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对方一动，王俊林的人马跟着动了起来，也朝对手攻击的方向攻去。一时间，整条阵线上到处都出现了一道道缺口。

余瑞祥火速命令其余人马朝缺口方向冲去。

那个陌生人见了，赶紧奔向赵春丽，让赵春丽率领人马跟着撤了出去，自己却一边抵抗着对方的攻击，一边也不断地后撤。

很快，余瑞祥、王俊林、赵春丽、许天亮等人就全部冲出了包围圈。余瑞祥冷冷地对王俊林说道："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你究竟应该走什么样的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王俊林说道。

却他的声音还没有落地，余瑞祥、赵春丽、许天亮以及那个陌生人就从他的眼帘消失不见了。

陌生人是王俊喜派来帮助余瑞祥、赵春丽的。王俊喜本来以为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却突然从王俊林身边传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王俊林已经和黎元洪商议好了，对所有曾经参加过民军的各军营实施严厉的监视，而且，黎元洪甚至默许王俊林可以带兵前来武昌，抓捕余瑞祥、赵春丽等人。

自从张振武被杀事件的真相传扬开来以后，参加首义的革命党人不太把黎元洪放在眼里。因此，黎元洪对革命党人更加痛恨万分，时时刻刻对革命党人保持一种偏执狂一般的警惕。孙中山、黄兴因为宋教仁被刺一事发出了二次革命的号令，黎元洪早就投靠了袁世凯，他绝不允许革命党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响应二次革命。所以，当王俊林前来跟他商议共同对付革命党人有可能发动二次革命时，他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消息传入王俊喜耳朵的时候，余瑞祥、赵春丽等人正着手在武昌响应二次革命。王俊喜急得直跳脚。他知道，余瑞祥、赵春丽已经落入王俊林的掌握。要救出余瑞祥、赵春丽，他只有另花重金，请来一位武林高手。

救出余瑞祥、赵春丽等人以后，陌生人消失无踪，再也没有跟他们见过面。

企图已经暴露，余瑞祥、赵春丽、许天亮等人虽说已经逃出来了，却黎元洪和王俊林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武昌再一次发动起事的了。

"我们现在只有去江西或者安徽一条**可走了。"赵春丽说道。

这时候，满大街的报纸上都在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孙中山、黄兴发动的二次革命被袁世凯镇压下去了！

余瑞祥、赵春丽心里一阵冰凉。前面的道**到底通向何方？他们能继续呆在武昌吗？恐怕黎元洪会利用这个机会，要向他们大开杀戒了；就是王俊林，也不可能饶得了他们。

"我想，他们的目标还是我，你应该回去赵府。"余瑞祥对赵春丽说道。

赵春丽说道："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

余瑞祥不做声了。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摆脱赵春丽；同时，他也作出决定：决不会逃走，仍然要在武昌呆下去。他曾经运动过南湖炮队团长和其他几个团长参与二次革命，虽说还没有发动起来就胎死腹中，却他们一定会遭黎元洪、王俊林等人加害。他要迅速联络他们，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武昌加强了戒备，街面上到处都是军警，整座城市充斥着一种奇特而又恐慌的气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余瑞祥突然想到了余府，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决定回去余府。

余府纱厂，因为有王俊喜帮忙，再也没有人前来骚扰，在余瑞光的精心管理下，已经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

接到了孙中山、黄兴等人发出二次革命的消息，余昌泰尽管仍然把他们当成狗咬狗的斗争，却还是倾向于先打倒袁世凯再说。他觉得只要袁世凯倒台了，才有可能恢复清朝统治。因而，他曾经高声呐喊，到处张贴布告，支持二次革命，号召人们起来推翻袁世凯的政权。他听到了激烈的枪战声，还以为是余瑞祥、赵春丽已经向袁世凯的人马（在武昌，其实就是王俊林、黎元洪的人马）发动了攻击，高兴得跑出家门，冲向了战争最为激烈的前沿。沿途上，他没有看到武昌首义之夜那种到处都是战火横飞的场景，城里虽说受到了惊扰，却并没有人像过去一样冲向战场，更没有看到仗到底是在那儿打起来的。他循着枪炮声传来的方向迅速地奔去，毕竟年老体衰，不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不能停歇下来，他要亲眼看一看，儿子是不是把袁世凯的人马，也就是王俊林、黎元洪的人马干掉了。他很希望王俊林悬崖勒马，不要继续跟着袁世凯干下去了，也曾多次试图面见王俊林，劝说他趁此机会反对袁世凯。却王俊林分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根本不跟他打照面。

