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根据受案登记表上的地址,老队长带着我和邱楚义找到了东安街道159号。

此时此刻,大门紧闭。

邱楚义走在最前面,他快步上前,用力叩响了门扣:“有人吗?”

很快,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面容哀怨,眼神黯淡。

老队长说明了身份:“我们是刑警队的办案民警,请问,你是马舒楠的家人吗?”

那个瞬间,中年女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好,我是,我是舒楠的母亲,我叫郑凤岚……是不是舒楠有消息了……”

我咬了咬唇瓣:最终,这个可怜的母亲还是要知道女儿已经死亡的消息了。

老队长甚至也有片刻停顿,像是要给对方一个缓冲。

她急迫地追问:“是不是,是不是舒楠出事了?”

老队长点头道:“三天前,我们接到一起报案,有人在东郊的一片杨树林的小木屋内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现在确定死者就是你的女儿,马舒楠。”

那一刻,马舒楠的母亲踉跄两下,甚至没有来得及哭泣,就轰然倒地了。

我和邱楚义急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送回了屋里。

那时候,马舒楠的父母以及妹妹不会想到,还有更痛苦的真相等待她们接受,认领,最后,吞下。

在马舒楠的父亲马学文和妹妹马舒瑶匆忙赶回之后,老队长也告诉了他们更为残忍的真相:“马舒楠死于窒息,也就是被人掐死的,她在死前遭受了严重的侵害……”

马学文强忍着痛苦,颤抖着追问:“警察同志,舒楠遭受了什么侵害?”

老队长叹息道:“她遭受了严重的强奸,凶手实施强奸之后,掐死了她。”

那一刻,马学文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咒骂道:“畜生,畜生啊……”

郑凤岚和马舒瑶也抱头痛哭,直呼“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是一个好孩子,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

我安静又无奈地看向他们。

很多时候,人们都喜欢将命运和好事坏事对等,好像只要没有做过坏事,就会得到命运的善待,殊不知,这只是人们内心脆弱又无助的愿景罢了。

老队长安慰道:“人已经离开了,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希望作为家属,你们配合调查,尽快抓到凶手。”

随后,在马舒楠的父母和妹妹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我和邱楚义带他们来到了县局进行了尸体辨认。

见到尸体之后,自然又是一场撕心裂肺。

邱楚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面瞄了一眼,立刻将头缩了回来:“我真的是看不了这种场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我也应声道:“谁说不是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也忍不住向里面看了看。

那时候的我不会想到,十多年后,我再次看向了停尸房,只不过,那一次,跪在停尸床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邱楚义。

他的面前躺着最爱的妻子和女儿。

她们永远离开了他。

就像此时此刻,马舒楠也永远离开了她的父母。

认尸过程结束后,我和邱楚义带着哭哭啼啼的马学文一家来到办公室。

关于马舒楠的外出和被害,我们最先询问了妹妹马舒瑶。

时年十五岁的马舒瑶是鹿苑县育才中学初中三年级学生,她向我们描述了那一天下午的情形:“那天中午,我和同学出来玩,就没有回去上课,玩到了下午四点多,我就回家了。当时,家里没有人,我爸外出跑车了,明天下午才会来回,我妈去了我姥姥那边,我姐还没有下班。我躺在屋里听广播,听了一会,我姐就回来了,我也没有和她多说话,前两天,我们吵架了,我不想理她。大概六点多吧,她过来对我说,她要出去,我说那就去呗,她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就住在外面了,我就问她去哪里,她说去苏金梅那里,我也认识苏金梅,她是我姐在售货站的同事,她还让我自己做点饭,我也没有理她,然后她就走了。第二天中午,我回家的时候,我妈已经回来了,我也跟她说了我姐昨天晚上去了苏金梅那里住了,晚上,我和同学出去玩了,八点多回到家,这才知道我姐一直没有回家,她昨天晚上没有去苏金梅那里,今天甚至没有去上班。当时,住在附近的表舅也过来了,说是一起出去找人,如果找不到,就要去报警。”

马学文和郑凤岚的说法也验证了马舒瑶所说:“那天中午,我回来之后,舒瑶也回家了,她说舒楠昨晚没在家里,去同事苏金梅那里了,我也没有当回事,到了下午六点多,舒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有些担心了,等到了七点,我坐不住了,去了苏金梅那里,她爸爸去了第三种子站的售货站,当时,苏金梅和爸妈正在吃饭,我问她舒楠去了哪里,她说她今天都没有见到舒楠,还说昨天晚上,舒楠根本没有来她这里过夜,她爸爸也在售货站的值班员那里得知,今天舒楠根本就没有来上班。当时,我彻底慌了。虽然我们找了很多地方,但始终没有找到她,我感觉舒楠一定是出事了,她最乖,也最听话了,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家,更不会离家一天多了,没有和我们联系的。”

另外,我和老队长分别询问了他们,马舒楠的基本性格,日常习惯和社交关系。

马学文表示,她的两个女儿性格迥异,相比叛逆的小女儿马舒瑶,大女儿马舒楠从小特别听话,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初中毕业后,在绣花厂当了两年的绣工,后来就托人去了第三种子站的售货站,成了售货员,她在单位的人缘不错,大家都挺喜欢她。

郑凤岚表示,马舒楠性格好,特别善良,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她和丈夫操过心,马舒楠之前做过绣工,前两年去了第三种子站当售货员。每天下午五点多,马舒楠都会按时回家,然后做饭,她晚上很少出去,即使出去,也会提前告诉家人。马舒楠和领导同事关系都不错,从来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马舒瑶则表示,她姐姐确实特别好,父母也特别喜欢姐姐,下班之后,姐姐很少外出,有时候会去找苏金梅,有时候苏金梅会过来找她,至于她们姐妹的关系,之前还算不错,后来由于姐姐总是代替父母管教她,她就不愿意和姐姐多说话了。

他们也都表示,在马舒楠突然离家的前一天,确实和妹妹马舒瑶吵了两句,也只是姐妹之间的拌嘴,并无任何异常,且马舒楠离家的时候也和马舒瑶说过话,不存在因此突然离家的可能。

综合马学文、郑凤岚和马舒瑶的询问笔录,老队长分析,那天晚上,马舒楠应该就是准备去苏金梅那里,并且计划过夜,她很可能在前往苏金梅住处的时候遇到了凶手,被动或者主动地跟随凶手离开,从而改变了本来的行程。

马舒楠离家的那天晚上,她是骑车出门的。

我们走访了马学文一家的邻居,邻居们表示并没有注意到马舒楠出门,况且,当时已是傍晚,天色很暗,即便马舒楠出门,她们也很难分辨。

从马舒楠家到苏金梅家的距离不算远,骑车大概十多分钟,中间有一段比较僻静的路段,她极有可能就是在那个路段遇到了凶手。

站在那个路段的路边,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废弃房子说:“如果凶手的目的就是强奸马舒楠,他放弃这个近在咫尺的房子,反而将马舒楠带到更加偏远的杨树林中的木屋,这也能够侧面印证,凶手就是预谋性作案。”

老队长也认可我的说法:“看来,我们也要重点调查一下马舒楠的人际关系了。”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第三种子站了解情况,他也安排了其他同事就杨树林附近的村子继续走访,寻找当时可能看到马舒楠或者可疑人员的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