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反感袁世凯
独裁是人性的劣根,一旦出现在位高权重的统治者身上,血案便会不断发生了。袁世凯做共和国临时总统,宋教仁试图经营好国会以限制他的权力,以防他搞独裁专制。不久,宋教仁便被人暗杀了。
当查出了凶手就是袁世凯所指使后,孙中山领导了“二次革命”,武装讨伐袁世凯。
此时的袁世凯,翼翅已丰,自然是针锋相对。他命令最得力的战将冯国璋为第二军军长,与“辫子军”统领张勋,俩人合力进攻南方革命党人军事大本营南京。
这张勋,为人忠义,在军事上很有一套,由于镇压义和团运动立了战功,颇受皇室恩宠,历任云南、甘肃、东南提督,武昌起义后为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为表示对大清的忠诚,张勋本人及所部均留大辫,时人称为“辫子军”。对这样一支心向清朝的部队,袁世凯自然放心不下,唤来冯国璋意味深长地说道:
“南京自古便称之为虎踞龙盘之地,你此次与少轩(张勋字)前去,我给你们立个规矩,还是象前人曾做过的那样,先入城者为王。你好自为之,我希望这南京王能由你来做。”
冯国璋听了,眨巴着眼,对袁世凯做出为难的样子。在他心里,南京虽好,但北京似乎更好,所谓“南京王”也就是个江苏督军,这于他现居的直隶督军比,他情愿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对袁世凯来说,在东南重心的南京放上冯国璋这样一个棋子,他更放心。
袁世凯说完那几句,目光就一直没离开冯国璋的脸,见他脸露难色,基本上已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很不高兴,却还是笑眯眯地说:“华甫,是不是怕输给少轩的辫子军?”
冯国璋听了,趁势说道:“是啊,少轩不比别人,太厉害了。而且,他又占了地利之便。”
袁世凯笑了,说:“我看你赢得了他,只是第一个进南京城的人,牺牲恐怕会太大。”
冯国璋听袁世凯这么说,心里反倒松了口气。我冯国璋的军队就是你袁大人的军队,我总不至于为了我能做南京王就牺牲你袁大人的军队。有了这充足的理由,冯国璋可以放心南下南京了。
情况果然如袁世凯所料,南京的“讨袁军”十分英勇,与率先到达的“辫子军”在天堡城展开攻守大战,双方你来我往,天堡城五易其手。战争打得十分惨烈,直打得城门前的尸体堆积如山,“讨袁军”再才无力重新夺回天堡城,而这个时候,辫子军已经死伤近半。
张勋带着他们进入朝阳门,又被遍布的地雷炸倒了一大片。仗打得这么大损失,张勋事先没有料到,哭丧着脸让士兵炸毁太平门的一段城墙,这才攻入太平门,进了南京城。这是1913年9月1日清晨,而冯国璋的军队,慢了张勋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才攻入南京城。
冯国璋如愿以偿,军队没受什么大的损伤,又让张勋得到了“先入城”的荣誉。在南京城休整了九天,于9月10日,冯国璋依照原先的约定,离开南京,得意洋洋地打道返回直隶。
可是,好景不长。冯国璋在直隶刚呆了两个月,袁世凯一纸令下,还是任命冯国璋为江苏都督。理由很有力,张勋治军无方,他的辫子军入城后烧杀掠抢,不仅引起南京市民的强烈抗议,就连日、英、美等国公使,也纷纷起来斥责张勋。
“华甫,我此举也是没有办法。众怒难违,众怒难违啊!”袁世凯将南京市民的万人签名抗议书和日、英、美等国公使的联合抗议书推到冯国璋面前,眯细着眼睛说:“这个张勋,真不得人心。自古就有得人心者得天下一说,张勋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情况如此,冯国璋也无由再推辞,只好离开直隶,往南京赴任。袁世凯送走冯国璋,心中一阵欢喜,想到冯国璋曾经的背叛,却又有些不放心起来,正想找个事情来好好笼络一下冯国璋,恰好他的儿子袁克定来与他商量件关于冯国璋事情。
原来,冯国璋到了古都南京之后,突然有了再找一个贤内助的想法,于是便托嘱儿子冯家遂来办这件事情。冯家遂跟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同龄,说话又比较投机,便给袁克定讲了父亲想娶个姨太太的事。
