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清茶,烹散身后的焦躁,烹醒身前的欢喜
《道德经》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光而不耀。”生命不能太耀眼,也不能太浮躁,更不能太喧闹。品茶,是一场静默的狂欢,身在其中,可以体会相遇的缘分,整理纷乱的心绪,品味自己的人生,喝着喝着,便喝出了那份清晰的了悟。
我们这一生,走得太匆忙,仿佛不停旋转的陀螺,不敢有一刻停歇。
咬紧牙关,用微笑抵抗内心的悲伤,用快乐掩饰满身的伤痕,我们在这见物不见“人”的现实世界,找不到真正的乐趣。紧张匆忙、烦躁不安、忧心忡忡、患得患失,是生活的主旋律。奔波只为活着,活着只为奔波,最后却忘了这一生究竟该怎样活着。
忙着生存,淹没了生活;寻找物质,丢了精神;为了别人,苦了自己;想着远方,忘了沿途的风景……
人生苦短,不如且行且慢。偶尔,让灵魂停驻,为它寻一处安放的空间。
那么现在,让我们在人世纷扰处,得一盏清茶,抵十年尘梦……
看过鲁迅的散文《喝茶》,在他看来,色清而味甘,清苦而微香,是最好的茶味,但要让好茶喝出趣味,就要在静坐无为的时候。某次写作的中途,他匆忙中顺手拿起随意一喝,茶中的袅袅清味居然在无声无息中被喧嚣的气氛压了下去,真是白白浪费了茶的真趣。
放下繁杂喧闹的尘事,喝一杯茶,品一段娴雅,是一种“清福”。不过要想在浮世中窥见茶里的“清福”,首先就须深谙生活的平衡之道。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如果你正处于某种水深火热的焦躁状态下,就算在喉干欲裂的时候,那么,即使一杯蕴含着天地草木精华的香茗摆在眼前,恐怕喝起来也未必觉得这和普通的热水有什么区别。
茶,是沉淀之物,需要品味的就是一种闲趣。于见物不见“人”的现实世界里,带着那一方静谧的心境,带着那一抹澄净的心思,便可以在“品茶见真味”时找到灵魂的驻脚。
喝茶,喝的是一种历程。那是我们都走过的一段渐行渐远的路,一路艰辛,一路坚持,于岁月中,看沧桑变幻,看烦恼如风。这时,如果能在洗尽铅华后进入一杯茶中,就一定会在那种清味中感受到岁月的静谧悠长。
一道水,二道茶,在辨水煮茶的意趣中,我们可以在茶味的变幻中,感受苦尽甘来的韵味,唇齿留香间,这何尝不是对人生的玩味,也许喝着喝着,就会忽然想明白很多事情。人生苦短,与其为“鱼跃于渊”而奔波累心,不如偶尔捧茶而坐,享受那一刻茶香绕梁里的闲趣人生。
看过《晋中兴书》中的一个故事,东晋官员陆纳在担任吴兴太守时,某次得知谢安要来拜访。谢安在当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政治名家,出身名门望族。当天,陆纳便备好茶点,迎接谢安的到来。
哪知陆纳的侄子陆俶,对叔叔的心意十分不解,心想,谢安何等人物,登门拜访,只备简单茶点,岂不是太过轻慢?于是,便自作主张,偷偷准备了十个人的酒席。谢安前来拜访时,陆纳端上茶,本打算以高雅的清茗会友,结果他的侄子居然摆上一桌美食。
谢安离开之后,陆纳气愤地给了侄子四十大板,称其“秽吾素业”。意思就是,我喝茶喝的是意境情趣,你为什么要玷污我清高的名声。
我想,陆纳应该是了解谢安是一个淡泊名利、寄情山水的人,所以他希望可以在宦海浮沉的喧闹中,与谢安这一风流雅士,坐下来辨水煮茶,体会那一份怡情自乐、心思澄澈的清净。
这就是茶的唤醒之意。
就职于外企的他,工作非常繁忙,喝茶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一种浪费光阴的奢侈行为。忙的时候,他就连热水都没时间喝,就更别说喝茶了。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新来的同事,总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几分钟的时间,端着茶杯优雅地品着茶。茶杯里那上下翻滚的绿色茶叶,仿佛春风吹过树叶时摇曳生姿的轻柔姿态。于是,他便有了心动的感觉,终于在周末精挑细选买了一盏茶杯,试图为自己的繁忙生活注入一丝趣味。
可是,内心被工作的焦虑牵绊的他,每次泡好茶后,一边低头对着键盘打字,一边拿起杯盏一饮而尽,从未喝出茶的清雅味道。渐渐地,喝茶这件事,对他来说真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不舍。他认为,喝茶对于他这个繁忙中早已遗忘了生活乐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直到那天,他经历了一次失败的谈判。他把客户约到饭店,一边吃饭一边谈合作,他很清楚所有的谈判都有意见相左、各持己见的时候。所以,起初他和客户也曾试图在彼此的对峙下各让一步,但是随着谈判的深入,大家开始互不相让,直到针锋相对、不欢而散。
于是在同事的建议下,他决定下次谈判选择在茶楼。后来,他与客户相约喝茶,落座后,他们没有直奔主题,而是看着茶艺师,备茶、选水、烧水、温具、置茶、冲泡、倒茶、奉茶……边看边散漫地闲聊,渐渐地,他们开始静下心来,听茶艺师讲述着茶的前世今生,用一份闹市里的闲情,去体味茶叶所经历的清风雨露,就像在感悟着人生中所走过的每一段流光岁月……
也许是辨水煮茶的意趣,冲淡了生意本身的浮躁;也许是那一盏白瓷碗里浅浅的绿色,涤**了内心的焦灼;也许是在简单的茶中,品出了灵魂深处最本真的趣味,那一次,他们的谈判轻松而愉悦。
这也许就是茶中清而净的力量吧。
从此他便爱上了喝茶。每当紧张匆忙、烦躁不安、忧心忡忡的状态出现时,他就会邀上三五知己,找个茶楼,围坐在一起。听着轻松的音乐,收敛锋芒,卸下伪装,泡一壶茶,带着内心的澄澈,看晕染了天地之精华的茶叶,在热气氤氲中,涤**着内心蓄积已久的凡尘污垢。
很快,他和好友便在茶香弥漫中高谈阔论起来,相同的人生境遇,共同的生活经历,让彼此都心照不宣。茶是清心地喝,话是敞开了说,那种倾心畅谈的趣味,俨然是一种身心的休憩和回归。想必,他整装待发再上路时,依然是一腔热血,满腔孤勇。
有时,他也会独自一人,在茶楼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那儿看向窗外。看着城市里的车水马龙、看着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相伴而过、看着人们低着头匆忙向前……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曾经,那些奋不顾身的岁月,那些为了梦想不遗余力的努力,那些每一个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时光……在这茶味萦绕的意趣里,所有已知未知的时光,都已变得云淡风轻,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由和舒朗……
他说,因为有了茶,生命便有了依托。
我想到了《道德经》里说过的一句话:“光而不耀。”这就是说,生命不能太耀眼,也不能太浮躁,更不能太喧闹。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喝着清茶的日子里,看细水长流、看月朗星稀、看碧水天涯、看心思澄澈后的清晰长路……
品茶,是一场静默的狂欢,身在其中,可以体会相遇的缘分、整理纷乱的心绪、品味自己的人生,喝着喝着,便喝出了那份清醒的了悟。
一盏清茶,足以烹散身后的焦躁,烹醒身前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