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普氏野马,和一位年轻女记者的至深情缘 (上)

背景资料:野马的记载始见于《穆天子传》:周穆王西游东归时,西王母送周穆王“野马野牛四十,守犬七十,乃献食马”。《本草纲目》则有“野马似家马而小,出塞外,取其皮可裘,食其肉云如家马肉”。据记载,西周时人们已开始捕杀野马,充当食物和礼物。到元代成吉思汗率兵西征经准噶尔盆地,杀害野马已视为衡量是否是壮士的重要的标准。契丹族诗人耶律楚材“千群野马杂山羊,壮士弯弓损奇兽”的诗名便是当时的真实写照。

普氏野马属大型有蹄类,体长220-280厘米,肩高120厘米以上,体重200多千克。头部长大,颈粗,其耳比驴耳短,蹄宽圆。整体外形象马,但额部无长毛,颈鬃短而直立。夏毛浅棕色,两侧及四肢内侧色淡,腹部乳黄色;冬毛略长而粗,色变浅,两颊有赤褐色长毛。

普氏野马是是世界目前唯一真正的野生马种,也是新疆土生土长的野生动物,原产于我国新疆的准噶尔盆地和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干旱荒漠草原地带,因此又被称为准噶尔野马或蒙古野马。1878年,沙俄军官普热瓦尔斯基率领探险队先后3次进入准葛尔盆地奇台至巴里坤的丘沙河、滴水泉一带捕获、采集野马标本,并于1881年由沙俄学者波利亚科夫正式定名为“普氏野马”。由于普氏野马生活于极其艰苦的荒漠戈壁,缺乏食物,水源不足,还有低温和暴风雪的侵袭。而人类的捕杀和对其栖息地的破坏,更加速了它消亡的进程。在近1个世纪的时间里,野马的分布区急剧缩小,数量锐减,在自然界濒临灭绝,因此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1986年8月14日,中国林业部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组成专门机构,负责“野马还乡”工作,并在准噶尔盆地南缘、新疆吉木萨尔县建成占地9000亩全亚洲最大的野马饲养繁殖中心,并花巨资从德、英、美等国引进了18匹普氏野马,开始进行人工繁育,从而结束了野马故乡无野马的历史。目前,生活在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的野马群,皆是人工繁育放生的。

2007年8月24日, 新华网一条《新疆警方悬赏万元 缉拿撞死普氏野马肇事者》的新闻,立即轰动全国,据悉新疆森林公安部门23日宣布,将悬赏2万元征集撞死2匹普氏野马的线索和目击证人。原来,8月15日和17日,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两匹野马相继在216国道312公里处和330公里处遭遇车祸死亡。公安机关调集了车祸发生路段附近收费站的图像资料,对事发时间段通过的车辆逐一排查,同时展开多方调查。9月中旬,肇事司机被公安机关抓获,他面临的不仅是81万元的巨额赔偿,还要负刑事责任。可见,野马的价值不能只用金钱来测算,它们的生命也是无价之宝啊!

多年来,围绕着普氏野马的坎坷命运,诞生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而一位年轻女记者与普氏野马的传奇情缘,更值得我们大书特书--初识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

作为报社女记者的戴江南,初看娇小玲珑,一付弱不禁风的模样,但那身显然与这座都市初春的气氛不太和谐的行旅装束,和那顶随意扣在脑门上的滑稽的鸭舌帽,让人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过惯了野外生活的天涯浪迹者。确实,戴江南刚从遥远的阿尔金山保护区采风回来,征尘未洗又“野性”复发,准备赶赴卡拉麦里,去看望她日夜牵肠挂肚的“梦中情人”——普氏野马。戴江南与普氏野马的情缘,则缘于一次偶然的机遇。

