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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每次噩梦都会再现蒋菲凡当众将他赶出‘极品’集团的场景,他比谁都深爱蒋菲凡,也比谁都更恨蒋菲凡,蒋菲凡是一个曾经让他疯狂的女人,也是一个将他直接推入深渊的女人,一直到今时今日徐勇都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当时在‘极品’集团极速发展的需要下难免会有些肮脏的事情出现,自己无非正好身处那些原本蒋菲凡不说,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的隐秘交易之中,蒋菲凡的曝光,让徐勇这个当年被厨艺界封为‘北刀王’的汉子硬生生的堕落到不知名的小厨后面干杂活,这些年徐勇的手艺还在,但是斗志已然全无,不过张疯并未猜错,徐勇在接到张疯电话之后彻夜难眠,如果说张疯对菜刀的喜爱已经很偏执了,那徐勇对菜刀的喜欢简直就是痴狂,即使在徐勇的职业生涯陨落之后他依旧嗜刀如命,徐勇曾经为了把钟爱的菜刀整整存了三年的钱,他也曾经为了一把过目不忘的名刀与人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虽然最后他将自己送进了医院,但那把刀还是被他赢了过来,张疯曾经送过徐勇一个外号,叫‘刀痴’。
徐勇的爱好蒋菲凡怎么会不知道?蒋菲凡与徐勇之间的恩怨又怎会不是她心中的痛楚?曾经和自己一同创立‘极品’美食评级机制的徐勇爱刀如命的嗜好蒋菲凡多年来都未曾忘记,只是后来蒋菲凡每每看到一把好刀总会感觉隐隐的心疼,爱的越深,痛的就会越隐秘。
‘极品’集团里亲眼见过徐勇的现在不超过十位,全都是‘极品’位高权重的老员工,‘极品’餐厅负责人光头佬就是其中一位,当年他就是蒋菲凡和徐勇一起选出来的,对于这份恩情光头佬至今都记得,今天晚餐高峰期的时候光头佬接到一个档口的投诉,说有个邋里邋遢的人一直站在档口,什么也不点,跟他说话也不回应,他就一直看着档口里的菜,像个疯子。
‘极品’餐厅的大小事宜基本都由光头佬掌控,光头佬处理事情的能力基本就是三个字‘快准狠’,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光头佬的对策要么将那种怪人赶走,要嘛直接给他份吃的,最不济就给点钱打发走,对于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但是今天,光头佬在见到档口投诉的那位怪人之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都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老大……”同事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光头佬微微一皱眉,大家都离开了。
这个档口的特色是苏州本帮菜,苏帮菜属于苏锡菜一个组成部分,世界上没有哪家公司的员工餐厅可以将菜式分的如此详细,除了‘极品’集团。
光头佬缓缓站到了档口的里面,看他的样子好似有些紧张,就连在不远处拖地的吴美丽也注意到了平日里嚣张无比的光头佬紧张的神色,这种紧张和昨天他遇到张疯的不同,现在这种紧张更多的是一种敬畏,吴美丽远远看了看站在光头佬面前的那个老头子,老头子微微弯着腰,满脸的大胡渣,头发甚至比吴美丽还乱,深陷的眼窝看上去苍老而又憔悴,还有他的那双手,粗糙的几乎已经快掉皮了,这样一个人,光头佬怎么会对他表现出了如此的敬畏?吴美丽不禁感到了好奇,她已经在餐厅晃悠了一整天,还没出现陈星说的大事件,还有半个小时吴美丽就下班了,现在无惊无险的一天对于吴美丽来说简直比中头奖还幸运。
“您……来了。”光头佬点头哈腰轻声说了一句。
老头子也没理光头佬,还是直勾勾盯着档口的某处看着,光头佬顺着老头子的目光看了看,他确定老头子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条松鼠桂鱼的上面,虽然那条松鼠桂鱼是展示用的仿制品,但光头佬好似已经了解了老头子的想法。
“您稍等,我马上去给您做。”说话间光头佬就去了档口后面的厨房。
吴美丽正张望着,忽然听到有厨师在议论。
“这谁啊?能让老大亲自下厨?”
