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杀令发出以后1

何老师说:“最后,王爷们全都点睛失败。石县令不得不临时找来木匠,再做一个大一点的功德箱。于是建祠资金迅速到位。”

丘弹冰说:“可是壁画上被射得乱七八糟了。”

“可以擦掉的。”

现在所见的壁画已不见污损痕迹。画了射雁以后,接着又有瞻仰女将军神像和胡僧献茶的画面。

丘弹冰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郦怀琛打来的。

丘弹冰惊喜地问:“学长,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郦怀琛说:“我到了顺子家,为了箫石的事想再请教你爸爸,听他说你出去找我了,我就赶紧来联系你,你在哪里?”

丘弹冰说:“我在卜雁祠,你要过来吗?”

郦怀琛问:“卜雁祠在哪里?……哦,顺子说他会陪我过去,一会儿见。”

丘弹冰和符大闰便又沿着壁画往前走。

他们看见,射雁的阿计替此时瘫卧在地,钦宗赵桓正喂他喝什么汤,汤面上浮着几截枯柳般的茎状物。

何老师说:“这是在土里生长的一种药材,叫‘不云木’,熬成药汤用来治各种病。据说,如果这病能治此木就会浮起,反之就沉在底下。阿计替曾用不云木治愈过赵佶,后来阿计替病了,赵桓也用不云木治好了阿计替。”

符大闰说:“他们倒是患难与共啊。”

这时外面来了一伙人。

原来是祝卿堪、姚教授、曲川和赵可寻,他们从魏强手里夺回了张择端的画作,要赶往箫石所在的坐井屯,路过卜雁祠便下来看看。

从祝卿堪等的言语中,符大闰听出这伙人跟自己是为了同一件事要去同一个地方,便立刻跟他们交流起来。

当赵可寻得知符大闰便是千里送画者的后代,顿时兴奋不已。曲川则获得灵感,开始构思他的影视故事。

祝卿堪看见壁画上的赵佶被架立在烈焰中,便问姚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姚教授说:“这符合古书的记载,赵佶死后是按照当地习俗火葬的。”

祝卿堪又问:“听说皇帝去世不能叫‘死’,得叫‘崩’,书上也是这样写赵佶的吗?”

“是的。”姚教授说,“不管最后是什么下场,皇帝是‘崩’,皇后是‘薨’(hōng)。”

何老师认真地纠正姚教授:“准确地说,当地的习俗是水火葬。烧到一半,投入水坑,坑里的水可以当灯油。”

符大闰说:“倒还挺环保呢。”

曲川遐想道:“用这水点灯,燃起火苗,富有象征意义。赵佶生前没能当个好皇帝,死后也算有些弥补,造福于民。”

丘弹冰对赵佶的死不感兴趣,她的视线跳过水火葬,注意到赵桓身边出现的一个胡人打扮的女子。

“她是谁?”

何老师说:“赵佶死后,金国更换了两个皇帝,赵桓从五国城又被迁回燕京,软禁于右廨(xiè)院。十二年后,他重新用上了床褥和椅子。而且,因为他的朱皇后死了,新登基的金国皇帝给了他一个胡妇做妻子,帮他缝补换洗。这个胡妇也是一个囚犯……”

赵桓问胡妇:“你犯了什么罪?”

胡妇说:“我原来是在王府里给奶牛挤奶的。有一次王爷的儿子喝牛奶时呛了一下

——”

“就死啦?”

“没死,但从此一喝牛奶就会呛,所以王爷的儿子再也不能喝牛奶了。王爷说肯定是因为我挤奶没挤好,或者我故意不挤好,就把我关进了监牢。”

“那,”赵桓说,“总该有个罪名吧?”

胡妇说:“不知道。”

赵桓就来帮胡妇想罪名:“应该叫‘蓄谋使王爷的儿子再也不能喝牛奶罪’。”

赵桓又问胡妇:“你知道苏武牧羊的故事吗?”