那是2000年7月的一天,戴江南来到自治区林业局采访,野生动物保护处的同志在向她介绍新疆野生动物保护情况时,感叹新疆野马繁育中心人工繁育的100多匹普氏野马,因为缺少经费生活正陷入困境,他希望通过媒体的呼吁,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尽管当时的戴江南对普氏野马知之甚少,但她毕竟和野马有过一面之缘——与普氏野马第一次见面是在2003年3月,有位野生动物爱好者从偷猎者手上花高价买了一只被捕获的猎隼(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送到乌鲁木齐市动物园。动物园特意将这只猎隼等一批野生动物,带到野外放生,戴江南作为记者也应邀前往。这次放生的地点恰好就是在吉木萨尔县境的新疆野马繁育中心。当时,戴江南对这个野马繁育中心并没特别关注,留给她的最初印象是茫茫无垠的戈壁滩上,有一大圈木栅栏,栅栏里圈着一群颈背棕褐、鬃毛短而直立,和家马大小近似的马匹。有人告诉戴江南说,这就是濒临灭绝的普氏野马。然而,戴江南从它们胆怯、羞涩的眼神和温顺、平和的行为中,并没看出它们“野”在哪儿呀!大家说,这也许是长期圈养磨灭了野马的野性,就跟动物园里的老虎、豹子们一样。那几排简陋的破房子前,只见一个枯瘦、猥琐的牧羊老汉,吆喝着他那群沉默不言忙着啃草的羊,晃来晃去,更显得荒僻、落寞……林业局的同志忧心忡忡的神情和诉说,陡然唤起了戴江南对野马繁育中心和那群野马的记忆。记者的职业敏感和责任心,促使她回到报社后连夜加班赶出《普氏野马没生活费了》这篇新闻稿,并很快见报。

稿件发表后,非但牵动了社会各界的心,也受到了国家林业局的重视。野马生活费的问题很快得到解决,记者戴江南自然功不可没。这是戴江南当记者以来所写的首篇关注普氏野马的稿件,也使她从此与普氏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

野马放养,牵动着女记者的焦灼情怀

2001年5月,迟到的春天给远离海洋的辽远新疆,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装。艳阳高照,乍暖还寒,一支由专家和新闻记者组成的科考探险队,从乌鲁木齐浩浩****向北向东进发。戴江南参加了这次名为“准噶尔盆地科学考察探险”的行动。在历时一周的科考探险中,戴江南不但首次踏进了准噶尔盆地神秘奇幻的亘古荒原,走过了迷人的五彩湾、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和罕见的硅化木园,还再次来到了新疆野马繁育中心。

这次科考探险,戴江南最大的收获不仅仅是开阔了眼界,而且还有幸结识了像谷景和这样在国内外都有影响的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并从他那儿得到了不少关于野生动物的知识,尤其加深了对普氏野马的了解和感性认识。

那天下午,当他们一行风尘仆仆赶到此次考察的最后一站——新疆野马繁育中心时,禁不住面对茫茫戈壁滩上夕阳辉映下落寞而又简陋的野马中心,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地理研究所研究员谷景和老先生喟然长叹道:“这可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二大野马繁育中心啊!”戴江南闻之一震,忍不住以怀疑的口吻反问:“是真的吗,谷老师?”

“你不相信?”年逾七旬的谷景和先生苦笑了一下,指着在栅栏中像人类婴儿一样羞怯地望着众多来客惊惧不安的野马群,语气沉重地说:“江南,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地方又荒凉,又简陋,不配称为亚洲第一、世界第二?不!正是我们这个野马中心,短短十几年就繁育出了100多匹濒临灭绝的普氏野马,保留下了这个地球上惟一的珍稀种群。为了使这一种群能够适应恶劣大自然的严酷挑战,靠自身继续繁衍生息,今年还决定野放呢!野放野马的重大意义,就在于能让它们回归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从而结束100多年来的人工放养生活……”。

谷景和先生的这一番话,对于初识普氏野马的年轻女记者戴江南来说,不啻像在茫茫的旷野上突然辟出了一条崭新大道。她的思路陡然被拓宽,敏锐地感到原来自己并没当回事的普氏野马,大有文章可做啊!戴江南当即就普氏野马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命运,对谷景和先生进行了认真采访。回到乌鲁木齐后,很快就发表了长篇专访报道《八月普氏野马野放》。

这不但是戴江南真正关注普氏野马的系列长篇报道的开篇,也是全国媒体关于普氏野马野放的破题之作。文章见报后,来自读者的热情关注一度令报社应接不暇,而戴江南冥冥中也感到自己与野马结下了某种天缘,她决定将对普氏野马命运的关注,作为自己采访生涯最重要的一项课题,坚持不懈地做下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阻遏。

普氏野马放养是件大事,放养的季节和地方是否有利于野马的生存、繁衍?都是需要慎重抉择的。根据对专家的采访和查阅相关资料,戴江南在报道中预测了好几个地方,但她认为最有可能的野放点应是位于准噶尔盆地东北边缘乌伦谷河南岸的卡拉麦里山。因为那儿有九处水源地,也是普氏野马最后消逝的地方……然而,对于蒙古普氏放养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戴江南死盯着自治区有关部门,三天两头打电话询问。也许是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过于“热心”,问来问去把人家问烦了,有人语气冰冷地推拒说:“你别打听了。到时候我们只带中央和全国有影响的媒体记者去野放地,疆内媒体只有一家,就是新疆电视台。” 这对刚开始热心关注野马命运的戴江南来说,就像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凉得她半天没缓过劲来。

