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读梅里美小说记

喜爱法国作家梅里美（1803～1870）的作品，缘于我在一个外国短篇小说的选本里读过他的《马铁奥.法尔哥尼》。读完《马铁奥.法尔哥尼》之后，此小说情节的紧凑性、人物的传奇性、作者叙事的客观性，尤其是通过一个故事即围绕一个中心情节展开来描写人物表达主题的结构方式，特别符合我的审美喜好，激起了我阅读他全部小说作品的浓厚兴趣。于是我就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梅里美中短篇小说集》。最近，我用了一周时间，终于读完了他的22篇中短篇小说。果然，梅里美的小说没有让我失望。本文要记录的，就是我特别喜爱的梅里美几篇小说的原因。

我读小说有一个偏执，就是看小说是否有鲜活的人物形象，而衡量人物形象的重要标志，就是看人物是否有性格。否则这个小说只有空洞的说教。梅里美笔下的肯定性人物，大都有着强悍的性格，其行为是嫉恶如仇，敢作敢为，与人争斗不惜以命相搏。《马铁奥.法尔哥尼》的侠义之士马铁奥.法尔哥尼，《塔芒戈》里的非洲黑人酋长塔芒戈，《卡门》里的吉普赛女郎卡门，《高龙芭》里的科西嘉少女高龙芭，大都具备这一特点。就拿《马铁奥.法尔哥尼》来说吧。小说故事发生在叠嶂丛莽，远离文明，连罪犯都可以逍遥法外的科西嘉岛上。岛上有一个身体健壮、枪法高超的山民马铁奥.法尔哥尼。有一天，他们两口子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看羊群，10岁的儿子要一同去。但父亲拒绝了他。恰好这天有个逃犯慕名逃到马铁奥.法尔哥尼家门口，开初儿子掩护了逃犯。当追捕队长以金表利诱儿子，儿子经不起**，供出了逃犯。父亲愤怒地枪杀了爱子。小说以如此大义灭亲的形象，不着痕迹地阐明了主题：对率真、自然人性的赞美，对刚直、嫉恶如仇性格的歌颂。

梅里美小说善于选取震撼人心的事件来表现人物不平凡的性格。马铁奥.法尔哥尼大义灭亲，枪杀爱子的事件够震撼人心了。说实话，开初读此篇小说，我是不能接受的。我认为马铁奥.法尔哥尼为强盗讲义气，枪杀了自己儿子，似乎野蛮和荒唐。但当你知道了科西嘉岛的历史和文化传统以及民风人情后，你也就理解了马铁奥.法尔哥尼的行为。《塔芒戈》选取的事件是贩奴末期黑人反抗白人掠夺者一场惊心动魄的海上暴动。而梅里美并没有把这一事件写得简单化，而是写得曲折多变。人贩子黑人酋长塔芒戈起初与白人船长勒杜同流合污，与之讨价还价，粗暴地枪杀自己的同胞，并在酒醉之后，把老婆给了白人船长勒杜。酒醒之后，找白人船长勒杜夺妻，结果反被白人船长勒杜俘虏，与黑奴一起带走。沦为黑奴的塔芒戈终于奋起反抗，在妻子的配合下，团结黑奴，发起了暴动，杀死了白人船长勒杜及其随从。可惜，他们缺少文化，不懂航海知识，不懂驾船技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船沉了，160多名黑奴身葬大海，只有他得以存活，后来也病死在异乡。整个事件，写得紧张曲折，扣人心弦，不仅人物性格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之中，得到有力表现!同时也是极为鲜明地表达作者的倾向思想：揭露法国殖民主义的残暴和非洲黑奴的悲惨遭遇。

梅里美写人物强悍的性格、震撼人心的事件，但笔触却又是超人的冷静。他始终控制着自己的**，似乎只是客观地照相，客观地描写和叙述，不带感情色彩。如《高龙芭》，写的是科西嘉岛“家族复仇”的故事。作者写嫉恶如仇、智勇双全的美少女高龙芭如何劝说哥哥奥索中尉回岛为父报仇；奥索如何爱上英国美女莉狄亚，并在莉狄亚小姐的影响下，依靠法律，不报父仇的矛盾心理；高龙芭如何戳穿靠关系当上村长、横行乡里，随意杀人的律师作伪证的阴谋；哥哥奥索中尉如何在自卫的状态下杀死了设伏袭击奥索中尉的村长的两个儿子，而作者丝毫不表达自己的见解，小说要表达的思想，却在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之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2009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