袁克定一听,想到府里的家庭女教师周砥,认为一定能满冯国璋的意,就忙去跟他的父亲商量。袁世凯一听,非常高兴,连夸儿子会想事情。
冯国璋的结发妻子吴凤在1910年7月病逝,距此时已有3年多了。冯国璋的身边,虽然还有四位姨太太,但都是些花瓶玩物之类,如想带一个出门应酬公事,却怎么也挑不出来。正因为如此,冯国璋才让儿子来给自己物色一个。
周砥名门出身,祖上是明朝大学士周延儒,祖父是淮军名将周盛传。周砥曾先后就读于天津学堂和北洋女子师范学院,不仅人长得漂亮,气质优雅,而且很有学识,谈吐大方。或许是因为条件太好,缘遇又不佳,直到三十岁了,还没找到一个可心的人,在学校院长的推荐下,就进了袁府当家庭教师。
这一当,转眼已有3年了。随着时日流逝,周砥与袁府上下,相处十分融洽。因为周砥祖父的缘故,袁世凯对她也比较爱护,周砥对袁世凯,也就忠心耿耿,甚至对外放出话来:此身再不嫁人,一心为袁家培养后代。
对这样的女人,袁世凯本舍不得她走。可是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人物,能用她来笼络手下最有实力的一员骁将,袁世凯认为这事还是值得。于是亲自为冯国璋保媒,以周砥娘家自居,送去120担金银珠宝绸缎做嫁妆,热热闹闹地将周砥嫁给了冯国璋。
袁世凯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紧接着就换得了冯国璋丰厚的报答。已经做了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接下来当然是要做正式大总统。这似乎不怎么难,只不过稍费点心事就给办成了。
1913年,袁世凯镇压了二次革命, 于10月6日,经国会选举为第一任大总统。只是再正式的大总统,也有下台的一天,因为任期总是有限的。袁世凯因此还是不满,他要做终身的大总统。
要达到做终身做大总统这个目的,这其间有许多事情要做。譬如说首先要解散国会的主角国民党,然后再解散制约总统权利、选举总统的国会,再就是得废除对总统权利制约、规定总统选举一系列事项的《临时约法》。这些事都办妥之后,只要再颁布新的规定总统终身制的什么“约法”,然后再废除内阁制,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实行总统终身制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要办成都要得到来自军方的有力支持。袁世凯把自己的想法暗示给冯国璋,冯国璋完全按照袁世凯的意图一一都认真地给办好了。每一次解散、废除等事件,冯国璋都跳出来高呼支持、支持、再支持!特别是在废除内阁制,制定总统终身制的过程中,冯国璋不吝跳出来振臂高呼,于1914年元月通电全国:
“中国应于世界上总统之外,另创一格。总统有权则取美国,解散国会则取法国,使大总统以无限权能展其抱负。”
有了冯国璋的鼎力支持,袁世凯诸事顺顺利利。1914年1月10日,袁世凯解散了国会, 4月29日,通过所谓“中华民国约法”,又称“袁记民三约法”,把总统权利扩大到专制皇帝的程度,改责任内阁制为总统制,废除国务院,设国务卿“赞襄”总统,第一任国务卿为原清朝官僚徐世昌。在总统府内设政事堂,作为办事机构。由总统任命若干参政,组成供咨询的参政院,并代行立法机关的权力。
至此,辛亥革命后所建立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包括《临时约法》、国会等等,全被摧毁。到12月29日,袁世凯公布《修正大总统选举法》,规定总统任期10年,得连选连任。这样,袁世凯就将成为实际上的终身总统了。
袁世凯如原以偿地做成了终身大总统。冯国璋由此密切了自己与袁世凯的关系,同时又壮大了自己的实力。
袁世凯坐上中国权力的顶峰,北洋派统治天下。而此时的冯国璋,无论政治地位、军事势力,还是个人声望,都在对袁世凯的支持中脱颖而出,成了北洋将领中的第一人。
袁世凯终身总统是有保障了,可在具体的施政当中,还是让他深深感到不如往日的皇帝那么说一不二,这使袁世凯有些儿遗憾。更主要的,还有他那个结发之妻生的大儿子袁克定。父亲做了总统,他倒是沾了大光,可一想到父亲百年之后,他还是只能称为公子,便有些惶惶然了。于是,这袁克定便拼命鼓动他老子袁世凯,干脆做皇帝好了!
