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玩

有心无心地想弄清兰和蕙的区别,真让我茶饭不思,回家用功甚勤,翻陈从周,翻邓云乡,还有四川文艺社的本子《清玩》,忙得不亦乐乎。不忙了,却躺着发呆,青笑着说,至于吗?连我也不理了?我还是看着她发呆。

邓云乡《草木虫鱼》中有篇《话兰》的文章,说《红楼梦》大观园里香菱斗草,喊叫“一箭一花为兰,一箭数花为蕙。凡蕙有两枝,上下结花者为兄弟蕙,有并头结花者为夫妻蕙。”似乎说明白了。邓考证说看了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后,才觉得曹雪芹的说法是来自黄山谷的,而李时珍批评这种说法“不识兰草、蕙草,遂以兰花强生分别”。我终于云里雾里,不想明白了。还是水流云在读的书多。

《清玩》辑录了宋明清及现代人有关琴棋、茶酒、花草、鸟兽、拼图等“受用清福”的“玩”法的代表作,都是些清畅的文字。明高濂的《兰谱》看过一遍,让人神清气爽,有时暗自里偷偷地想笑,他给兰花起了那么好的名字,陈梦良,吴兰,仙霞,赵十四,夕阳红,名弟,黄八兄,等等,实在好玩。后有种兰奥诀,言简意赅,浇水肥泥分花等都说到了,“花盆毕竟两三日一番旋转,取其日晒均匀,则开时四面皆有花。若晒一面,则一处有之。”岂不是养花人心中密语?后附《雅尚斋重订逐月护兰诗诀》,读着也不错。

沈复《浮生六记》里说自己爱花成癖,好友张兰坡临终时赠他荷瓣素心春兰一盆,不可多得,他外出,妻子芸娘亲为浇灌,一天忽然死了,“起根视之,皆白如玉,且兰芽勃然,初不可解,以为无法消受,浩叹而已。事后始悉有人欲分不允,故用滚汤灌杀也。从此誓不植兰。”我看着也心疼,不分就不分,也不应有置花于死地的狠心呵。人常谓为爱所伤,沈三白可一叹欤?

玩是人之常情,但清玩就十分不易,人世间凡事都讲个境界,玩而又能做到清玩,芸芸众生里,大致是能数得来的。我是十分向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