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爱是无声的

统考,阅卷,登分结束后,他顿感头晕目眩,心跳加剧,不得不私下告诉校长,说他打算明天到西京医院,复查一下自己的心脏病如何?暑假作业他拟定好了,放学那天拜托校长转达通知学生。

他不知转了多长时间,还是找不着自己要找的内科,只好逢转弯处问别人,可往往迎来的是一句“我也不熟悉!”

庆幸看见前面一个穿白衣的大夫,他便敢上前,问:“同志,内科怎么走?”

白衣使者转过身,他才看清是个女的。她注视了他一会儿,一声“啊!你是我的老师。”他惊异地望着她,一点认不清她是谁。

的确,从事乡村教育二十九年了,所带的学生也无法统计了,何况“女大十八变”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一旦通过不懈地努力,跳出农门,迈进这国家一流的医院,他怎会轻易认出她呢!

“老师,我是明明,那个九岁才上学的孩子,我的妈妈有精神病,多亏你担保贷款,治好我妈妈病,我爸爸才让我读书!你不记得我了?”

“啊……记得……”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二十多年前一幕:那年,一天中午放学,校长让七个老师,一人一个社,统计学龄儿童数字,出生年月日必须准确无误。

七个老师,论年龄,他最小,最远的那个社自然非他莫属了,而且借中午放学必须按时完成。

那天,他尾随在学生的后面,刚进庄头,一个蓬头垢面,衣着又脏又烂的女人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拿着铁铲,在大路靠里边低洼处铲野蒿,口里不住念着:“铲满我给我娃蒸包子……我给我娃蒸包子……”

“野蒿怎么能蒸包子吃呢?”他感到很惊奇。

前面一个小学生,一声“疯子,魏明明妈妈!”他才知道她是个“精神病患者”。跟在后面照看她的女孩,个子明显比一年级学生高个头顶。

二年级一个女生说,那个叫明明的女孩,和她同岁,怕她的妈妈随时出走,跟在后面照看,所以一直没读书。

在一个同学家吃了午饭,他就逐户核实适龄儿童出生年月日也特意留心那个女孩的家。

三间低矮土木房,因年代久失修,房上的椽压得变了形,灰色的瓦几处凹下去。他拿出钢笔询问:那个女孩的出生年月日时,孩子的爸爸一声叹息:“你姓啥?我该称你啥老师呢?就不麻烦你这啥老师登记了,我家明明九岁了,早该上学了,只是我这样的家庭……”

他用手暗示孩子的爸爸不要再说下去了,说自己早知道,只是问为什么不领孩子的妈妈到精神医院看呢?

孩子的爸爸苦笑一声,说:“我这样的家庭,靠几亩薄田,自己又无法出外打工,亲戚谁会放心借钱,贷款又没有人敢担保,只好……”

一股恻隐之情涌上他的心头,于是,那天他答应孩子的爸爸愿意做他的贷款担保人,但有一个条件:一旦贷上款,孩子妈妈的病好转,孩子无论如何下学期都要报名读书,再不敢耽搁了。

他没有食言,第二学期亲自带着孩子来报名,为了感谢他担保贷款治好了孩子妈妈的病,之后抽身在附近处挣钱还了贷款,特意提来十斤刚榨的胡麻油,可他坚决不让明明的爸爸留下,帮助别人,从不爱接受别人报答的他,盛情难却,只好以市场价付费给明明做了书本学杂费。

三年后,因工作调离,他离开了那所村学,也逐渐忘记了这件事。想不到二十多年后,他在看病摸不着门的尴尬处境中遇到自己的学生,一句“老师,是您!”把他似乎从迷谷中解救过来。在明明的引领下,以预约的身份在专家处做了“心脏彩超”,庆幸无大碍,他怕明明下班又找他,坐上通往来时的车后,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借口说老家麦黄正是虎口夺粮之际,以后有机会会让明明陪他游古城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