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瓶座卷： 梦境、幻境或魔境1

这个过程，阿嗜尼在场，观望，见证。但是，脑海里没留下丝毫印迹，记忆仍然停留在被割裂前的状态。他怀疑自己生活在史思明的梦境、幻境或魔境中。

史思明兴奋过度，彻夜难眠。四位优人轮流唱曲，催眠。没想到，他越听越精神，睡意全无，怒杀之。后来，舍人想出奇招：令新聘优人套用各种曲调弹唱其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战绩。投入使用，果然灵验，史思明听得云里雾里，渐渐入睡。此后，他精神大振，无论上朝、巡游还是游乐，总是腾出一只手紧握阿嗜尼，并且不时地拿起来观瞧，嗅闻，用牙咬。睡觉前，他脱得一丝不挂，手里还攥着阿嗜尼，反复端详，反复发问：“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小乖乖，哥原名崒干，出身卑微，但哥精通六种语言，并充分利用它们之间的差异，坑蒙拐骗偷抢，从捉生将到大将军，完成人生的第一次飞越！呵呵，小样，你知道吗，当年，玄宗皇帝接见哥，亲自赐座，称赞哥之才能，他还拍着哥后背说：‘你好好地努力吧，日后一定会显贵的。’哈哈！那老朽果然有远见！哥先是任平卢兵马使，又升为范阳节度使、归义王、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现在，竟然黄袍加身，成为应天皇帝。这是不是真的？”

阿嗜尼想说：这些都是幻景。但肢体、发声系统都僵化，传达不出。

史思明掐掐他的大痣，说：“你怎么不说话？小样！当年，你在凝碧宫陪伴过两朝皇帝，难道你没发现每天向朕宣誓效忠的文武大臣中，半数以上都是原班人马，呵呵，熟悉的狼皮宝座，熟悉的龙袍珠冠，熟悉的宣誓仪式，极易让人误以为故国尚在，呵呵，可是，现在大燕的一国之主是哥！不是安禄山，也不是安仁执，”接着，这个下流胚子用银挖耳轻佻地逗弄阿嗜尼毫无遮拦的小针头，“小可爱，你长这么小的玩意有什么用啊？听说，你曾经想娶谢阿蛮？多简单的事。哥打下洛阳后，就给你们举行婚礼。哟！奇怪，这个傀儡的小玩意竟然在躁动，天呀，它动开了，它竖立起来了！”

小针头在苏醒，蠕动，膨胀，阿嗜尼异常羞愤，暗暗给力，想让它回归到初始的疲软状态。老骚情却**笑，挑逗。小针头像憋足劲的公牛，呼哧呼哧喘息。阿嗜尼意识到自己被魔术了。小针头成为身体中唯一活动自如的小精灵，但他却不能控制。或许，史思明将多余的傀儡配件卸掉，只留下它充当信物。他有了危急感。这时，史思明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喊来小妾唇彩：“你来逗弄一阵，别看这玩意小，挺给力的！”

唇彩身着薄纱，睡意朦胧，“陛下！听说这小可爱是‘倏’和‘忽’雕凿出来的，既然活做的这般精巧，何不……”

“你什么意思？你嫌哥老吗？你觉得朕不中用了？”史思明恼羞成怒，连声吼叫，抽出刀，划破唇彩薄纱，强迫她摆出高难度造型，然后由令四优人高声演唱欢快喜庆曲子伴奏，用刀刃在其洁白丰满的肌肤上割出兔耳纹，石榴纹和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紫色血痕。优人惨不忍睹，掉过头，跑了调子，史思明抡起马鞭一阵乱抽，血肉飞溅。

唇彩奋不顾身，拉住鞭子，哀求：“都是小妹的错，与她们无关！”

“阿咪以残忍嗜杀著名，部属侍从轻则掉脑袋，重则被族诛，谁敢生二心？耿仁智尾随朕三十余年，乖巧如猫，恭顺似犬，因为一句话说得不中听，哥亲手用棍击碎了他的脑袋。你这小妖精，居然嘲笑朕！”

