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民众的情绪立即煽动起来了，纷纷加入到没收日货的行列。

余瑞华组织学生，将日货堆放在一块，准备点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光。

这时候，王俊林接到命令，率领一支部队，威风凛凛地冲到了现场，将民众全部包围起来。

余瑞华挺身而出，站在王俊林的面前，说道："你不能镇压民众的反日运动。"

王俊林一看到余瑞华，不由得惊讶极了，严厉地训斥道："你懂什么？日本人其实是帮助我们的。"

余瑞华不理睬王俊林，转头就命令学生们点火。却王俊林率领的人马横档在前面，学生无法点火。余瑞华猛地将王俊林朝外一推，奋起一脚，将一桶煤油踢倒在日货上，然后从一个学生手里拿过了火把，往上面一扔，顿时噗的一声，一道鲜红的火光冲天而上。民众发出了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王俊林气急败坏，扬手给了余瑞华一个耳光，怒骂道："你混蛋！"

"你才混蛋！"余瑞华回骂道。

好呀，真是一个男子汉了！王俊林心里暗暗喝彩。他一定要让余瑞华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他命令军警，驱散了民众和学生，也把那些最活跃的学生和民众抓了起来，关进了军营。

武昌的局势得以控制下来，段芝贵万分高兴。却汉口、汉阳抵制日货的行为愈演愈烈。特别是汉口方面，在日租界附近，所有的日货，全部被搜出来了，堆放在一块，正准备焚烧呢。一查问，带头人竟然是王俊财。段芝贵赶紧命令王俊林去处理。

王俊林急急忙忙去了汉口。愤怒的民众已经将日租界的进出道**全部封闭起来，行人无法通过。

这场运动同样是学生率先发动起来的，不过，立即就得到了王俊财的响应。作为汉口新一代商会会长，他立即发出了号召：商户一律不得出售日货。

王俊财一发出号令，西洋人就站在一边看笑话，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毕竟，当西方战事方酣之际，日本人趁机大肆向中国扩张势力范围，引起了西方列强的愤恨。能够利用这次机会，牵制日本人，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王俊林赶到现场边缘，只见王俊财高擎着一个火把，在那儿大声说话呢。

王俊财说道："同胞们，我们可以不理会袁世凯是当大总统，还是当皇帝，可是，我们决不能让日本人任意欺凌。中国有自己的商人，有自己的商品，我们不要日货，全部烧掉日货。今天，就让我来点一把火，让日货从此以后，就在汉口永远地消失吧！"

民众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王俊财身子一倾，正要点燃日货，王俊林率领的人马就开了过来。

王俊林一把捉住了王俊财的手，说道："你不能点火。"

朝民众扫了一眼，只见民众情绪激昂，王俊财说道："好的，这把火，应该由你来点。"

紧接着，王俊财就将火把递到了王俊林的手里。

王俊喜就躲在哥哥后面。他深知，王俊林是投靠了袁世凯才换得今天的地位，自己也是因为间接地投靠了袁世凯才能侥幸地活下来，相反，余瑞光却因为不能支持革命党人而导致余家的纱厂差一点就要关门大吉。他不能做任何违背了时代潮流的事情，却抵制日货竟然唤醒了如此众多的民众，他便不愿意袖手旁观，想做抵制日货的英雄。只是，他实在担心段芝贵会对他不利，就一直躲在背后。亲眼看到哥哥把火把递给了王俊林，王俊林想要熄灭火把，王俊喜脑际刹那间浮现出父亲死亡的惨象，顿感报复的机会来了，马上从王俊财背后冲了出来，顺势一拉，王俊林手里的火把就挨上了早就泼了煤油的日货。噗的一声，火光腾空而起。民众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旅长点燃日货了。"王俊喜赶紧喊道。

王俊林气急败坏。可是，火已经点燃了，而且，民众的热情也达到了极点。他应该怎么办？稍微踌躇了一下，他命令人马把民众全部驱散了。

"你应该知道，你是一个中国人。"王俊财没有走，静静地说。

"我是中国人。"王俊林说道："袁大总统也是中国人。你说，我是听袁大总统的，还是其他中国人的？"

