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都买好了,为啥不送给她?”大家都问。

“怕她拒绝啊。所以一拖再拖,终于没有送成。这对玉镯,是祖母留给我的。祖母临终的时候,把这对玉镯递到我手里,说:这是奶奶留给孙媳妇的,将来你要把它亲手戴在我孙媳妇的手腕上,奶奶在天上看着呢!这副镯子呀,是清宫里的宝物,从清宫流落到“康德皇帝”的新京,又流落到我太爷爷的手里,我太爷呢,又把这玩意儿送给我祖母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准女友,大家佩服队长的决心和勇气。

这次赴约白马寨,还真有些灞上鸿门宴的味道。

张大才迎候在寨门口, 客人来了 ,就上前施礼:“诸位新年吉祥!昆孙头人在土司堂有请。”

“您带路。”李天成谦让着。

张大才带众人来到了土司堂外,对大家说:“诸位在此稍候,我去禀告昆孙头人。”

大家就在大堂外候着。

这一候,就是一个时辰……

不见张大才来请,更不见昆孙的影子。

东山的太阳一尺一丈爬升,时间在一秒一分流逝,众人心中的焦虑在寸尺相累。

日上三竿了,大家心里焦灼不安。张晋说:“既然是约队长来见,可又迟迟不见,是何道理?这不是我们土家人待客的礼数啊,让我进去看看吧。”

李天成急忙拦住他,说:“等吧,再等。精诚所至才行啊!”老黄和茹东升也说:“别急,要有耐心,昆孙这是在考验我们的诚意和品性吧?”

日上五竿之时,门廊里有人影闪动,张大才终于出了大门。

张大才对大家拱拱手,说:“慢待大家了,头人有事耽搁了,对不住诸位啊,有请——”。

众人急忙随着张大才进了土司府,穿过深深的厅堂,上了中楼,张大才把大家让进中堂。

一张黒木案几兀立在雕花照壁前,,高而宽大,颇显威严,案几后面,端坐着一位老者,黑色的对襟袍,琵琶襟,一排铜扣闪闪亮亮,红色绣花银钩襟摆,头上箍着青丝帕,包成人字路。高大的身躯在案几后面高出一大截。一只铜烟袋抽得“咕隆隆”响……正是昆孙。

李天成几个进来,昆孙抬起眼皮看看,微微一抬下巴,示意左右木椅,说声:“大家坐”。

李天成几个上前,拱手施礼,齐声说:“新春临近,万物复苏,我们给头人拜年,祝白马寨物阜人丰,祝昆孙头人新年吉祥,寿比南山!”

昆孙听了,略一沉吟,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说:“老朽谢了!诸位坐!”

众人分左右坐下。

李天成起身,去包里取出那盒高丽参,双手举过头顶,说:“老人家好!我们和您老人家的孙女一样,都是探矿人,常年工作在山里面,买不来什么稀罕物儿献给您,这大过年的,我们空手前来,很失礼。这点高丽参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献给您老人家,祝您新年吉祥!幸福安康!”说罢,双手递上那盒高丽参。

昆孙点头微笑,示意张大才收下。昆孙端详着李天成,问他:“不是请你一个人来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不会走道吗?你又不是没来过。”

话问得有些突兀,李天成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支支吾吾的,有些尴尬。茹东升想要解释,昆孙抬手拦住,对李天成说:“还是我替你说吧!后生啊,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你没有胆气!你没有胆气去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一个后生伢如果连追求爱情的胆气都没有,这是男人吗?我们土家人有句话叫做‘想吃圣果,又怕树高’,你是不是这样?连搬架梯子的勇气都没有吗?后生啊,我问你,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了胆气,你拿什么去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了胆气,做什么事你能够成功?一个男人要是没有了胆气,你爬不了山过不了河应付不了豺狼虎豹,你又如何保证给你将来的妻子幸福的生活?”

昆孙的话不仅尖锐,而且直击要害。李天成内心震动,倍感羞愧,无地自容,不由得脸红脖子粗,内心直叫“惭愧”。昆孙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有心追求爱情,却缺乏获得爱情的胆气和行动。这一点,昆孙老人家看得很准。在追求爱情上,自己更多地选择了观望,徘徊,迟疑,不敢主动给爱人一个确定的信息,甚至连尝试一下的念头都没有,确实缺乏勇往直前的勇气,这不是没有胆气是什么?

李天成很后悔,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一味去等待,等待叶锦程给自己音讯却没有想到要主动给叶锦程一些音讯?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纵有万般情意,毕竟羞于开口啊!而对于叶锦程来说,爱人黄鹤一去不复返,数月之间,音讯全无,这是不是一种失望?是不是一种煎熬?她是不是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她会不会很伤心?她会不会对这个孱弱的男人很失望?她会不会看不起自己?一阵阵愧疚和心痛让李天成一阵阵揪心。

李天成决计要改变这一切,就在现在,立即。想到这里,李天成抬起头,对昆孙老人说:“老人家,我从心底里爱着叶锦程,从高中我们同桌开始,直到现在,天地可鉴,从无改变,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配不上她,但是,我要用我的真诚和勇气去弥补这一切!我要倾尽全部的努力让心爱的人过上开心的生活,最起码,不能够让她每天在不开心中度过,老人家,您就看我的行动吧!”