唇彩浑身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但她强作笑颜，娇滴滴说：“陛下！您误会小妹的一片忠心了！小妹本来要说，陛下英明盖世，深孚众望，在群魔乱舞、群龙无首之际，脱颖而出，建立大燕王朝，声振寰宇。洛阳、长安之收复非但易如反掌，就连那南诏、吐蕃、回纥乃至西域诸国也将前来朝圣！”

“说得好，继续！”史思明转怒为喜，停止划割。

“以前历朝历代皇帝无论如何富贵荣耀，然而，天命不可违，总有归天之日，小妹听说昆仑山有西王母女神，如前往求祷，得长生不老之仙药，岂不美哉？”

史思明摇摇头：“哥从来不信那玩意。还有‘常羲’、‘羲和’、‘娥凰’之类，都是那些酸朽竖儒和舍人们的瞎掰。”

“小妹还有一个建议，”唇彩说：“既然‘倏’和‘忽’能够为安禄山开凿七窍，如何不能给陛下再造强壮筋骨，重换五脏六腑，以至万寿无疆，永葆青春？”

“如果‘倏’和‘忽’真有那本事，哥马上更换两颗能识文断句的眼珠，而且，再也用不着考虑传位的事情了！”史思明眉开眼笑，“唇彩啊，你不知道，登上狼皮宝座，朕之地位升高了，烦恼却比原来多出百倍。皇位传给长子朝义，还是幼子朝清？抑或其他儿子？这事搅得哥寝食不安。”

“圣上不是已经立朝义为太子了吗？”唇彩小心翼翼。

史思明盯着她看许久，问：“朕曾收到一个九位舍人签名的纸条，侍从都说那是举报你和朝义行龌龊之事的匿名信，哥不识字，无法断定这事的真假……”

唇彩脸色发白：“谁人如此无礼，诽谤小妹则已，何故辱没圣上？”

“阿咪量你浑身是胆，也不敢有非份之想，”史思明阴险地说，“朝义性情迂讷，笨拙苒弱，早年，哥送其到长安学习，期望熏染李林甫、杨国忠立身进取之风范，未曾想，他常常往寺院中听经，培育妇人之仁，哥非常厌恶！自古而今，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当今之世，山河破碎，不杀人，不狠毒，立身尚且不能，何谈其他？曹讨厌那只呆鸟，但又不得不立他为太子，这是最窝心的事。不过，光复洛阳，攻入长安后，哥毫不犹豫，废掉他，立朝清为太子。那时，哥就劝说其生身母亲辛氏，将皇后位置让给你，好不好？”

唇彩凄然一笑：“谢主隆恩！”

史思明扔掉刀，抚摸她的伤痕，**笑说：“你看，阿嗜尼的小针头还在给力，现在，哥特许你拿着他玩玩，算是对五年来的青春补偿。”

“唇彩不敢！”

“别怕，这是合法的，再说，阿嗜尼只不过是个傀儡，你当作猫狗即可。”

唇彩犹豫不决。

史思明脸色一沉：“拂逆朕的兴致，可是死罪哟。”

唇彩捧起阿嗜尼，颤颤巍巍，搂到胸前。阿嗜尼嗅到越来越清晰的血腥味。他很受鼓舞：除了小针头，嗅觉也在发挥作用。接着，一缕缕的诱人气息渗透肌肤，钻入骨髓。令他兴奋难抑。不是花香，不是泥香，是唇彩身上散发出来的温馨味道。阿嗜尼贪婪地吮吸。小针头舒展为大针头。气息幻化成无数小公牛，用锐利的触角挑通全身血脉。慢慢地，筋骨和血肉充满活力，每个关节蠢蠢欲动。大针头膨胀欲裂。唇彩心醉神迷，呢喃赞颂，酝酿多年的气息喷涌而出，形成强大漩涡。阿嗜尼被冲**得晕头转向。他从僵化中解脱出来。他情绪高涨，伸展四肢。他被唇彩快乐地节奏着，魂飞魄散。无数小公牛哞哞吼叫，驰骋奔腾。无数铁蹄叩击大地，如雷车轧过天庭。唇彩的呢喃阔展为呻吟，兔耳纹，石榴纹，以及无序排列的伤痕纷纷掉落，将身体还原给瀑布般的洁白和沙丘般的曲线。