“就是,除了昨天踢馆的张疯子,还真没见过老大亲自下厨?”
“这老头到底是谁啊?”
吴美丽脑子里也有同样的疑问,这老头子到底是谁?
吴美丽正瞎想着,忽然看到刘强满脸推笑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呵呵……”刘强脸上的假笑比哭还难看“……你辛苦了,下班吧。”
“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吴美丽问。
“你现在去换衣服,然后走到打卡的地方不就半个小时了?”刘强好似想的比吴美丽还周到。
“我还没吃晚饭。”
“唉……瞧我这眼力劲儿,你赶紧去吃!剩下的交给我了!”说话间刘强竟然从吴美丽手里抢过了拖把。
吴美丽原本还想和刘强争辩,但她看到刘强‘真挚’的表情,还是准备选择离开。
吴美丽没走两步,就听到助听器传来了陈星的声音。
“去苏州本帮菜档口。”
“干嘛?”吴美丽问。
“去了就知道了!赶紧!”
吴美丽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向了苏帮菜档口,吴美丽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了老头子的旁边,吴美丽靠近才在老头子身上闻到了一股子恶心的味道,这种味道没有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出不来的,不过吴美丽也是吃过苦的人,对于这种味道她早就习以为常,曾经自己身上,也有过这种味道。
吴美丽看了看档口上摆着的几道菜的模型,刚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光头佬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松鼠桂鱼出来了,光头佬看着吴美丽楞了楞,但他还是很快恭恭敬敬的将餐盘端到了老头子的面前。
“您坐哪里?我帮您端过去?”光头佬小心的说道。
老头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光头佬餐盘里的松鼠桂鱼,一言不发,老头子就这么看着,看的光头佬额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你有多久没用刀了?”老头子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神还要空洞。
光头佬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很久了。”
“松鼠桂鱼横竖108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老头子冷冷的说。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光头佬已经一盘子盖他脸上了,但是此刻,光头佬竟然满脸的内疚。
“好,我再去做!”说话间光头佬竟然又将餐盘端回了厨房。
吴美丽看着远去的松鼠桂鱼吞了吞口水,心说他不要给我啊!
吴美丽左右看了看,这个档口现在除了自己和老头子没别人,但其它档口早已人满为患,心说这个档口这么诡异,自己还是去其它档口觅食为妙,谁知道吴美丽刚刚准备走,老头子又说话了。
“你等着。”
吴美丽看了看老头子,又往自己的四周看了看。
“您是在跟我说话?”吴美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头子并未回应,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我……等什么?”吴美丽不明白。
“松鼠桂鱼。”老头子只说了四个字,眼神又停在了那个PVC材料制作的假松鼠桂鱼上。
吴美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自己现在有点饿,但也不算太饿,既然这个怪人要自己等,自己就等等呗。
不多时,光头佬又端着盘松鼠桂鱼出来了,这盘的刀功明显比之前那盘工整了不少,看的出来花了心思。
“您看这盘,108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光头佬额头上已经出现了汗渍。
“不齐。”老头子冷冷回了一句,光头佬又低了低头,端着松鼠桂鱼回了厨房。
“您……是专程过来找茬的吧?”吴美丽冒死问了句。
老头子依旧冷冷的未有回应。
“跟您说,昨天有个叫张疯子的也过来找过茬,看样子这个‘极品’集团结下的梁子不少,您又是哪家餐厅的?”吴美丽非常八卦的问。
“四海为家。”老头子淡淡的回道。
“我去!四海为家的人他们都可以得罪?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吴美丽愤愤的说了一句。
“那我可以……走了吧?”吴美丽想趁机溜走。
“等。”老头子只说了一个字,就杵那里不动了。
很快,光头佬又端出了一盘松鼠桂鱼,这盘比之前那盘更加的精致,看样子光头佬已经进入了认真的状态。
“您看这盘行不行?”光头佬小心的问。
