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张大堂,往前走啊2
张大堂想:“没有革命和党,自己一生就会窝在黛瓦园,一生就会在那儿娶一个镇上的小脚女人,让她围着自己转一辈子,然后,老死掉,埋在那儿。那样,自己的一生和爱情真是太简单了。自己活着就等于没活。”
尤其让他奇怪的是,他临走时脑子里洞房花烛的画面和女人,就是他与阿畦后来的写照。所以,他想:“自己与阿畦,也许根本就是前缘注定了的。”
张大堂蜜一样的日子并不长。这话应验了张大堂的爷爷常说的那句话:“好日子不会长的。平平淡淡才会长。没有永远的完美。”
这些话是爷爷没事时,在黛瓦园的街上转悠,一遍遍对黛瓦园人所说的话。爷爷一遍遍地说。爷爷说这些话时,是黛瓦园人对他羡慕了,说些溢美之辞的时候。他说完了这话总是哈哈一笑。然后,爷爷就背着手走掉了,留下黛瓦园人在那里窃窃私语:张老爷学问大着呢。张老爷的小媳妇嫩着呢。张老爷的财喜没人能够估得透呢。可张老爷老是说自己日子不长了。张老爷真是一个怪人。
黛瓦园人议论爷爷的时候,张大堂就在不远的地方玩耍。
有一天,张大堂进了爷爷的书房。在爷爷的书房里,张大堂看到了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书。张大堂的眼睛一粘上那些书,就再也离不开了。他沉醉到里面了。连爷爷进来了他都不知道。
爷爷见他喜欢这些书,送了几本给他。爷爷在送书时一再强调,千万不能让外人见到这些书。爷爷要他发誓。张大堂发誓之后,爷爷才让他将那些书拿回去。从此,张大堂房子里的灯一亮半夜。
看着阿畦像桃花一样的脸,张大堂想:“如果没有爷爷那些书,自己也不会想来武汉,更不会来南京。更不会有这些兴奋甜蜜的日子。”
他还想到了爷爷那句“好日子真的不长”的话。他的心里有了一丝忧虑。
春天刚刚来了,4月刚起头,好日子真的不长。南京政府掀起反共**,张大堂所在的共产党组织突然遭到破坏。张大堂、阿畦被捕入狱。不久,他们和另外16名中共党员被运到南京城西效秘密杀害。
世界一片黑暗,而且冰冷之极。
张大堂最初只感觉到了一根绣花针一样细的光缝,沾在一张巨大的黑暗之上。他没有很清晰的感觉。他只是隐隐地猜测,在他的前方,有这一根针大小的光存在。而且,就是这根光线,正在叫喊着自己的名字:“张大堂,往前走啊。张大堂,往前走啊。”
光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是,一瞬间一切又被打乱了。那根光线有时一下子隐得看不见了。有时又变得稍稍粗了一点儿。突然,那些黑暗与声音又像谢了幕一般,一下子全不见了。然后是阿畦,带着身孕在阿畦,站在夜风里,一遍遍喊着张大堂的名字:“张大堂,往前走啊。张大堂,往前走啊。”
张大堂在阿畦的喊声中醒来了。可他的眼睛并没看到阿畦。张大堂感觉自己被一层东西压着,四周是另外一种黑暗。一种生命回转之后没有天空的黑暗。很快,他感觉自己是在土里。那些土不是十分重,而且有些松软。他试着动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再试,一次二次三次,还是不行。他的一根手指感觉到了另外一种冷,一种流动的冷。他将那只手动了一下,土轻轻地让开了。他再动,土越让越多。他的整个身子露出来了。他像了睡了一觉一样,坐了起来。胸口上有一颗黑色的物件掉了下去,接着,一股血往外喷射。他这时才记起自己是被枪杀掉了。他抓起那块黑物,是一块石头,再次堵住了那个枪眼。血止住了。他从身上弄了一块布,将前后胸连那块石头一起绑好了。
这时,他看到了那些和他堆在一起的共产党员。原来,自己和他们被枪杀后,被刽子手掩埋在这个污水坑里了。正是这个污水坑的污水,浸松了他身上的土,还有那块石头,恰到好处地堵住了他的枪口。他才活了过来。他的战友脸上全是苍白的。他们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走得很远了。他们身上全与身旁的土地一样黑。他们就快要成为那些土地的一部分了。
张大堂从成为中国共产党员那一天起,就知道死亡随时会光临自己。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突骛。现在,面对死亡,他发现自己没有像与阿畦相恋时想象的那样。与阿畦相恋直到昨天被枪杀之前,他还在想,要是阿畦死了,自己也不活了。
