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之舞
“轰——”
“隆——”
从撞向活动石块的地方忽然打开一处密道,他趁着震动引发的落石滚动和箭雨的掩护下,往地上一躺,然后抱着腿滚了进去。
他要逃!
李炽按住她的肩膀,在忽明忽暗的火焰下,淡淡的表情越发威严。
“不用追。”
跑不掉的。
“现在怎么办?”
头顶石块像是雨点般不停掉落,碎石子砸到她的额头,雨松青苦着脸,双手紧紧抱着李炽的胳膊,像是一只难缠的小蛇,盘算着最佳位置。
李炽身子微微倾向她,声音冷得跟冰一样“凉拌。”
啊咧?
雨松青睁大眼睛,看着李炽冰冷的面庞,察言观色“我们不会栽在这儿吧?”
“哼,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若早有自知之明,也不会陷在这里。”
随着石块越滚越多,地面逐渐裂开一块东北方向纵横相见的裂缝,两人正半蹲在裂缝之间,因昨日洪水淹没此处,从缝隙间渗透了许多流水,现在岩壁和石缝的地下水不停的往外涌,黑窟洞聚集了洪水的压力和机关的动**,像是濒临瘫倒的锅盖,即将坍塌!
“两个办法。”
李炽喉结微微鼓动,热气洒在她的眉间,“要么出去,要么进去。”
什么东西?
雨松青抓不稳他话中的重点,什么出去,什么进去?
“我跟着你!但是石头他们几个怎么办?”
李炽默然,头疼的瞪了她一眼,带着沙哑的声音向石头他们几个喊去,“都听着!这地动十数停一下,雨箭从西往东依次是三枚,五枚,七枚,从左往右七数循环。你们几个听我命令,只有三数的时间冲出去。”
雨松青瞠目结舌,这么短的时间,他都找出了规律?
“那……你们呢?”石头带着周姑娘两人靠在他们对面的石壁旁,剩下大聪靠在他们同侧。
“你们出去之,三日之后,设计带着宗长再来此处,就把今日之事告知大家,其余的不用管,本座会处理。”
也就是说,他准备带人进村?
雨松青没问,若是让石头出去,那他们两个就只有进去了?
在李炽锐利的眼神里,她低头不语,等到李炽开始数数,她才聚精会神的盯着石头。
“四,五,六,走到门口堆着骨头的地方!”
因为周姑娘的长裙绊事,她干脆捞到了腰间,石头和大聪各自腾出一只手抓的她的左右两臂,在李炽数到“六”的时候,飞奔而去。
“停!”
李炽喝止,静耳听之,不过过了三四秒,他又道“下一次直接跑出去,不必管我们,你们只记得早日回到村中去,把这姑娘藏好。”
几个人点点头,又过了片刻,李炽启唇,“出去!”
“轰——”
石块碎屑的粉尘几乎在他们踏出黑窟窿的瞬间淹没了洞穴,雨松青捂着嘴咳嗽,可还没等她休憩片刻,李炽就抓着她的手腕往山洞里面冲去。
因为石块堆积淹没了洞口,沟渠两旁的火焰没有了空气助燃渐渐熄灭,两人摸着黑拼命往黑窟洞内跑去,直到走到了一块死胡同。
眼前的石壁上被人工挖了一块横铺的石块,左右两边各有香烛,石壁上隐隐约约还看得见千变万化,色彩各异的花纹和壁画。
“这是陈设大佛神母的地方。”雨松青咋舌,本以为是个简易的供神之位,没想到竟然如此精致。
李炽细细勘察石壁的内外两侧,用刀背不断地敲击整个石壁,可还是没有半丝反应,眼看外面的碎石越累越多,空气中混杂着烟尘和油烟的味道,雨松青不停的咳嗽,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夺过他递给雨松青的手绢,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用牛皮袋灌装的水,倒在帕子上,盖着她的鼻息,“不要说话。”
他的额间渐渐汗水愈加明显,紧皱的额头显示着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一般镇静,侧脸被尘雾笼罩,汗水滚落在喉结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却不减风度,就像是一弯朔月,薄雾蒙尘,却依旧寒冷明澈。
她心头忽然有什么东西滑落了。
“陈蛟是不是耍我们?”
密道是不是只有他那里一处?
李炽闻言,挑了一下眉,眸子极冷,往后退三步,走到了一块石砖面前。
“是我们没有触动机关。”
他不停的敲打着石砖,直到第三排第二个,外面忽然传来“哐当”的声音,紧接着,被悬挂在山洞内的女尸像是活了一般沿着被铺设好的机关,四处飘动。
数十具红发长发女尸在抖动的黑暗山洞内有规律的晃动,老旧的绳索发出“蹭蹭蹭——”般摩擦的声音,像是她们沉吟的呼唤,又像是无边的怨气,周遭的火焰随着女尸的移动忽明忽暗,他们似乎身处地狱一般看着她们跳着被设定好的舞蹈,唱着无边哀悼。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像沉冤的鸟儿的呼叫,忘川激**的水流,颂着无数哀怨灵魂的路。
“三!”