这次老大爷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微微叹了口气。
“唉……手艺都丢了。”
一听老头子这句,光头佬明显感觉到了紧张,他赶紧非常认真的低头说。
“我知道错了!我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吴美丽哪里见过光头佬如此的卑微模样,心说这个老头子想必不是光头佬的师傅就是某位世外高人,吴美丽正瞎琢磨着,忽然听到老人对自己说了句。
“你来吧。”
吴美丽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四周,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老人缓缓转过头,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吴美丽。
“这道松鼠桂鱼,你做。”
“您不是开玩笑吧?他都做成这样了,您都看不上,我来?”吴美丽感觉老人简直就在开玩笑,光头佬刚刚端出来的那盘松鼠桂鱼随便拿到哪个美食大赛上都是可以得奖的,却被老人说的一文不值,自己去做那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
“松鼠桂鱼,108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除了技术,还有刀。”说话间老人竟然看了看吴美丽的背后。
“他除了技术,刀也有问题,你的刀,就没有问题了。”老人缓缓的说。
“我什么刀?”吴美丽装傻。
“你背后这把。”老人已经说的非常明确了。
“那是我走夜路防身用的,钝的狠!您一看就是绝世高手!您哪瞧得上?”吴美丽打马虎眼。
听着吴美丽的话老人并未生气,而是淡淡叹了口气。
“唉……龙凤斩……我以前也只是听江湖人说过,想不到真的存在,今天我和你比。”
老人此话一出,光头佬满脸吃惊。
“您和我比什么?”吴美丽有些担心的问,现在的老人家要是和人拼命,那可不是几万能解决的事儿,待会儿老爷子一不高兴,往自己身边一躺,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
“松鼠桂鱼,你做一条,我做一条,108刀,一刀不能多,一刀不能少。”老头子冷冷的回道。
“我哪会做松鼠桂鱼?您真是太抬举我了。”吴美丽不好意思的说。
“你不做,你的刀给我,你输了,你的刀给我。”老头子的语气好似变得严肃。
“您……这是在讹我吗?您看我这造型就知道我多穷了?您还不如讹光头!您看他油光水滑的脑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吴美丽狠狠指了指光头佬。
“你去准备两条一斤五两的活桂鱼,一两不多,一两不少。”老头子看了看光头佬,光头佬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你选个厨房。”老头子用几乎命令的语气对吴美丽说。
“我真不会做!”吴美丽已经做好撒腿就跑的准备了。
“你会。”老头子目光停留了吴美丽的右手上。
“但是就算我会,我赢了您,又有什么意义?”吴美丽不明白的问。
“我只要我的意义,我只要你这把刀。”老头子的每句话都言简意核,吴美丽已经听明白了,他就是来讹自己刀的。
“我不管您是谁,这把刀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谁都不会给!”吴美丽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
“我不管这把刀是谁留给你的,‘龙凤斩’只有配它的人才能拥有,如果你比不过我,你就不配。”老头子冷冷的说。
“您跟我来硬的?我也不是怕人的主!”吴美丽挺直了身体。
“跟他比。”助听器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吴美丽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觉得那个声音好像是蒋菲凡?
“你只要赢了他,明天我就会对外公布你‘极品’集团代言人的身份。”助听器里真是蒋菲凡的声音。
“您……到底是谁?”吴美丽知道蒋菲凡这种人不会随便说这些话,想必自己面前这个人大有来头。
“你不用知道我谁,只用战胜我,或者把刀留给我。”老头子正说着,光头佬亲自抱着个大水箱就过来了,水箱里两条一斤半活蹦乱跳的桂鱼正游来游去。
“两条都是一斤半,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光头佬满头是汗的说。
老头子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从背后取出了一个很旧的扁平包裹,他将包裹轻轻放到了档口上,然后一层一层的掀开了包裹上的旧布,一层又一层的,老头子的手法不快不慢,不多时,一柄通体亮白的钢刀就出现在了吴美丽的面前,吴美丽当然认得好刀,老头子面前这把刀虽然没有丝毫的精雕细琢之感,但这把刀的气质绝对不在自己的‘龙凤斩’之下!