“可是,现在,阿畦一定会在另外一个地方被杀掉。阿畦也一定死掉了。”他想。想到这儿,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爷爷胡须飘飘的神情。他将自己身上的党员证取下来,他还将那些同志身上能够带走的东西都取了下来。然后,他用一个同志身上的外衣包住,背在了身上。他开始向远处有灯光的村庄走去。
在他的衣包里,还有一本李想刚刚著的书,书的名字叫做《青春期的中国》。在这本书上,记着李想的联络密码。
张大堂三个月之后回到了黛瓦园镇。
他回到家里时,家里只剩下他的老母亲和一个贴身的侍女了。母亲的头发全白了。那位小侍女也已经熟透了。看着儿子变了一幅样子回来了,母亲并没有多大的喜悦。母亲淡淡地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你走了,他们的命就守不住了,全部被强盗偷走了。因为这个屋里没有一个守着他们命的人。”
张大堂什么也没说,将他的行李递给小侍女,他的手挨到了小侍女的手。他感觉到了她的手在发烫。她的**把她的对襟子衣绷得太紧,以致**的形状通过衣服隐隐呈现出来。张大堂回到房里洗了一把脸,然后到外面的染坊里去了。张大堂回来时,大红大彩跟着他进了屋。他对母亲说:“我今天就与小侍女成亲。”
母亲脸上有了一些光:“这孩子虽然给人当过几天乳娘,人却是个十分好的人儿。”
张大堂说:“乳娘好,会生养。我让她给你生一窝孙子。张家在黛瓦园会重新兴旺起来的。”
母亲脸上有了笑容。
见母亲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张大堂才回到自己的房里,把小侍女叫了过来。张大堂看着小侍女想:“结了婚的男人,没有女人滋润,比什么都难受啊。”张大堂还想:“这女人真是是颗熟透了的水蜜桃。可是,我偏偏要叫你青梅。”
于是张大堂对小侍女说:“从今天起,你就叫青梅吧。从今天起,你就我的女人了。以后黛瓦园谁再叫你小侍女,或者谁欺负了你,我就让人撑他的嘴。”
说完,张大堂将青梅抱到了**。熟透了的青梅在张大堂的身子下面,幸福得昏了过去。当她闭着眼睛时,张大堂简直分不清她是阿畦,还是青梅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泪水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她的脸上。他轻轻地唤着阿畦的名字,轻轻地述说着。
他告诉阿畦:“你不是做梦都想到黛瓦园来吗。现在好了。我们回来了。你看看,你现在就在黛瓦园了。这儿是我们的家。我们再也不离开这儿了。我会一辈子都守着你,我们一起到楼顶上晒太阳,一起到河里去游泳,一起去吹后山的风。你开心吗?你不是说过,要我陪着你,用你那双赤着的大脚,把黛瓦园的每座楼都走遍吗。现在好了。现在我们回来了。明天我就陪你去,用你那双美丽的大脚,把这里的巷子和楼,都踏遍。好了。阿畦。好了。我们再也不离开这儿了。这儿的山水,这儿的楼房,够我们吃一辈子,也够我们住一辈子了。我们一劳永逸了呵……”
张大堂拥着怀里的女人,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日头偏西的时候,张大堂醒了。他看清了身边睡着的女人是青梅。他突然想起了爷爷说的话。他在心里自嘲:“我还是娶了一个小脚女人,还是回到了黛瓦园。”他转念一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呵。”张大堂这样想着,一手就抄起了青梅一小脚,一把把它揣进了怀里。他从她的脚弓开始,一点点揉,一点点搓,然后是顺着她的脚胫,一寸一寸往上滑。当他的手。顺着青梅的腿往上滑时,他又忘记了手下的人儿是青梅。他又把她当成了阿畦。他的手指一路滑行,向她的深处飘去,他的嘴里又一遍遍地叫着阿畦。然后,他重新回到女人的身体里面。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暖流。和阿畦一模一样的明暖流,把他浸湿了个透彻。
潮水退下去时,张大堂才睁开眼睛。他看清了身体下面的青梅,还看了青梅脸上那两行清泪……张大堂为青梅擦拭着清泪。张大堂感觉青梅的身体在打颤。
张大堂说:“你冷吗,青梅?”
