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财迷心窍

1993年6月15日左右,“小土豆”在盛阳市百花舞厅中,从三凤手里收到一部二手传呼机,隔天便把传呼机转卖给百花舞厅中的另一个女舞客,随后他在6月23日因喝酒起纷争把人捅死,然后潜逃到郊区,直至7月23日被抓。在这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相好的家里没出来,只有在7月14日晚间偷偷回过一次市区,找一哥们儿弄了几条外烟。而马葫芦井中的尸体是在7月30日被发现的,经法医研判,确认死亡时间大致在半个月之前,也就是7月16日左右。很显然,这个日期与“小土豆”潜回市区的日期非常接近,所以如果马葫芦井中的女尸真是三凤的话,“小土豆”就非常值得怀疑。

现在,法医最新给出的结果显示,尸体确系三凤。但是“小土豆”的哥们儿先前表示,7月14日当晚,“小土豆”确实去他家里拿过几条烟,他还留“小土豆”喝了顿酒,从晚上9点一直喝到下半夜,大概在凌晨1点“小土豆”才离开。而按照“小土豆”在马家屯的那个老相好的说法,那天晚上“小土豆”回到她家的时间是下半夜2点多,中间只差了一个多小时,“小土豆”是不可能完成杀人抛尸的,但问题还在于“小土豆”哥们儿的这份证词是否可信。

重案队从外围了解到,“小土豆”口中的那个哥们儿叫刘超,在一家食品厂开小货车,平时经常跟一些流氓地痞混在一起,家里人都不怎么搭理他,他长期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随后重案队去食品厂调查,据管理车队的领导说,通常司机送完货下班前都会把车开回厂里,但前段时间有一天下班,刘超跟他提出想借厂里的车用用,说是要给家里拉点东西,他就同意了。时间在两三周之前,具体的这位领导也说不清。两三周之前,意味着和三凤被杀的时间是重合的。重案队民警当场开始怀疑,搞不好是“小土豆”和刘超合伙把三凤杀了。车队领导又说刘超已经两天没来上班,没打电话请假,打传呼也找不到人。

两天没上班,这不正好是重案队上次找他核实“小土豆”的口供之后吗?难道说刘超做贼心虚跑路了?重案队赶紧派人赶去他的出租屋一探究竟,结果房门紧闭,敲了好久无人回应。随后找来房东开门,看到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值钱的物件都被卷走,衣柜里的衣物也不见踪影,显然刘超是真的跑路了,不,应该说是畏罪潜逃。

技术队在刘超租住的房子中采集到多枚指纹,并且在衣柜背面找到一个女士背包,同时在刘超的睡床下,还发现一只女士短袜。而在抛尸现场的马葫芦井中,勘查员曾经也找到一只女士短袜,两只短袜无论是样式、质地,还是品牌,都一模一样,非常有可能都是三凤穿过的。随后技术队派人去刘超工作的食品厂,对他开的小货车进行勘查。他们先是在小货车驾驶室后排座位上采集到两根长鬈发,之后又在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储物格中找到一双棉线劳保手套,并在其中一只手套的拇指部位发现有抽线迹象,正好与遗留在三凤指甲缝中的那一段棉纱线相匹配。当然,关键和最有力的证据还是要用指纹说话,经过对比,在刘超睡觉的床头上采集到的指纹中,有两枚是属于三凤的。

以上诸多证据,已经完全可以确认刘超的杀人嫌疑,但重案队认为,杀人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小土豆”一定也参与了,搞不好还是主谋。

审讯室里,宁博涛带着骆浩东执行审讯,其余的人在隔壁观察室观审。宁博涛一上来也没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知道,杀人有你一个,你现在说还能算主动坦白交代,如果不想说也没问题,可一旦我们抓到刘超,他若是先招供的话,那将来量刑时你可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大概没想到宁博涛会这么直接,“小土豆”一脸意外的表情,他翻了翻那对小眼珠子,怔了怔,随即低头陷入沉默。宁博涛也不着急催促,让他自己先纠结一会儿,也给他时间权衡利弊。

半晌之后,“小土豆”似乎想明白了,主动打破沉默交代道:“上个月14号下午,我给刘超打传呼,说想跟他借点钱。主要是我在农村待烦了,想筹点钱去外地闯闯。刘超说他这阵子手头也紧得很,然后反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路子一块弄点钱花。我顿时想到经常穿金戴银,看着手里有俩钱的三凤,就跟刘超说要不然想法子把三凤约出来,把她给抢了。刘超当即说这路子行,还说那些天天在舞厅里晃悠的娘们儿都贼有钱,多干几票也行。我说那就得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都给做了,要不然早晚会暴露。刘超表示没问题,还说他晚上把单位的车借出来,做完之后把尸体扔到郊外去。就这么着,当天晚上刘超把三凤约到家里,两个人先睡了一觉,然后趁三凤躺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把她给掐死了。”