阿嗜尼极力扩张喉咙。他想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传递到龙城。

唇彩将节奏编排成美丽舞蹈，充分释放。五年前，她与史朝义按照汉族婚仪进行完所有项目，即将进入洞房，却被史思明强纳为妾。她从此开始充当傀儡的漫漫历程。现在，她毫无顾忌，将阿嗜尼想象成史朝义，还情不自禁轻声呼唤他的乳名……

阿嗜尼觉得要变成飞翔的鸟，扫**的风，江河决堤，**。

唇彩痛彻地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史思明如梦初醒，气得浑身发抖，抽出刀，哇哇怪叫：“诸将听旨！立即进攻洛阳，直取长安！俘获‘倏’和‘忽’者，封王，食用六百户！”

之后，他抓起事后无力、浑身湿透的阿嗜尼，温和地问：“小骚情，你确实是‘倏’和‘忽’雕凿出来的吗？”

史思明竟然说起契丹语，他浑然不觉。阿嗜尼听不懂，懵懵地点头。出征前，史思明在百忙中召集群臣、舍人、嫔妃，经过认真商讨，封其为“神马王”，位在群臣诸将之上。

史官将其事载入史册。

这一天，是大燕顺天元年（唐朝乾元二年）九月十一日。阿嗜尼十三岁。他永远不会忘记，从这天开始，小针头与他分庭抗礼。他不能容忍。他拒绝承认“神马王”封号，私下称之为“911”。四肢，七窍，五脏，六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可是，他处于傀儡状态时，“911”竟然独自行动，出尽风头。并且，从那以后，他非但没回归到小针头状态，相反，却壮大到他整个腰身的一半。照此速度发展，其肯定会在体积上超出自己。那时，谁还记得阿嗜尼？

“神马王”似乎察觉到他的小算盘，时不时，蠢蠢萌动，膨胀起来，企图挣脱羁绊。阿嗜尼不得不用手安抚。“神马王”性格倔强，继续扩张。阿嗜尼狠狠地掐一把，“神马王”浑身一震，疲软下去，不过，他自身也疼得眼泪花打转。半夜，阿嗜尼又被憋醒。他异常恼怒，用牛皮绳将其捆绑，勒紧。“神马王”不服气，蠕动挣扎。他强行入睡。清晨，“嘭”地一声爆响，牛皮绳被撑破，断裂。阿嗜尼被惊醒。史思明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

阿嗜尼不由自主，身体摇晃。衣架也在颤动。

宫殿外的值班士兵以为是号令，迅即吹响一阵阵高亢的牛角号声。史思明伸展双臂，打个长长的哈欠，拨弄一下“神马王”，说：“嘿嘿，你也醒了？哥要出征，搞一匹‘神马后’与你比试！”他用刀拍几下铜铃，太监进来为他穿衣戴帽。

史思明说这些话时用契丹语。阿嗜尼听不懂，以为这个老骚情召集诸将要公审束缚“神马王”之罪，垂头丧气。登上军校场检阅台，往下一看，战旗飘扬，人山人海。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之后，史思明发表演讲：“诸位！唐肃宗已经剥夺曾经让安仁执军队闻风丧胆的郭令公的兵权，尽管代其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副元帅的李光弼能征善战，但观军容宣慰使鱼朝恩是个脓包，仆固怀恩等大将又不听调令，所以，哥有信心有能力收复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哥要亲率大燕军队出征！朕对天对地对诸位将士郑重承诺：无论唐朝俘虏，还是安仁执降将，都与范阳旧属一视同仁，进入长安城，哥要仿照吐蕃实行部落制！得首功者，封为“茹”之元帅、副帅，位与王朝宰相平列，直接听命于哥，出征前委派。得次功者，封为千户府大将、副将、判官，统兵一万人。得三等功者，封为万户长；得四等功者，封为千户长。得五等功者，封为百户长。末等功以下，仍设立奖项无数，皆有利可图，但愿哥能够与诸君分享！”

将士捋拳伸臂，群情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