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将军送孙从军

次日中午,昭舫回到家中。父亲去商会了,母亲在佛堂内闭门打坐。他换了几件衣服,逗着秋平,忽然间葵花来说柜台的杜季卿派人来传话,说前面店里有两个军人在找老爷,找不到找少爷也可。

昭舫听了纳闷,这显然不是为了找歌咏队劳军的事,但我们家和军界哪有什么瓜葛呢?便一个人去了前面。

大堂里生意很是红火,已经客满,还有人在站着等座位。一个英武挺拔的军官正坐在柜台一边,旁边还站着一个士兵。

那个军人见昭舫来到,“唰”地站了起来,听完杜季卿的介绍,站得笔直地说:“大少爷好,我叫谭承荩,是令尊朋友谭襄农的长孙。”

昭舫大喜,握住他双手道:“原来是家父恩师谭将军的孙少爷,家父不巧正好不在家,但不多久就会回来。请你到楼上小坐用膳,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谭承荩说:“今天不行了,承荩是行军路过此地,一小时内必须归队。现有家祖父手书一封,烦您代交令尊,承荩就此告辞。”昭舫有些遗憾,只得一直将他送到街上告别。

谭承荩走后不到十分钟,广诚就回了家。听昭舫说谭承荩刚走一会,跌足惋惜。把信拆开看了,知道师父谭襄农在南洋印尼一切尚好。“九·一八”事件后,谭襄农每日从报上了解国内局势,看到日本强盗**中华,气得捶胸跌足,老泪横流,恨不能亲自再从军杀寇报国。民国二十二年,他命十七岁的长孙谭承荩回国考进了黄埔军校。嘱咐承荩若有机会路过武汉,必定要寻找到广诚一家。承荩是黄埔第10期第二总队,1937年抗战开始不久毕业。

广诚有了师父的消息,百感交集,尤其对师父送孙报国十分感动。他叫过站在一边的昭诚说:“你看,谭将军一心为国,自己革命了几十年,这下国难当头,他就把孙子送回国,当兵抗日。那个不疼自己的儿孙,可谭将军是怎样想的,真是一片丹心哪!昭诚,你也在长大了,要学着些做人的道理。我也不是要你去当兵。你娇生惯养,当然不是当兵的料子。可是,有本事才能为国出力,这个道理,想来你不要爸爸教的。你该不该把书读好?爸爸辛苦了大半生,有了家业,这也是我们家现在爱国的本钱,以后还不是留给你们的?但是要没有国,又哪能谈上家?听到没有?”昭诚很高兴听到父亲说这么进步的话,忙答:“听到了。”

昭诚其实倒真希望父亲和谭襄农将军一样,把自己的子女送上前线。他的学校还在上课,但是他的心已经不在课堂,他几次参加了哥哥他们的劳军和慰问伤兵的活动,前方的艰难战事和战士们的爱国壮举教育着他。乃斌哥哥离汉前,带走了他所有东西,看来是正式从军,胜利之前不会回武汉了。昭诚看在眼里,十分羡慕,希望自己也能有亲手拿起枪保家卫国的一天,那时,他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想这也许永远没有可能,不由沮丧地叹了口气,父亲只希望他成为商人、官员,哪里会让他上前线呢?哪里会满足他战斗的欲望呢?虽然他已经懂得一个人的生命在战场上是那么微不足道,当兵远不是电影中和故事中描写的那么充满离奇和胜利,也许你还没表现出一丝英雄本色就被流弹打中,甚至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人手上。尽管如此,那种能亲手杀敌的壮烈情怀却无时不在激励、也在煎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