昆孙捋着胡须,静静听着李天成的话,沉默了片刻,招手示意李天成站到近前,对李天成说:“后生啊,恕老夫冒昧,我不想教训你,但我要对你说,你追求幸福确实欠缺点勇气!可是,我孙女看好你,你们俩看来是你情我愿,老夫要是横加阻拦,那我就是糊涂。今天招你来,老夫就是要看看,我孙女喜欢的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现在看来,后生还不错,知书达理,挺有分寸的,你是大学生,还做了领导,想来人品和能力应当不错,老夫也放心了。”

昆孙这一席话,说得大家都吁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茹东升说:“老人家通情达理,我替这一对有情人谢谢您老了!”

昆孙急忙说:“哎,谢什么!两孩子好的事,老夫还要谢谢你们啊!我的宝贝孙女有了好归宿,老夫还不得谢谢诸位啊!”

大家忙说:“我们今后就是亲戚了,是一家人了,就不谢了,哈哈哈——”

昆孙也朗声笑了,说:“我得把这些事告诉我的宝贝孙子,我不能让她再着急呀!”

大家都说:“在理,在理。”

昆孙回头叫张大才:“还得烦你去趟小石凹,带我孙女回趟家,就说小李在这里。”

“我这就去。”张大才说完,一路小跑去了小石凹。

昆孙回过头,审视着李天成,问他:“后生啊,你就不想问问老夫那天为什么突然带走我孙女?而我孙女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和你联系?”

这正是李天成的心结。这心结像一块块矿石,沉沉坠在李天成的心头,怎么会不想问呢?现在,昆孙老人主动提起,真是太好了。李天成急忙说:“老人家,我当然想知道!如果是我有什么礼数不到,还烦请老人家直言,我也好改正啊。”

昆孙“咕咚咕咚”吸一阵水烟,缓缓看了李天成茹东升张晋一眼,眼光如炬如电,扫过众人的脸,像是要仔细记住每个人的模样似的,然后缓缓开口说:“这事啊,不怪我孙女,问题全在老夫这。老夫人是老了,可心里还明白着呢,这两孩子的心思,老夫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但是,老夫有担心啊。”

说到点子上了,众人支起耳朵,等待着昆孙的下文。昆孙清清嗓子,叹了一口气,说:“唉,老夫这孙女虽然是我的侄孙女,可是,我把她视同己出,钟爱着呢!老夫这孙女可是咱们山寨的一只金凤凰啊!漂漂亮亮一个孩子,山寨第一个大学生,上着北京大学,是山寨的骄傲,大家宝贝着呢!可了不得呀!全寨人都巴望着她找户好人家。你们说说,你后生要带走这只高飞的凤凰,那白马寨不得要看看你后生的心诚不诚!更要看看你后生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李天成语塞,不好表态。

茹东升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昆孙说:“老人家,我能说说我的看法吗?”

昆孙点点头。茹东升说:“老人家呀,我们队长和您孙女的事情,我虽然是个局外人,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小分队,所以我又算是局内人吧?请允许我就站在同事和战友的角度说说我们队长。我们队长相貌好,虽然不能貌比潘安,但是,在我们中南地质局那是一流的,老人家都看得见的,没错吧?队长家境好,家在哈尔滨,书香世家,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舞蹈家,算是名门呢。”

昆孙听了,捻捻银须,沉思了:“哦?是这样?怪不得这后生的舞跳得那么好,原来他有一位做舞蹈家的母亲。”

茹东升接着说:“老人家啊,我们队长家的家风好作风好人品更好,这是我们几年共事感受到的。和您孙女一样,我们队长是中南局的人才,是江城地质大学的研究生,我们中南地质局不多见的勘察找矿人才,水平高着呢!我们虽然也是大学毕业生,但和队长一比就差远了。我是过来人,以我的眼光看,李队长和令孙女联姻是最好的姻缘哪,他们学的专业相同,又很投缘,将来小夫妻俩说得来话,有共同语言,这是绝配啊!贵孙女是山寨之凤,我们队长是人中之龙,他们的婚姻就是龙凤配,好姻缘哪。”

昆孙听了茹东升的话,连连点头,说:“这孩子出身世家,有道行,又是个有知识有头脑的人,这一点倒是配得上我们孙女,这两孩子都是大学生,还都是找矿的,这将来呀,嘿,两人真有话说啊,蛮好啊。”

张晋趁热打铁:“老人家,最重要的是,我们队长可不是一般人,他虽然从小没有受什么苦,可是,他有一股子拼命劲,特能吃苦,他率领我们小分队在十八支小分队中第一个进山,第一个竖塔,第一个开钻,第一个出成果,成果最丰富。而且,他还带领我们搞革新,出了很多科技发明成果,上级还奖给他一辆摩托车呢。他可是我们地矿部都挂了号的名人呢!”

“哦呵,是吗?”昆孙头人越听越高兴,听着听着,扔掉烟袋,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好!这孩子好!不错!行!这孩子我们认了!”昆孙高兴得直搓手。

昆孙高兴了,李天成更高兴。只在那里“呵呵呵”地笑,老周看见了,对他说:“队长啊,你只管笑个啥?快叫呀!”

“叫啥?”李天成问。

“叫啥?你说叫啥?这还要我教你吗?”

“哦,”李天成一拍脑袋,明白了,赶紧上前,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头,叫道:“爷爷,您老人家在上,孙婿有礼了。”

“哎!哎!好啊,孩子,快起来,孩子,爷爷误会你啦。你是个好孩子,这门亲事,我就替叶家做主,我们认啦!”

“好啊!”茹东升张晋周保重互相拉一拉手,拍一拍肩,那笑脸,孩童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