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阿猫的三次对话

阿狗属狗,父母亲昵地叫他阿狗。阿猫可不是属猫,而是他长得圆脸,圆眼,小个子,说话轻声细语,像一只小猫,大家都亲昵地叫他阿猫。

阿狗和阿猫是同村,县城紧挨着的古严村。小时候阿狗和阿猫都在村小学就读。村小学的老师都是代课的。学校原来有正式的老师,那些老师在村小学挂着名,占着编制,领着工资,却不上班。有的在家休养做家务,有的应聘到大城市做代课老师,有的下海做生意。他们从工资中抽一小部分交给学校,由学校聘请代课老师。代课的老师都是兼职的,因为那微薄的代课费养活不了他们,他们还要做农活,做手工来养家糊口。

农忙时候,阿狗阿猫他们常被老师叫去帮忙抢种抢收。阿狗和阿猫奇怪,自己家的农活做起来那么累人,给老师做活计,真是一件比在教室上课更轻松,更惬意的事。特别是收红薯,一地的红薯收拢成堆,大家围着歇息,老师给他们讲天上地下有趣的事情。阿猫满地跑着,抓来蚂蚱,用狗尾草串成一串。收工的时候天黑了,星斗满天,接着远处楼宇的灯火。四周有秋虫凄冷的最后鸣唱。

阿狗和阿猫会睡到一家里去,躺在**,他们说自己班上哪个女生最好看,哪个女生最听话;还会说哪个男生最惹老师生气。阿狗突然问阿猫,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呢?

阿猫说:“你想当什么?”

阿狗说想当一名警察,一名好警察。阿狗的父亲就是被警察抓走的。父亲和邻居发生经济纠纷,邻居打了他。他气愤不过,拿刀砍伤了邻居五口,被判了四年刑。警察抓走了父亲,却对他很好,多次到家里询问有没有困难,给他们讲法律知识。

阿猫说想当一名老师,当一名不嫌弃农村的正式老师。他在村小学上了五年,还没见过正式老师呢。

阿狗说当老师也行。那我也当老师,到时候和你一个学校。

阿狗阿猫都上了初中,不在一个班了。

阿狗的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师,瘦小的个头,很年轻,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常常为了给学生补课耽误从幼儿园接女儿。有时,幼儿园老师把孩子送到学校来,有时,她会请一位学习不好的男生去帮着接回来。

阿狗的考试的成绩总是落在最后,小学基础没打好,补也补不上去。交学习资料费,他也是落在最后,母亲带着妹妹辗转求借多日才能凑齐,交上。班主任老师就会沉了脸,不耐烦地说:“怎么回事呀,你总是落后,学习上不去,连交个钱也落在最后。”阿狗的头就会垂下去,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学校组织体操比赛,班主任要求统一服装,阿狗是唯一一个拿不出服装费的。他们班里样样都是第一,而阿狗样样都拖后腿,班主任说你退学吧,你不是上学的料子,也许回家找些活干,能贴补家用。

阿狗就退学了,回家后,哭了一场又一场,最后背起被子跟着建筑队到外地去了。

阿猫成绩中下游,人也不惹事,很少引起老师的关注。但是上了初二,老师开始找起他的事,原因是他总在课堂上打瞌睡,渐渐地成绩成了倒数第一名。把班平均成绩拉下一个档次。当他第三次得倒数第一时,老师说退学吧,在教室也受罪。老师从来也没问过他打瞌睡的原因。那是因为他母亲病死了,父亲做清洁工养活他,他每天清晨四点就起床帮父亲扫大街。

阿猫便搬了书,在校外流浪了十多天,当父亲发现他没有进到学校时,他说,不用去求老师了,他不想上学了。其实,他做梦都想回到教室。

阿狗和阿猫在一座城市里的脚手架上相遇了。他们都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几年的劳作,练就他们结实的体魄。

做活的间隙,他们蹲在脚手架上,阿狗递给阿猫一支烟:“我们做不了老师了,就这样一辈子了。”

阿猫说:“我们将来结婚了,生了孩子,一定要他好好读书,做一名好老师,不歧视穷学生,不撵底子差的学生退学。”

“好。咱们还可以好好干,攒下钱,自己包工程,像老板一样有钱了,办所学校,请不撵学生的老师上课,给他发高薪。”

这个时候,他们看到那个每天从工棚前小路走过的女人被一位年轻人拦住了,年轻人抢了她的小包。他们知道她是一位老师,因为她有时会抱着一叠作业回来;也知道她是一位母亲,她常常带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上下学。他们没有犹豫,从高处落下来,猛追歹徒,围住了他。歹徒突然亮出匕首,把两人刺伤了,但两人始终没放手,直到警察到来。

两个人躺在两张并排的病**,又可以说话了,阿狗问:“你后悔不?”

阿猫说:“很高兴,做一回警察做的事,救助一名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