"那么，你把我抓去交差吧。"王俊财说道。

王俊财是王氏家族的掌门人，也是他的堂兄，王俊林不能抓他。他决计找一个替罪羊。找什么人呢？是学生率先鼓噪着要抵制日货的，就从学生当中寻找替罪羊。可是，率先鼓动学生的人是余瑞华，也是跟他关系亲密的人。不能找学生当替罪羊，就找那些逼死父亲的商家。把他们交出去，自己再在段芝贵面前卖力地为袁世凯称帝鼓与呼，定能赢得段芝贵的欢心，更能赢得袁世凯的欢心。怎么为袁世凯称帝鼓与呼呢？袁世凯不是要求各地都上表恭请他为皇帝吗？军政府这边段芝贵是领头人，轮不上自己，自己就在其他人群当中活动，而且，还要把王俊财拉进来，让段芝贵彻底无话可说。

寻思一毕，王俊林就开始劝说堂兄了。

王俊财愤怒地说道："你别拉我干这种无耻之极的事情。我劝你也别出面搞那些不要脸的请愿团。要不然，你会遭到千万人唾弃。"

无法劝动王俊财，王俊林就把心里的烦恼说给母亲听。

王刘氏很理解儿子的苦衷，决定亲自出面，召集一些老夫人，也成立一个请愿团。她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余老夫人。余昌泰是死硬的保皇派，任何时候都说中国需要皇帝，偏离了皇权统治，国家就不是国家。有余昌泰吹风在先，她觉得只要自己一鼓动，余老夫人一定会加入请愿团。

于是，她带上儿媳余雅芳，坐上了轿子，过了长江，径直地来到了余府。

王翔宇的未亡人突然光临，又是亲家，还带回了女儿，余老夫人大喜过望，热情地张罗着要下人去购买食物，操作盛宴。余昌泰仍然对王翔宇当年支持革命党人耿耿入怀，连带着怪罪到了王刘氏的头上，根本没有走出书房。

终于明白亲家为什么要光临余府，余老夫人本来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却事关女婿的前途，自己决定不了，就想去问一问余昌泰。王老夫人进了余府，也想见一见余昌泰，跟着余老夫人，推开了余昌泰书房的门。余昌泰仍然在书房里龙飞风舞地写着什么，对她们的到来不闻不问。王老夫人脸上有点挂不住，想离开，却又不好意思离开。

余昌泰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朝桌上一扔，说道："你们看一看，我这字写得如何？"

"好，亲家写得很好。"王老夫人说道。

余昌泰说道："这是老夫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袁世凯就要当皇帝了。当得好呀。只要他当上了皇帝，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亲家老爷觉得，袁世凯应该当皇帝吗？"王老夫人问道。

"皇帝永远得龙种来当。凡人一旦坐上龙椅，不久就会一命呜呼。如果袁世凯真要当皇帝，他就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王老夫人大喜过望，赶紧把自己来余府的目的再说一遍。余昌泰同意王老夫人组织请愿团，却不同意自己的夫人去做。原因很简单：余昌泰的夫人不能充当袁世凯登基的鼓吹者。王老夫人一腔热望化为泡影，心里觉得空****的。转瞬之间，余昌泰就提出了新的办法，说是自己的夫人可以帮助王老夫人拉拢一些过去的相识，帮助王老夫人玉成此事。

怀着喜悦的心情，王老夫人离开了余府，就更加卖力地为儿子拉起了老夫人请愿团。

王俊林鼓动袁世凯当皇帝的做法，的确让段芝贵十分欢喜。更叫他欢喜的是，一代名士余昌泰竟然支持袁世凯当皇帝！这不能不说是王俊林的功劳。于是，王俊林没有把王俊财抓过来正法的事情就被轻轻翻了过去，段芝贵愈发器重王俊林了。王俊林感到轻飘飘的。他可以想象得到，只要袁世凯正式登基当上了中华帝国的皇帝，自己的前途就会一片光明。

不过，王俊林心里还有一道阴影。曾几何时，他竟然再也没有看到赵春丽的踪影。赵春丽找到了余瑞祥吗？如果余瑞祥真的还在武昌，或者是汉口、汉阳，那么，余瑞祥就一定会因为袁世凯登基之事掀起滔天波澜。要阻止余瑞祥。却余瑞祥到底在哪里呢？王俊林不知道，只有遍地撒网，监视所有可能跟余瑞祥联系的人。