跟踪追击,亲历惊世场景

待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后,戴江南暗自横下一条心:野马放生那天,我非去不可!于是,她开始追着在自治区林业局的“关系户”,天天打探消息。终于有一天,一位好心的朋友悄悄告诉她:野马具体的野放时间是8月28日上午。届时国家林业部有关领导、国内外知名专家和各大媒体记者将云集乌鲁木齐屯河大酒店,当日上午5时正式出发……戴江南又激动,又兴奋,又担忧。激动的是,终于等到野马野放的这一天了;兴奋的是,终于有人告诉了她这一“封锁”甚严的消息,她可以亲临现场采访了,唯一担忧的是,人家并没有邀请自己和自己供职的报社去,即使自己想偷偷跟去,也没车呀!从乌鲁木齐到卡拉麦里,来回千余里呢!报社虽然支持自己去采访,可也不能为她派专车呀!戴江南急得抓耳挠腮,坐卧不宁。突然,她想起晚报有个关系挺铁的同行,他也许有办法?

戴江南拨通了那位同行的电话,故弄玄虚地卖了个“关子”:“哥们!我给你提供一条重大线索,绝对有价值!不过,老兄你得找一辆车,咱们一道去采访,如何?”那位铁“哥们”一听有重要采访线索,喜出望外,当即满口答应向报社要车,然后与戴江南约好了具体见面时间和秘密行动的细节。

2001年8月28日上午4时许,晚报那位同行即开车接上戴江南后,就来到屯河大酒店潜伏在附近的树林带,伺机而动。约5时许,宁静的子夜终于被打破,屯河大酒店内外突然灯火通明,从酒店里走出一群群背负各种行囊的人,喧喧嚷嚷地开始登车启程……“我们走,跟上!”戴江南一行也驱车跟上前面的车队,踏着黎明前的黑暗一路向北向东,驶出了灯火阑珊的市区。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始终与前面的队保持着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尾随着野马放野的车队,戴江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夜色渐褪,曙色初显,车轮滚滚辗过了近5个小时,荒凉神秘的卡拉麦里就在眼前。上午10时许,当戴江南一行的车赶到野放点时,这儿早已是人头簇动,喧声鼎沸,就跟赶集一样。荒原千古的沉寂被打破了!戴江南定睛细瞧,才发现先到的媒体同行,果真清一色是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南方周末等全国知名媒体的记者。“乖乖,全是大腕!”她和晚报的朋友相互伸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幸好没被人发现。

2001年8月25日上午11时正,普氏野马野放开始。所有在场的人们无不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观看野马冲出圈养地奔向大自然的壮观场景。然而,围栏打开后,被放野的27匹野马却似乎并不领情,它们围成一团,面面相觑,不肯行动。这时,只见一批身着橄榄绿的武警战士,每人挥一面小红旗进入围栏,手挽手结成人墙,开始有序的驱赶。野马恐怕生来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显然更受惊了。马群在公马的带领下,忽而奔东,忽而奔西,懵懂乱闯,急得人们大呼小叫。野马们左冲右撞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发现敞开着的栅栏门,由公马领头不顾一切地闯开武警战士结成的人墙,冲出围栏,朝西北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了滚滚沙尘……那一幕壮观的情景,看得戴江南热血沸腾,心跳加速。

“真是太美了,野马群!”戴江南在心里暗暗惊叹。野马放野的瞬间,有许多从未有过的念头,掠过了戴江南的脑际:野马逃离了围栏,如人生获得了自由,如囚徒获得了新生,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呀,然而,未来它们将面临怎样的挑战和困境吗?

野马野放的仪式结束后,林业局的一位同志这才发现了戴江南,他显然有点吃惊。相视而笑,双方表情都有点尴尬。他招呼戴江南和晚报的记者一起去吃饭,戴江南和朋友客气地婉言谢绝,说得赶回去写稿,报社急等呢!

下午6时许,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的戴江南一赶回报社,就不顾饥渴劳累,伏案挥笔,赶出了一个头题,和一个整版的专访《大风起兮野马归故乡》。凌晨一点,稿子终于完成了,她这才感觉又渴又饿,又累又困,便下楼去找饭吃。来到附近一家小餐馆,她要了一碗米饭,一盘菜,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勉强尝了几粒米,戴江南忽然头晕目眩,竟趴在小饭桌上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