

从前跟着鑫国公,他也是见识过世面的人,但自从隐姓埋名之后,便对这些权贵有了距离。现在冷不丁的看着李炽,他内心还是惶恐。

何况,知道雨松青和李炽是逸闻趣事是一方面,但是亲眼见到两人并肩而立,言笑晏晏,又是另一种冲击。

雨簇随了林氏,向来不在乎什么礼节和规矩,一见到李炽,背上的书也不顾了,仰着头看着他,“我见过你,你就是……大都督?”

少年眼神锃亮,对他很是好奇,李炽也难得温和,颔首道:“是。”

“我听我姐说过你。”

“闭嘴!”

雨松青捂住他的嘴,威逼利诱,“小心我把你还帮人斗蛐蛐的事儿捅出来!”

李炽把她拉走,颇有趣味,“她说了什么?”

“嗯……好像说你……欠钱不还,天打雷劈。”

“还特能装逼!”

“装逼?”

李炽不解地看着她,一本正经,“逼如何装?何意?”

“噗噗噗噗噗——”

雨松青捧腹大笑,“就是,很厉害,很厉害!BKing!”

“青青!”

雨敛和佯装严肃,生怕李炽回瞬间翻脸无情。

谁知他只是看轻轻盯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落座在侧位,这让习惯做主位的雨敛和更加忐忑。

他什么意思?

他几个意思?

桌案上的碗筷布好,雨松青习以为常的坐在他的身侧,也不顾雨敛和震惊的眼神,自顾自的给自己夹菜。

有了林氏和雨簇喋喋不休,桌案上的氛围倒是热闹,不过几分钟,李炽碗里就堆满了菜。

或许初次与人同桌吃饭,他有些拘谨。面对热络的林氏和好奇的雨簇也没表现的那么冷淡,林氏每给他夹一次,他便捧着碗点头一次,无论林氏怎么打听他,都是“嗯,好,是。”

今日还真的乖。

只是雨敛和,一直板着脸,在他俩脸上扫来扫去,然后闷头吃饭。

心里总是堵得慌。

事后,燕暮曾经多方打听过李炽去人老丈人家都带了些什么,得知他双手空空还去蹭了一顿晚饭之后,目瞪口呆,直呼这世道不公。

黑水县的官衙这段时间简直风声鹤唳,只要一见行迹诡异的人直接羁押,尤其是在大牢外见到一男一女骑着马缓步走来,老远便在喝道:“地牢重地,何人敢擅闯!”

两人面面相觑,等到李炽拿出了锦衣卫的令牌,这两人便立刻怂了。

雨松青挣扎了很久,还是放心不下徐宽进,她心底虽然信他,可是现如今所有的证据动机都指向他,即便是他十张嘴,再没有出现真真正正的犯人之时,谁都救不了他。

孙家与徐家恩怨矛盾长达数年,谁都不能肯定哪件事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提前验过徐家酒窖里面自酿的酒,不查不知道,这一查她就发现,这些自酿的粮食酒,或多或少的都有一股子异味。她甚至怀疑徐父没有做好合格的消杀,导致这批酒菌落数超标,即便是不会毒死人,可是杂粮酒的度数和菌落数长期饮用也会引起人体酒精中毒。

徐宽进一见到她,便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栏杆,闷头解释。

他也是倒霉,因家中米粮铺子生意不兴,租房合同又快临期,手中的钱全被徐父压在货里,本就诸事不顺。这孙家的三天两头借口闹事,徐父就与他争执了好几次,闹得邻里皆知。

那日晚,他刚收拾门店里面的东西回家,就听见父母与孙家人又开始吵闹,徐宽进本就是不擅长与人争吵的个性,知道他想要的无非就是酒,就顺手拿起桌案上的那坛酒给了他,那日邻里街坊都看见,现在孙家出了人命官司,他这个嫌疑的罪名真是板上钉钉。

“你们前前后后究竟给了他多少酒?”

徐宽进也不甚清楚,只记得他爹塞给他不少,“没有七八坛,也有五六坛,他闹一次,就给他一坛子。”

雨松青恨铁不成钢,“正是这般没原则,惯着他,将他的胆子灌大,你今日这牢狱之灾,也不算冤枉。”

徐宽进缩着头没说话。

“对了,我记得你爹和你都不爱喝酒,为何那日桌案上会有一坛酒?而不是你去地窖里新拿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徐宽进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那酒……我也不知是何人放上去的?”但总归是家里的东西,她也没怀疑过。

下意识动作。

雨松青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被人设计了,或者,做了一次顺水人情。”

“不可能!我与他无冤无仇!”

李炽稍稍将雨松青往身后拎,眸光一寒,“无冤无仇?这世上,又有哪些人恨意滔天,不过口舌之争,寸利之夺。识人不明,引狼入室,你可真天真。”

李炽这个嘴。

雨松青有一丝不忍,但深知他这个性子若是不改,日后定会惹出不知多大的事情来。

她不经感叹道:“你和你爹娘,根本就不像。”

他爹莽撞糊涂,他娘精明果断,两人身材都矮矮小小,没想到生的这个儿子身量高大不说,性格也很纯善。

事情没有被耽搁,她很快就通告孙县令让人缉拿谢林翰,可这对官吏,人没抓到,反而被谢家所带来的军官打得脸青鼻肿,差点没了命。

次日雨松青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可思议。

县衙府外,华贵的马车身侧站着七八名高大精壮的军士,个个戎装肃武,毫不威风。

马车内,中年女子近乎高傲的嗓音贬斥着黑水县的官吏,几乎要指着鼻子骂孙县令。

“无耻之尤!我儿是何等人,区区市野小民,胆敢栽赃到我儿头上,简直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