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履霜32
佩筠抱着试一试的心意,到中心小学看能否把儿子转进来,不料,刚进校门,迎面就遇见了张文博。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文博一声“佩筠姐”,佩筠才认出面前的人是文博。
有了文博的帮助,儿子志强,轻而易举转入乡中心小学。志强晚上放学,几乎每天趴在文博的房子里,做好了才回家,不会的难题文博指导。文博又给佩筠远处购来一台电烤铛,办起了一个小小“电烤饼店”,一天要起面,揉面,烤馍,佩筠忙得不亦乐乎。
正如文博估料的,一到周三,住校的学生,放学后许多赶来买饼子,刚开始是学生,不几天个别老师也买。一月下来,除过面粉,水电费,净收入不下二百,相当于一个国家干部的收入,佩筠的心里乐开了花。岂料,生意刚有个起头,卫生局来了,工商所来了,说停止营业,得办理营业执照。
一个固定资产不过几十元的小本生意,哪有资格办理这些执照,交一切费用呢,佩筠只好关门,只给自己的孩子烤着吃。文博托同学,看能通融一下吗?也无能为力。
不几天,学校的门前,办起一个大型的“电烤饼店”。佩筠听说,那是某工商局的小姨子,佩筠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一个处在最底层的人生活的不易。
文博知道佩筠现在心情不好,急想找一份谋生的活。办一个小小门市部,一来营业执照一时申请不下来,二来手头没一万元的周转资金是不行的。
自己手头也没积攒多少钱,刚把上大学借的,贷的款还清,家里的几间土木房,还是他爷爷在世时修的,瓦上的尘土发霉生上了雀烟,一到下雨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家里的收入靠年迈的父亲种的几亩薄田和自己的工资,还有一个弟弟正上高中,看着同龄人一个个成家,孩子都能上幼儿园了,父亲多次催他,其实,他的心中早有心仪人的。
课间活动文博打篮球时,一双刚买的球鞋裂开口子,这里没有修鞋的,只能到小镇上去补。
次天,中午放学,文博饭都没顾上吃,直接骑自行车到小镇,一看补鞋处围着几个人,一时还轮不到自己,他只好放在那里,让修鞋匠补自己先去吃饭。匆匆吃完,一看还没轮不到自己,文博只好求人家,说自己下午还有课,骑自行车需得一小时,可否照顾一下,让自己先补。
一个中年妇女,看文博确实有困难,说自己给孩子做饭,闲着,让文博先补。
文博补了鞋,急急忙忙骑着赶往学校。一路上,脑海中闪现出那些补鞋者排队等的情景,一个新的计划闪出来,“对,给佩筠姐买一台修鞋机!”
文博瞒着佩筠,借周末给佩筠又购了一台修鞋机,花了六十五元。他怕佩筠手头紧,一时不乐意接受,不愿告诉佩筠的价格,更不许佩筠还。可性格执拗的佩筠,说文博不收钱,她就不要,宁愿闲坐着,文博只好说:“佩筠姐,就算我暂时借给你行吗?等你将来挣来资本还不迟。”佩筠看着文博执意不收,只好作罢。
佩筠开始将儿子的鞋补了,又补自己的,同院陪读的女人一看佩筠补得很不错,以为佩筠以前干过这门活。
她们搜出孩子的,累了一堆。佩筠为了做个广告,将修鞋机干脆摆在路旁。过往中小学生,一看这里有个修鞋的,一传十,十传百,住校的学生中午晚上放学,有的等不及修补留下来,说明天中午来取,佩筠都准时修好。他们一试穿,合适舒服,露出满意的笑容。
收费低,补得又结实的佩筠,想不到,手里的活源源不断,除了给儿子做好两顿饭,她几乎忙得没一点时间。
卖了一周电烤饼,被人排挤立不住脚的佩筠,生活又把她逼上这别人视为:下贱,肮脏,低微的生活上。这是一个别人看不起竞争的职业,这是个最安稳的职业,只要你拥有一颗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心,阳光每天总是新的。
文博,这几天似乎很忙,顾不得来看佩筠,但志强还是被文博留在房子里做好晚作业才来。
佩筠想:一周来,自己修鞋挣了二十多元了,加上卖馍的足够付清文博买的修鞋机了,于是,让儿子明天通知他的叔叔文博,说有件事来商量。
儿子中午吃完饭走了,文博才来,说下午是音乐,体育,自己没课,中午休息了一会儿才来。佩筠以为他不来了,正准备将修鞋机提到大路旁修补鞋子。
佩筠洗完手,找到儿子书下压的春芽茶,给文博沏了一杯,双手端在文博面前。文博站起来,一把攥住佩筠的手,佩筠心猛一抽搐,她不知文博将要干什么。
“佩筠姐,嫁给我吧!我等你整整六个年头了,为了找你母子,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那年我骑着自行车找你,大一暑假骑车找你,大二寒假步行找你,大三春节找你,大四毕业后骑车又找你,每次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佩筠突然听到文博说出这样的话,吓得赶紧闭住房门,幸亏隔壁给孙子做饭的老奶奶耳背,不然,她不知该怎么办。
“姐,自那年我的脚崴了,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去,你用热毛巾亲手给我洗,我多么想攥住你一双温暖的手,可是我没胆量,心里的矛盾只有自己知道。姐,你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异性,也是至今唯一的,你知道,我从小没见过我娘,我娘是难产去的。”
冷静下来的佩筠,推开文博的双手,说:“文博,我把你看作弟弟,你怎么这样对待我?”
激动中的文博,又扑在佩筠的怀里,声音哽咽,“姐,我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这就是我至今为什么没成家的原因,我发誓今生不找到你母子,今生不娶,老天睁眼,想不到我找了六年的恩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被生活磨练得几乎麻木的佩筠,以为文博喝醉酒了胡说,可又闻不到一点酒味。
“文博,当初我帮你洗脚,拿出身上仅有的二十元,一则看你是个学生娃,那样的苦活,不适合你干;二则,你又脚崴,我们都是老乡,出门人,老乡关照老乡,你难中,我应该帮助你。再说,我是个结过婚的,又带一个孩子,年龄比你大八岁,地位又悬殊,你我在一起,根本是不可能的,给你的名声带来不好,会损了你一辈子的前程。”
佩筠说罢,一把将文博推出房子,背过身,顶住门。文博分明听见佩筠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