袁世凯做了皇帝才好,这念头除了袁克定之外,还有一大帮子相关的人,一些是前朝留用下来的遗老遗少,还有一些有皇帝心结的大臣,再有就是袁家的整个家庭中大多数人,他们都盼着袁世凯能做皇帝,自己也好沾沾“帝气”。
关于做皇帝,袁世凯心里本来就想,如今又有这么多人来拥护来凑合。袁世凯便下了决心,自己做做皇帝。这决心一下,袁世凯开始暗中进行有关的准备工作。
袁世凯判断事情,大都能十分准确,关键不仅是他看问题能入木三分,更是他看问题能抓住要害,能从利害关系来分析判断。做皇帝和做总统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接班人的问题,总统死后首先得由副总统来继任,而皇帝死后则是由儿子来继任。
如今,冯国璋羽翼已丰,刚刚出任江苏都督,又晋升陆军上将,再授以宣武上将……若是总统制,自己死后接任的,除了黎元洪,应该就轮到他了。若改为帝制,自己死后,冯国璋这些人就永远是个臣子。基于这样的想法,袁世凯决定将自己要做皇帝的事对冯国璋严格保密。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国璋何等精明之人,袁世凯有了动作,再对他保密,还是让他给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这样的消息得不到袁世凯本人的确认,他不愿相信,于是便去了北京。
“外间有传言,说大总统要改帝制,请预为秘示,以便我在地方上着手布置有关事宜。”
冯国璋处世有方、试探恰到好处,以袁氏心腹自任,请求秘示,使得自己能够为此早做准备。妙就妙在一听消息,就为袁大人着想,只想为其分忧解难。
冯国璋精明过人,袁世凯更是了事如神,冯国璋此番言语背后的想法,他清清楚楚,听了之后瞅着冯国璋一笑说:
“华甫!你怎么也信那些?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想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的谣言之所以会产生,你认为会是因为什么?”
没想到袁世凯竟这么问自己,冯国璋皱紧眉头,做成努力思考的样子。袁世凯再次一笑说:
“我看,有这么两种原因:一是,许多人都说我国骤行共和制,国人程度不够,要我多负点责任;二是,新约宪法规定大总统有颁赏爵位之权,遂有人认此为改革国体之先声,但满蒙回族都可以受爵,汉人中有功民国者岂可丧失此种权利?这些,都不过是无风生浪的议论。你说对不对?”
冯国璋松开皱紧的眉头,抬起头来望着袁世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袁世凯又说:
“你我都是一家人,我的心事完全可以向你明说。你看看我现在的地位,与皇帝又有什么区别?所贵乎为皇帝者,无非为子孙计耳。可是,我的大儿身有残疾,二儿想做名士,三儿未达时务,他们都不是做皇帝的料也不想做皇帝。至于其余的一些儿子,他们都还年幼,又岂能付以天下之重?更主要的是,我认为,帝王家从无善果,就算为子孙们打算,我也不能贻害他们。你说是不是?”
冯国璋听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点头称是,说:“是!是!确实是大人说的。只是那些南方人闲话太多,说来说去都因为不明了大人的心迹。但是,到了将来,中国转弱为强的时候,到了天与人归的时候,大人虽谦让为怀,民意恐怕推也推不掉。”
“什么民意!无论什么时候,能讲出话来让大家都听到的,哪里会是什么纯粹老百姓的声音。人生在世,没有一点特权,哪里会有让人听到他的话。”
冯国璋听了,暗暗地在心里喝彩,接着又一番连连称是,
离开袁府,冯国璋放心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袁大人这回还是把握得住自己。”
他哪里知道,送走他之后的袁世凯,正在家里怒气冲冲地说:“这个华甫,竟敢来探我的虚实。胆大包天!真是岂有此理!”
冯国璋回到南京不久,一天早上,他习惯地翻阅袁世凯的机关报《亚细亚日报》时,突然发现一篇关于宪法顾问古德诺的文章——《共和与君主论》。冯国璋看完内容,一时惊呆了。这篇文章,公然在鼓吹君主制。
就在这一天,冯国璋还看见了杨度发表的《君宪救国论》这篇鼓吹帝制文章。接着,冯国璋又看见了梁启超发表《异哉所谓国体问题》的抨击帝制的文章。
这时候,冯国璋已经得知,袁世凯安排杨度等人成立什么筹安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恢复帝制。知道了这一切,冯国璋怒不可遏,手指苍天,大声问道:“袁大人,你为什么要愚弄我!”
身边人见他气成这样,前来劝慰,冯国璋两眼含泪,说:
“我跟袁大人这么多年,对他忠心耿耿、惟命是从,可到头来,他连一句真话都不愿对我说。现在还要恢复帝制,传子不传贤,像这样的曹丕,将来如何侍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