现在，余昌泰非常希望余瑞祥能够消灭王俊林的人马。他急急忙忙地奔到战场一看，战争已经结束了。果然是王俊林的人马，不过，王俊林的对手却不是余瑞祥，而是黎元洪。

狗咬狗！余昌泰越来越鄙视这场推翻了清朝的革命了。他一下子冲到王俊林面前，说道："王俊林，见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呀。"

"世伯，我一直很忙。"王俊林笑道。

"也许，我再也不能说什么了。你们已经打完了。"余昌泰说道。

王俊林说道："是的，我们已经打完了。不过，却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样子。余瑞祥他们总算不会再当叛逆了。世伯就放心吧。"

"如果余瑞祥是想打袁世凯，他就是叛逆，也叛逆得好！"余昌泰说道。

王俊林听不下去，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世伯，你还是回去呆着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呢。"

侥幸打赢了这一阵，王俊林心里越发痛恨过去的革命党人。他要向袁世凯报告黎元洪这个卑鄙小人在关键时候坏了他的大事，让袁世凯大总统收拾他。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陌生人，似乎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非常了解，也得调查那个人的来历。至于余瑞祥，只要沿途设下**卡，他也逃不掉。

眼见得余瑞祥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一次发动起事，余昌泰不由得在心里对儿子痛骂不休："畜生，什么东西都控制不了，还学人家去造反，现在怎么样？连反也造不起来了！"

余昌泰愤愤不平地回到了府上。

已经是黑夜了。余府上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老爷跑了，到现在还没有踪影，余瑞光、余瑞华以及阖府上下全部出动，四处寻找他去了。他们也准备去战场寻他，却在半**上碰上了王俊林，得到余昌泰已经回府的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赶紧打道回府。

"老爷，你出去干什么呀？"余老夫人说道："没听见外面在打仗吗？"

"我以为余瑞祥这个畜生真的能够翻起多大的浪花呢，原来是一个不中用的东西！"余昌泰骂道："真是枉费了我过去的教诲。"

"父亲。"余瑞祥的声音传进了余昌泰的耳鼓。

余昌泰大吃一惊，生怕自己听错了，放眼看去，只见余瑞祥果然站在自己面前，浑身上下透射出了疲惫和不堪。

"不要叫我父亲。"余昌泰怒吼道："我们早就脱离了父子关系！"

"老爷。"余老夫人一看到二儿子回府了，赶紧制止丈夫，一面冲到余瑞祥的跟前，仔细地端详着他。余雅芳听到了堂屋的动静，跑了出来，看到了二哥，也是非常激动，喊了一声："二哥。"

"我说过，余府已经跟这个畜生没有任何关系了。"余昌泰继续吼叫不休。

余瑞祥走到父亲跟前，说道："父亲，不管你是不是已经宣布跟我脱离了父子关系，可是，你在任何时候都是我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我什么都没有做错。秉承父亲的教诲，不看透问题的实质，我决不会贸然出手；一旦出手了，我就决不会回头。你要是不故意装作不知道，你应该知道，推翻清廷，得到了全天下的响应，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觉得我们做得对。难道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没有你一个人看得清楚吗？"

"畜生，你叛逆，就索性叛逆到底，你却怎么软蛋了？"余昌泰怒喝道。

余瑞祥能说什么呢？他一直就没有软蛋过。可是，革命党**血流汗打出的天下，最后被袁世凯窃取了；他很想再一次发动针对袁世凯的战争，却不仅这边还没有起事，就遭到了彻底的失败，自己连容身之地也没有了，而且，整个国民党人的二次革命也遭到了镇压。他万分痛苦，却听了父亲的痛骂，心里反而有了一种解脱。

余老夫人却见老爷越骂越凶，心疼儿子，赶紧数落丈夫的不是。

这时候，余瑞光、余瑞华以及所有出去寻找余昌泰的下人都回到了府上。看到了余瑞祥，他们既惊喜万分，又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思，眼睛齐崭崭地瞪着余瑞祥。

余昌泰见了，越发怒火万丈，叫骂声更加高昂起来了。

这时候，王俊林竟然走进了余府。

王俊林准备跑去军政府质问黎元洪；黎元洪却率先急冲冲地奔了过来，向他道了歉，然后亲手枪毙了率兵攻打王俊林的一个团长。王俊林心中的怒火暂时平息了，心里想道：你黎元洪如此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看我怎么向袁大总统猛批你的痛脚。不过，现在，他应该去余府。毕竟，余昌泰来过战场，跟他说过一席话。他知道，余昌泰又对他大为不满了。余雅芳的漂亮温柔，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使他觉得自己宁愿舍弃一切，也要跟她一块生活。余昌泰已经悔了一次婚约，要是因为这再次悔婚，就不好办了。他得去余府，好好地安慰余昌泰，让余昌泰知道，他是军人，他的职责就是为了天下的安宁。没想到，余瑞祥竟然回到余府，他不由大喜过望。

