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火柴枪

那年暑假,因为我的胃一直不好,父亲就带我去了他工作的卫生院。

父亲白天很忙绿,几乎顾不上我。

我一个人打完针,起初还老老实实看连环画册。很快,那几本都翻厌了,就偷偷跑出了卫生院大门。

卫生院后面有一片杨树林,传出阵阵鸟叫。

我摸了摸裤兜里那把随身捎来的弹弓,手就有些痒了。

制作那把弹弓时,我精心选了一个结实的槐树杈,又跟父亲要了一根拉力很强的橡胶皮输液管,自然射程又远又准。

一走进树林,就听到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叭叭”的声响。

很快,我就隐约瞧见一个男孩,一个人正举着一把火柴枪,专注地瞄准着树上的鸟。

只是枪枪射空。树上的鸟都惊飞了。明显是火柴枪的射程不够。

我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自制的黑泥丸,屏住呼吸,用力拉紧弹弓,细细瞄准。一撒手,就听嗖一下,树上的一只鸟,应声被击落。

男孩好奇地走过来,端详着我的弹弓。有些不相信地问,就是用它打的?我有些显摆地点点头。

男孩随后商量,交换一下玩,好吗?

我玩过几回火柴枪。乡下火柴稀缺,大人不让浪费,都是偷着玩,偶尔放上一枪过过瘾。再说,在这块陌生的地方,连个伙伴都没有,我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男孩兴奋地用火柴枪跟我做了交换。我慢慢教会了他如何使用弹弓。

就这样,我认识了那个叫卫东的男孩。他家就在附近的公社大院。

很快,卫东也手把手教我制作起火柴枪。

我用一块结实的木板刻出枪身,又找来一根车辐条和六节更粗的人力三轮车旧链条,加上一股拉力强的胶皮管。我还独出心裁地在枪口处装上了一个子弹壳,显得得更为精致、漂亮。最后,在链条孔里放入火柴,一扣扳机,钢丝头借着橡皮筋的弹力钻入孔里冲击火柴头上的火药,枪响火柴杆便呼啸而出。

我的火柴枪成功了。卫东嫌自己那把旧枪威力小,又重做了一把新枪。

那天,在树林里玩着,卫东突然提出要和我比试比试,看谁的子弹射得更远。随后,我俩就像决斗场上的勇士一样,在树林里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开始面对面相互射击。可怜卫东的火柴子弹飞出枪口后,在半空里就软绵绵地飘落到地面上了。我倒是很沉着地找出一根又粗又大,前头包裹着特多火药的火柴装进弹孔里,跟着是瞄准射击,只听得“砰”的一声,对面乐呵呵傻笑着的卫东一下子捂住左眼蹲了下去。这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火柴枪子弹竟飞出了十多米的距离,还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眼睛!

我吓得魂飞魄散,稍一迟疑,便萌生一个念头,快逃!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跑出多远。一直到天黑,都没敢回卫生院。我又冷又饿,哆哆嗦嗦躲藏在一座桥下的桥洞里。就在我忍不住抽泣时,一道手电的光芒照在了我脸上。

我被卫生院的一位细心的叔叔发现了。后来才知道,为了找我,整个卫生院里所有的大人都在苦苦找我。

父亲当时很生气,怒视着我,丝毫没有找到我的兴奋。

父亲不容别人劝说,就将我一把揪进宿舍,从里面关死门。我怕得又哭又喊。父亲训斥道:你还有脸哭鼻子,伤了自己的同伴,竟然丢下不管,只顾自己逃脱,你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么卑鄙多么恶劣吗?

说罢,父亲就抡起一根皮带,狠狠抽在我的屁股上。

都说眼睛有神。其实,我的火柴枪只是不幸击中了卫东左眼的上眼皮,让他的左眼红肿了三天。至于我,最后的惩罚结果是屁股红肿了一个星期,这是父亲的“功劳”,因为不这样做,他觉得对不起卫东。好在,卫东的父亲为人豪爽,也不护犊子,大大咧咧地说孩子懂啥,磕磕碰碰更长见识。

父亲拽着我,拎着一兜点心罐头又去看望卫东。卫东一点也没把伤当回事儿,更没恨我。还要我把火柴枪借给他研究研究,为何威力比他做的那把大。

可惜,火柴枪早已葬身父亲脚下。

后来,都参加工作,我跟卫东失去了联系,不过,从一篇新闻里,或多或少知道卫东成了一名特警,还是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