老头子缓缓将手伸向了钢刀,在他的手指触及钢刀的一瞬间整个人好似又有了灵魂,吴美丽清楚的看到老头子原本弯曲的背部缓缓的挺直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几乎瞬间有了颜色,老人家周身在触及刀的一瞬间几乎散发出了光彩,吴美丽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在转瞬之间不论是状态还是气质至少年轻了二十岁!就好像这位老人的所有精气神都已注入了这把钢刀之中,在他触及钢刀的一瞬间,好似取回了自己的魂魄!
“30分钟,应该足够了。”老人此刻的语气也显得充满了朝气。
吴美丽不敢相信的上下仔细打量了老人一番,就连此刻老人破破烂烂的衣裳几乎也掩盖不住此人的风华,吴美丽转眼又看了看光头佬,光头佬好似已经激动的快要哭了。
“如果我输了,不想给您刀,您会怎么样?”吴美丽担心的问。
“你试试。”此刻老人竟然微微笑了笑,这是吴美丽第一次见老人笑,他的笑竟是如此的自信和威严!吴美丽琢磨着要是自己真输了,‘龙凤斩’肯定留不住了!
“如果我赢了呢?”吴美丽好奇的问。
“如果我输了,这把刀给你。”老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菜刀,就好似看着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我可以问问,您这是什么刀吗?”吴美丽问。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钢刀,只不过它陪着我学习厨艺,陪着我成家立业,陪着我流落天涯,陪着我四海为家,我喜悦的时候它会陪着我,我痛苦的时候它也陪着我,这把刀已经汇聚了我所有的精气神,这把刀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朋友。”老头子认真的说着,就好像真是在说着自己的某位故友。
“他这把刀价值100多万,你赢了兑换成现金,女儿就回来了。”助听器里陈星言简意核的冒了一句。
“是不是真的?”吴美丽小声的自言自语,这时助听器里忽然又传来了覃紫荆的声音。
“这把刀叫‘北雪’,在餐饮界很有名,之前有人想花一百五十万买,他没卖……”覃紫荆还没说完,陈星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你也不想想,一把普通的刀他会带在身边几十年还对着刀说话吗?肯定是价值连城了!吴美丽,你的机会来了!”
一听陈星和覃紫荆不约而同的都说这刀值钱,吴美丽瞬间就兴奋了起来,吴美丽原本饿着的小肚子感觉也饱了,怪不得老人家一摸这刀精气神都上来了!敢情是摸着100万!如果真有了这100万!自己的女儿不就回来了?
“既然这样……我就献丑了……”吴美丽微微扬了扬嘴角,将头发用发霉的皮筋捆扎了起来。
吴美丽一进厨房,手都还没摸到桂鱼,就听到光头佬跟她说了一句。
“希望你可以尽全力,‘北刀王’这么看得起你,你不要让他失望。”
“他叫什么?”吴美丽问。
“北刀王。”光头佬重复了一句。
“他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吴美丽感觉情况不妙。
“因为他比刀功从来没输过。”
“跟谁比?”吴美丽认为对手很重要。
“国内近十年所有的刀功冠军他都比过了。”光头佬的话差点让吴美丽跪下。
“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吴美丽眼角都湿了。
“好了,不打搅你了,努力!我看好‘北刀王’!你一定会输!”说话间光头佬一阵小跑,离开了厨房。
吴美丽双手扶住了案台才勉强站住。
“你丫跟他一伙的不早说!”吴美丽有气无力的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这时她看了看一旁倒计时的电子钟,比赛时间只剩下了不到2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