余昌泰一看到王俊林，就满肚子的不**，怒气不休地进入了书房。

"看起来，你是要到余府抓瑞祥的，对吗？"余瑞光问道。

余瑞光的问话一出口，不仅余老夫人惊呆了，余雅芳也惊呆了。她们实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清楚王俊林究竟跟余瑞祥有什么深仇大恨，瞪大眼睛，注视着王俊林。

王俊林笑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想过要跟余瑞祥作对，我也从来就没有想致他于死地，反而是他经常想致我于死地。"

"难道你就不能跟余瑞祥好好地合作吗？难道你不知道王家和余家是世交吗？"余老夫人说话了，偏袒儿子的意味十分浓烈。顿了顿，继续说："不论你们原来是对头也好，不是对头也好。瑞祥一年多不能进家门，他父亲至今也不认他是儿子。你们就不要继续折腾下去了。"

余雅芳流着泪，转身进入了自己的闺房。她一直希望嫁给王俊林，却王俊林怎么能够跟二哥是对头呢？他们一天到晚，怎么只能是杀呀杀的呢？她应该帮助谁，应该痛恨谁？她不知道，只能自己有泪自己流。

"我也很不希望跟他作对。"王俊林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伯母。"

余瑞祥说道："我们没有个人恩怨。只是，我们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

余老夫人望了望儿子，再望了望王俊林，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是，我知道，瑞祥，你父亲早就说过，袁世凯不是一个好东西，我觉得你没有错；俊林，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你继续跟着袁世凯，到底会得到什么？"

说完，余老夫人离开了堂屋。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儿子跟未来的女婿在自己面前演戏。二儿子能够回到家里来，她非常高兴，现在，一团高兴竟然被王俊林带来的异常气氛冲淡了。

想了想，她还得去安慰女儿。她走进女儿的闺房，只见女儿正在流泪，心里也是一阵哀伤。余雅芳泪眼婆娑地望着母亲，突然一声大哭，投入母亲的怀抱。余老夫人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叹息了一声，一样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堂屋里只有余瑞光、余瑞祥、王俊林、余瑞华四个人。

王俊林竭力想缓和气氛，对余瑞祥说道："说实话，我一直很担心你和赵春丽的安全。你回来了，很好。全天下恐怕只有余府是最安全的了。你要是把赵春丽带回来，就更好了。"

余瑞光一听到赵春丽的名字，浑身就是一抖。他一直没有忘记赵春丽，一直想跟赵春丽破镜重圆。

如今，纱厂很快就要走向正轨，余府也很安宁。母亲一直希望大儿子跟赵春丽破镜重圆，不断地在余昌泰耳边吹风。赵嘉勋去世以后，余昌泰想起自己跟赵府的交情，默许了夫人的意见。父母那儿都没有问题了，余瑞光以为解除了横亘在他和赵春丽之间的最大障碍，一直希望能够再一次看到赵春丽，让她理直气壮地回到余府，回到他身边。弟弟回到了余府，却赵春丽没有回来，余瑞光心里一直很难受，听王俊林这么一说，情绪愈发低落。

看到余瑞光难受的样子，王俊林继续说："不过，她总有一天会回到余府的。"

哥哥情绪低落，余瑞祥心里不由得非常难受。他也在备受煎熬。他回到余府，很想跟父母谈一谈赵春丽的事情。可是，应该怎么谈呢？他曾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要接受赵春丽的爱。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赵春丽，也不能压抑自己，却一看到哥哥难受的样子，他就知道，他只有继续辜负赵春丽，继续压抑自己。他不能再跟赵春丽见面，任何时候都不会。

他一样不能给家人带来灾祸。父亲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人妄起杀机，自己却不能再给余府带来额外负担。王俊林虽说因为跟他理念不同，跟他走上了对抗的道**，却绝对可以好好照顾家人。他还是要离开余府，离开所有人的视线。就在跟余瑞光、余瑞华、王俊林一块谈论往事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人越发的镇定了。

王俊林没有回去旅部，留在余府。

一家人都沉入梦乡的时候，余瑞祥溜出了余府，消失在一片寂静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