“二!”
“一!”
“走!”
石壁下的石块徐徐打开,李炽用执刀的手环着她的手臂,跳进了石壁的暗道。
坠降的感觉很不好,雨松青死死抱住李炽的腰,听着耳边刀刃划在石壁上刺耳的声音,嘴唇龛合,紧闭双眼。
李炽延靠着石壁降落在地上,闷哼一声,悄悄移动了膝盖,低头看着视死如归的雨松青,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开。”
“到了?”
一双秋瞳盈盈一瞪,疑惑地东看西看,“朝哪儿走?”
他似乎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紧紧靠着她,“风吹来的地方。”
两人无言,一前一后的走在密道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松青突然想起来,扯了扯李炽的腰带,神秘兮兮“你知道为什么陈蛟一放火,两侧的石渠内的火光不断吗?我似乎闻到了什么……但不确定。”
李炽瞄她一眼,“石脂?!”
神了,她就是说的这个。
如果没有闻到味道,还可以猜测是什么油脂蜂蜡,可是那股味道很明显的就是石脂,就是后世所说的石油。
《梦溪笔谈》曾提及过石脂,并预言,指出“石脂至多,生于地中无穷”,并预言,“此物后必大行于世”。
“你说,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黑窟洞里?那真是一个山洞吗?”
李炽面色阴氲,不屑道“你这脑子有时候灵活,有时候愚笨,你没看见那石砖和石壁吗?山洞?”他冷哼一声,“这里是陵墓。”
而此处,是墓道。
雨松青脑袋嗡嗡叫,怎么跑到人家墓道来了?
“那咱们出的去吗?这又是谁的墓啊?那他们曾经避难所谓的什么粮食,其实是贡品?那个什么大佛神母,其实是陪葬品?那今日我们遭受的机关,其实是那些人利用墓主人对付盗墓贼的?”
“现在转过来了?”
“……”
不带这样玩的啊!
从鬼门逃出来,却逃到了人家墓中?
这三天两晚的经历告诉她,以后出门要看黄历。
墓道深不见底,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一个椭圆形的盗洞,她才恍然大悟,她就说陈蛟那厮怎么如此容易逃脱,原来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她观摩了这盗洞的大小,直径不过六七寸,她这个身材娇小的或许差不多,可李炽身量修长,肩宽臂厚的,也要爬过去?
“笑什么?”
感受到雨松青的促狭,李炽一脸铁青,“跟不上,本座可不会管你。”
这盗洞修建的很有艺术感,四周的墙壁光滑,宽度均等,距离也不远,两人从盗洞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此处是文光县一座荒芜的小庙,而盗洞所在的位置居然正是石佛后面的暗门。
这小庙早就是被遗弃荒凉的地方,瓦片香炉四处乱摆,四处都是凌**缠的蜘蛛丝。尤其是这坐佛佛像,因被人捥去了脑袋,只剩下斜坐逸然的身姿。
“阿弥托福,等日后小女子赚了银子,一定给您塑金身。”
雨松青拜了拜这尊残佛,惹得李炽轻蔑一笑,“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谁对我有用就信谁,多拜拜总不错。”雨松青虔诚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李炽不悦道“可从头到尾,都是本座将你带出来的。”
言外之意,你感谢的应该是我。
“阿弥托福。”
从石佛身后的屋子里冒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方丈,看到李炽躬身笑道“大都督,好久不见。”
晨光未熹,照亮在这方丈的额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李炽也不想在这里遇到熟人,退后一步,拱手道“智言大师。”
“想来缘之一字,妙不可言,老衲上一次见到大都督还是三年前。”
智言大师看了看李炽,又看了看雨松青,“不知这位是?”
“小官的属下。”
这是雨松青第一次听见李炽自称自己的“小官”,但同时听到他称自己是“属下”的时候心底不知怎么,有一丝不悦。
“都督风采依旧啊,老衲已经老了。”
分明一身灰头土脸,还刚从盗洞里爬出来,哪里风采了?
李炽与智言顺势坐在朽烂的木椅上,但两人却丝毫未减仪态,“大师身子可还好?”
“上次匆匆一别,大都督还是征北大将军,今日一见居然已经是天子近臣。”他感叹一句,“当日老衲因病流落在外,还是托了大都督的福才捡回了一条命,老衲可不敢辜负大都督的情谊,这两年没什么大毛病。”
这智言大师可不是旁人,乃是昭帝打天下之时身边的智囊之一,如今先帝驾崩,当今陛下又瘫痪在床,剩下太子和太后执政,他也就早早卸下了担子,游历山水。
“不敢当,小官也是分内之事。”
两人一言一句的说着,不知话题怎么就扯到了雨松青身上,智言炯炯有神的眸子看着她,摸着自己的胡须,忽然一顿道“不知这位可否报上生辰八字?恕老衲口祸,施主这面相,恐不是多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