“之后,我们俩从她包里翻出五百多块钱,我拿了四百,剩下一百多以及三凤身上穿戴的金银首饰,还有传呼机什么的都留给了刘超。再之后,我俩喝了会儿酒,挨到下半夜1点左右,刘超开车拉上我出去抛尸。本来按计划是去郊区,但是半道上刘超憋泡尿,下车去尿尿,回车上后说街边有个马葫芦井,干脆把尸体扔井里得了。我一寻思也行,就按他说的办,把三凤扔井里去了。”

“谁动手杀的人?”宁博涛紧跟着问。

“是刘超,也是他把尸体扔进井里去的。”“小土豆”使劲咬下嘴唇说。

“真的是刘超?”宁博涛盯着“小土豆”,加重语气追问道。

“真的,真的。”“小土豆”连着点了两下头说。

“未必吧?”骆浩东突然插话,“从我们掌握的物证来看,三凤是被人戴着棉纱线劳保手套给掐死的,在这个过程中三凤有过挣扎,因此她的指甲将手套钩破了,而那只抽了线的手套,最终被我们在刘超的车里找到。更准确地说,手套是我们在车内副驾驶座位一侧的车门储物格里找到的。而你刚才说当时开车的是刘超,那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只能是你,脱掉手套随手放到身旁储物格里的也只能是你,那么动手杀人和抛尸的必然是你,对吗?”

“不……”“小土豆”身子微颤,一时语塞,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骆浩东看出端倪,继续说道:“稍后,我们会采集手套里的皮屑,送去北京进行脱氧核糖核酸鉴定,从而便可以准确认定戴过那双手套的人,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主动坦白,我们就不必再去北京折腾一趟,耗费不必要的时间。”

“这样吧,我们给你2分钟时间考虑,你自己来决定你的命运。”宁博涛虽然不太懂骆浩东说的那是什么鉴定技术,但是他懂得打配合。

“是我,是我干的,算我主动坦白行不行?”“小土豆”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未及多想,忙不迭带着哭腔说道。

“行,算你主动坦白,那我就再给你个立功表现的机会。”瞅着“小土豆”的(上尸下从)样,宁博涛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刘超现在跑了,你知道他有可能去哪儿吗?”

“他有个拜把子的哥们儿在南西市,也是道上混的,我估计他是投奔那哥们儿去了。”“小土豆”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蹭了几下额头上的汗珠说。

“怎么能找到那人?”骆浩东问。

“只知道他叫大勇,大名叫什么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个开饭店的,应该好打听。”“小土豆”说。

“行,那这问题先放一放,说说那个传呼机吧。”宁博涛说。

“那真是我从三凤手里收的,正主是谁我真不知道。”“小土豆”哭丧着脸说,“好吧,其实我问过三凤传呼机是怎么弄来的,她跟我说是从一个老男人家里顺的,说是那男的想白睡她,她气不过,趁男人没注意,翻人家抽屉,看到一个传呼机,就偷偷藏到包里带走了。”

“这个男人的底细你还了解多少?”宁博涛问。

“我没问太细,就知道这么多。”“小土豆”说。

瞅着“小土豆”的态度,倒也不像说假话,宁博涛歪着脑袋和骆浩东对下眼色,随即冲看守民警挥挥手,示意可以把人带走了。等“小土豆”的身影彻底消失,宁博涛起身冲骆浩东的肩膀扇了一巴掌,嘴里嚷嚷着说:“行啊,小子,刚刚推理得不错。对了,那脱氧啥的鉴定,是真的假的?”

骆浩东呵呵笑道:“我蒙他的,不过技术是真的,国外现在已经可以运用到实际办案中,只是咱们国内还处于研究探索阶段。”

总的来说,审讯算是比较成功的,基本上抓到刘超便可以结案。随后队里开会研究了一下,普遍认为抓捕刘超的风险不是太大,没必要兴师动众,便把去南西市的抓捕任务,派给了几个年轻民警。

至于王虹的失踪,就目前掌握的物证和线索来分析,大概率跟“小土豆”和刘超无关。如果属于王虹的传呼机真是三凤从别的男人家里偷窃而来的,意味着那个男人才是案件的真凶。接下来,要对在百花舞厅里与三凤有过接触的,以及曾经给三凤打过传呼的所有男人,逐一细致地进行排查,凶手非常有可能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