青梅说:“我不冷,我热,我身上有一团火在燃烧。你可能一点儿也没把我放在心里。可我不会怪你的。”
张大堂并没把青梅的话当真,他感觉她是冷的。他把她抱在怀里时,才发觉她说的是真话,她确实像一团火。突然,张大堂发现自己再次被这团火点着了,他心里的感激之情升了起来。他先用很长的时间吻了青梅,吻得她喘不过气来。然后,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的**似乎等待已久,他在脱她的上衣时,它们一下子就从她的衣服里跳了出来,在他手里乱蹦乱跳,像一两个充气过度的排球,没有一刻安宁。青梅突然抱住张大堂的头,把它往它们上面引,它们很快就跳入他的嘴里,变成两枚熟透的樱桃,在他的嘴里滑动。这时,他忘记了自己叫张大堂,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男人,他像婴儿一样,吮吸着青梅的**,享受着她的**。
正当张大堂如醉如痴地吮吸着青梅的**时,一股暖暖的蜜甜的汁,喷射到他的口腔壁上,让他感受到惊悚一般的甜蜜。甜蜜让他兴奋不已。青梅还嫌不够,她把**拉出来,对着他的脸,一阵扫射,乳汁洒了他一脸,一滴滴的汁堆积起来,滚到他的嘴唇上,他用舌头去舔,用鼻子去闻,整个屋里都弥漫了一种甜蜜的气息。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乳汁,吮吸着她的**。她的**,像一口泉眼,汩汩不息地往外流着汁水,供他贪婪地吸着。当他再次吻她的唇时,他感觉就连她的唇也是甜的,像涂了一层蜜。
青梅开始呻吟。她一边呻吟,一边扭动身体,两只手抱着他的头。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就像粉做的,又鲜又嫩。这时,他听到了昆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各式各样,长长短短,尽不相同。楼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雨把窗户外的梧桐叶,打得”嗒嗒”作响。在雨声里,青梅的身体,变成了一片原野,张大堂从容地在上面行走,一步一步,向原野深处走去。当他进入到她身体里时,青梅叫起来,她的声音幸福地在整幢楼里回**。
事后,青梅流着口水说:“大堂哥,你这个坏蛋,你让我死了算了。”
张大堂整天沉浸青梅带给他的甜蜜和对阿畦的回忆里,他一想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全身颤抖,恐惧万分。直到三个月之后,张大堂再也忍不住,才走进了爷爷的书房。这里过去是爷爷的书房。爷爷的那些书全部没有了。高高大大的书柜里,几乎全部空空****。
书柜上面只放了一本书,就是李想的那本《青春期的中国》。它孤独地立在一扇书格里面。因为血与汗的缘故,它有些发黄了。但是它的书脊还是那么挺拔。三个月来,他一直不敢走进这间书房,他就是怕这本书。他一直隐忍着。他不让自己进书房的念头抬头。
但是,他终于无法忍受了。他走了进去。当他的的手指挨到《青春期的中国》的书页时,他的手指像被烫了一般,缩了回来。他捂着脸,无力地蹲了下来。
“这是我的阿畦。”
他的心非常明确无误地告诉他。当他再次摸到书时,他的手完全感觉到自己是在摸着阿畦的皮肤。他的手开始发抖。从这一刻起,他的手只要一接触物体就发抖。这种发抖一直伴着他过了二十多年,直到他五十多岁时在沙滩上被刘枪杀死后才停止。
书在他颤抖的手指下翻动。李想的联系密码跳入了他的眼睛。
他想:“就是自己不再出去了,自己也得为李想做点儿什么,也得为阿畦做点什么。”
这种想法一经产生,则非常强烈。他当即伏到书桌上,用他和李想专用的密码写了一封信,然后,悄悄托黛瓦河的船主捎到山外给寄了。
在后面的日子里,张大堂源源不断地收到从全国各地寄来的邮品。
他的书房很快就被这些邮品占满了。后来,风声也越来越紧。张大堂托人到山外购了一幅烟枪和一包烟土。每天躺在大厅里,装着抽大烟的样子,背地里他却将自己的房产与田产一点点地卖掉,请了几个外地工匠,悄悄在他的卧室下面,营造地下宫殿。当宫殿建起之后不久,李想就在天津就义了。李想就义时,他所居住的屋子和他的身上,没有一份手稿和党的文件。这一点不仅让国民党特务感到奇怪,就连天津地下党组织也感到奇怪。
一时间,在两个政体内部,搜索革命先人李想的著作手稿与书藉成了一项秘密任务。
坐拥着李想和战友留下来的遗物,张大堂最大的心病,就是它们的安全。他竭力封锁着这些东西的消息,一整天一整天地思考着保护它们的方法。他每天白天装腔作势地抽大烟,夜里就下到地下宫殿,一一登记,分门别类,然后把它们像供奉神灵一样安放好。
做完了这些事情,他就坐在它们面前发呆。一夜又一夜,他的身材越来越瘦,个子越来越小。
他整个人真正成了一个鸦片鬼的模样。
不久,青梅为他急病了,而且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走掉了。
青梅死了,张大堂的烟抽得更厉害了。整个黛瓦园,甚至连山外面都传遍了,说张家的大少爷变成了烟鬼,说他将压断了梁的花生抽掉了,还将地田产和房产也抽掉了,抽得只剩下一间主楼了。而且,人们预言,这栋主楼在他手里的时间也不会长久了。一时间,整个黛瓦园镇的人,骂起不争气的孩子就说:“你想学张大堂呀。人家是有家产败,你呢,你没有。”
张大堂背着败家子的骂名,一直到黛瓦园解放,一直到他被枪毙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