闹腾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找到余瑞祥的踪影，也没有人看到过赵春丽。王俊林甚至亲自到过余府和赵府，借着拜访岳父、岳母和世伯的机会，探听他们的下落，依旧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余瑞祥一向嫉恶如仇，知道了袁世凯要称帝的消息，却不出面阻拦，不是他的个性；更何况，袁世凯已经正式宣布了登基的日子，余瑞祥还没有直接的行动，只能说明一点：他可能真的不在武昌了。一念及此，王俊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余瑞祥竟然凭空屹立在王俊林的眼前。

自从跟赵春丽汇合以后，余瑞祥就利用余瑞光与王俊财提供的资金，在王俊喜的帮助下，搞了一个秘密训练基地，一直在那儿训练人马。他已经练成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大都是他原先的旧部。王俊喜安插在王俊林身边的密探，一旦得知了王俊林的新动向，都会向他汇报。这些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余瑞祥的耳朵里去。是以他们总能躲过王俊林的耳目。

"你一直在找我，是吗？"余瑞祥冷静地问道。

王俊林笑道："是呀，袁大总统很快就要当皇帝了，国家很快就要重新归于皇帝的统治之下。这是一件多大的喜事呀。我们应该提前庆贺一下。"

"我们的确应该庆贺。"余瑞祥也笑了。

"就是嘛，我们终于走到一块了。"王俊林大喜，赶紧拉着余瑞祥的手，说道。

"不，我们根本就没有走到一块。我现在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和我走到一块的。"余瑞祥说道："你应该知道，中华民国已经成立四年了，共和制度已经深入人心，袁世凯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天下英雄定会群起而共击之。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要被眼前利益冲昏了头脑。你手里握有兵权。当袁世凯称帝的时候，你只要率先打响推翻袁世凯皇权统治的枪声，就会立即得到天下的响应。我们就可以再度创造一个武昌首义的壮举。"

王俊林冷笑道："你完全是痴人说梦。再造一个武昌首义的壮举！武昌首义后，你得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统统都是胡说八道，统统都是为了骗取民众的支持。我才不相信这一套！"

"现在恐怕已经由不得你了。"余瑞祥也是一声冷笑。刹那间，几条人影冲了进来。

王俊林定睛一看，正是赵春丽、许天亮以及余瑞祥原来的几个心腹部将。他心里一窒，连忙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现在，你只有一条**可走：跟我们一道，先取下段芝贵的人头，宣布湖北独立，脱离袁世凯的统治，然后命令部队向北京进军，推翻袁世凯的统治。"余瑞祥冷静地说道。

王俊林笑道："你在开玩笑！你来到了我的地盘，能不能出得去，还得我说了算，你却威胁起我来了。"

"你是聪明人容易糊涂，还是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糊涂蛋呢？"赵春丽走到了王俊林的面前，讥笑道："我们能来到你这里，并且已经把你控制起来了，你还能兴风作浪吗？"

王俊林又是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你到底要走哪一条**？"赵春丽问道。

袁世凯马上就要正式登基称帝，自己会得到侯爵的爵位；而且，全天下都在袁世凯的掌控之中，自己为什么还要当叛逆呢？可是，余瑞祥、赵春丽实在不好惹，硬顶是不行的。王俊林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你们有魄力，还想再造一个武昌首义；我却没有这个魄力。我把军队全部交给你们指挥，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余瑞祥冷笑道："你想拖延时间吗？你应该知道，为了理想，我不会认你是妹夫，也不会认你是世交的。"

王俊林不能不按照余瑞祥的吩咐，留下赵春丽等人在司令部里等候消息，让余瑞祥、许天亮等几个人化装成随从，和他们一块走向督军府。

段芝贵本来希望亲自去北京参加袁世凯的登基大典，却袁世凯一直对武昌这个首义之区怀有深深的戒心，特意留下他把守武昌，严防出现突发事变。他虽说表面上很信任王俊林，却也时刻提防着王俊林。得到报告，说是王俊林带了几个随从，要来跟他商议该怎么向袁世凯称帝表示祝贺。不管王俊林是什么动机，得把王俊林的随从留下来再说，于是，命令卫兵去缴余瑞祥他们的枪。

王俊林已经走进了段芝贵的办公室。余瑞祥朝许天亮使了一个眼色，一齐出其不意地夺过枪，干掉卫兵，冲了进去。段芝贵和王俊林都不见踪影。其他卫兵蜂拥而来。余瑞祥、许天亮等人赶紧一边抵抗，一边撤了出去。

王俊林立即调集人马前来追杀。

于是，余瑞祥、赵春丽再造武昌首义的计划遭到了彻底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