胡妇说:“不知道。”

“苏武是汉朝的使臣,他拿着一根旄节被派到匈奴去——旄节上装饰着牦牛的毛。”

“牦牛我见过。”

“苏武遭到扣留,但他不肯服从匈奴单(chán)于背叛汉朝。”说到这儿赵桓面有惭色。“单于对苏武道:‘既然这样,你去北海边放羊吧,一直到公羊生出羊羔为止。’”

胡妇笑了:“苏武应该这样回答单于——‘公羊是不会生小羊的,就像男人不会生孩子,您生一个给我看看!’”

“苏武没这样说,他就去放羊了。他放了十九年羊,就用那根旄节,旄节上的牦牛毛都落尽了。在放羊的时候,有个匈奴女子成了他的妻子,就像我和你。匈奴女子还为苏武生了个儿子。”

胡妇对这故事很感兴趣,她问赵桓:“苏武放了十九年羊,第二十年他干什么了呢?”

赵桓说:“第二十年他回国了,汉朝把他要回去了。”

“那个匈奴女子呢?”

“书上没提起。书上只说到,苏武回国以后,汉朝又帮苏武接回了他跟匈奴女子生的儿子。反正你放心,我以后回国的时候一定带上你和孩子——如果那时我们有孩子的话。”

壁画的最后部分是一场激烈的马球比赛。

赵桓骑在马上,穿着当时的窄袖球衣,已率领己方球队攻到前场。他挥起偃月形球杖正要击球,对方球员飞马拦截……

何老师说:“马球至少从汉末便已存在,当时叫‘击鞠’,曹植的《名都篇》里就提到过。这种运动盛行于唐宋元三代的宫廷和军队,赵桓应该从小就会玩击鞠。金朝正隆六年,金主完颜亮在讲武殿前广场大阅兵马,令海滨侯耶律延禧和天水侯赵桓各率一队,当场击鞠。”

“我记得,正是在这场比赛中,赵桓被马踏身亡。”姚教授说。“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壁画没有画出赵桓落马的情景?”

何老师说:“也许画家觉得赵桓太倒霉了,便留下他难得神气一回的形象。不是吗?赵佶把烂摊子交给了儿子,赵桓接班后已是积重难返,补天无术,只当了两年皇帝便跌入苦海。”

姚教授说:“根据史书记载,击鞠比赛既是欢迎外宾的礼仪,又是除掉对手的可乘之机。耶律延禧是被俘的辽国皇帝,赵桓是被俘的宋朝皇帝,都是金朝曾经的敌人,但他俩率领的球员却不是契丹人和汉人,完颜亮的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郦怀琛和顺子已出现在人群中。

丘弹冰说:“不管赵桓是怎么死的,我关心的是那个胡妇的命运,他们那时候不知有了孩子没有?”

曲川开始为他的剧本合理想像:“那时胡妇已有身孕。如果说赵桓是被害死的,胡妇和她肚里的孩子便面临斩草除根的危险。这时候,什么人会来帮她?”

曲川问众人。

没人能回答。

曲川就自己回答自己:“只有一个人,就是阿计替。善良朴实的他十几年来一直尽心照顾赵桓父子,而且,在他病得即将不起之时,是赵桓用不云木救了他。那么,阿计替利用职务方便将胡妇救离右廨院应该不成问题,可他们往哪儿逃呢?”

“当然应该往南逃,”赵可寻说,“南方不是金朝的地盘。去临安,南宋皇室会善待钦宗的遗属。”

“会吗?”姚教授表示怀疑。“宋高宗赵构曾趁着与金国的关系稍稍改善之际,派人去北地接回了他的母亲韦太后。这时赵桓托人给弟弟捎话,我回去后你给我一间房就行了,我绝不会再想皇位什么的。赵构如果不怕赵桓复辟,此时便可把赵桓接回,可是赵构没这样做。现在钦宗死了,高宗当然会把钦宗的骨血视作潜在的威胁,必欲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