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西来的探险家7
王圆箓沉默不语。
蒋师爷说:“你不用考虑,他不会带走的!他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再说,他是中国人的后代,不是外国人。”
王圆箓不信任地望他一眼。
“他是匈牙利人,匈牙利是古代匈奴人过去建立的国家。这次他回来,一是寻找唐僧的行迹,一是要在祖先放牧、征战的地方看看。前一段时间在汉长城遗址,望着戈壁滩,那里曾经是匈奴人的牧场,他像小孩子一样地哭了。”
.....
“你想一想,如果他纯粹是一个外国人,他要中国的东西干什么?他信中国的神干啥?这些经卷不能吃,也不能喝,也不能卖钱,不然,你不会有半途而废的建筑了!”
王圆箓沉下头,思想剧烈地斗争着。多少年来的酸甜苦辣齐集心头。以前都是他四处求人,从来没有人求他,现在,居然有人为了看一眼那些文书来百般请求!
蒋孝琬递过一块马蹄银,“这是看书的费用,完了,还将捐献一些银子。”
王圆箓踌躇一阵,说:“让我再想一下。”
蒋学琬却穷追不舍:“你是耽心官府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所坦因走到哪里,那里的官员就要把他像神一样供起来!这几日王家彦和林太清忙于应付抗粮事,不然会陪着我们来的。他们来了要看啥,还不是一个手势?现在你推推脱脱,斯坦因要梦楼了差人报告官府,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现在是啥时候,外国人得罪得起吗?皇帝把土地都割给人家了,你还含不得把一些烂经卷让人家看一下!”
王圆箓哭丧着脸说:“不是我舍不得,我怕当地人知道了,以后再不募捐,我也在这里待不住了。再说,叶学台下令要封住的....
“我常跟朝廷命官打交道,还不晓得他们的脾性!说过的话跟吹风一样,谁还记着!那叶学台正事都忙不完,还会在乎这点艺麻事?你咋这么胆小?你建造三层楼的雄心壮志和气魄到哪里去了?"蒋师爷两眼像利刃一样,割断了王道士的所有疑虑。
他悄声说:“我可以借给他看,但要千万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绝对保证!现在就去取吗?”
“不行,只能在晚上!”
“啥时候?”“我去叫你。”
“好!我们会重重感谢你的。斯坦因不但是个佛教信徒,而且是个富人。”蒋师爷把马蹄银塞到了王圆箓手中,意味深长地说。
回到帐篷,他立即把这一胜利的消息告诉斯坦因。斯坦因激动得想放声唱《春之声》,怕引人怀疑,便低声哼哼。
晚上,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耐心地等待。因为耳朵和心思都用在探听王圆箓的脚步上,所以闲聊的内容就很无序、乏味勉强。这样一直到深夜,还不见动静。
“这个小人物会不会撒谎?”斯坦因问。
“不会吧?他已经收了银子。”
“银子也可以退回来。"斯坦因冷冷地说。
“我去找他!”
蒋师爷拿一根红柳木棍,走到太清宫,里面黑漆漆一片。
如果不是那些长短不均的鼾声,会以为这是一座荒废的古宅。但蒋师谷随斯坦因探险,经历过艰险,所以他心跳一阵,就镇定了,刚想进去,从门后面出来一个黑影,问:
“谁?”
“我!"”
“这么黑了,你来千什么?”
“找王道长。”
“他不在。吃完饭就到县城里去了。”
蒋师爷一听,火冒三丈,恨不得揪住答话的人给他两个耳光!“他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
蒋师爷悻悻地回来,告诉斯坦因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他会不会是告官去了?"斯坦因说。
“不会的,他也怕官。再说,我们也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只不过想借经卷看一下。”
斯坦因优心忡仲地说:“我怕那位林参将,他是一个豪爽的人,但这样的人一旦动怒,会很粗暴的!”
蒋师爷安慰他,说:“你不要尽往坏处想。你不是常说‘奇迹往往在绝望中诞生吗。”
斯坦因叹口气:“可是,这是在亚洲的十字路口,不知这话灵不灵。”
这时候,王圆箓就站在帐篷外面。他不是偷听谈话,而是做最后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像幽灵一样离开了帐篷,到一个秘密的桐子里把想了半夜的事,再重新想一遍。他本来打算借给洋人一些经卷看,赚些银子。但后来他犹豫里新打开蔽经洞,这意味着违背官府命令。不错,官员说话就像风,吹到哪里算那里,可是一旦吹到这大神和小人物共同居住的地方,就会变成黑风暴!那他的命运可想而知。再说,要是让看香客们知道了此事,也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他们中间有人会迁怒于他接波助浪将他淹没!他没忘记那一次惨痛的教训:在他给肃州道道台送经卷期间,一帮贼潜进藏经洞,盗走一批经卷后来被一个暴级的乡绅得知,他纠集一帮人到下寺,把周丰、方六、杨河清吊到房梁上痛打一顿“你们这帮人,白吃白喝不干活连经卷都守不住!难怪我家里连遭祸事这次三十个驮子又让土匪劫走!神灵生气着呢,哪会去保佑我们?”
那个乡绅不但供给大量的纸张,而且还不时地捐一匹骆驼。自那事发生后,再不来庙字,也不募捐,扬言要把下寺的一帮人撵走,终因没有新的道人住庙而做罢。虽然王圆箓那次没挨打,但一想到那风暴也头皮发麻....
可是,不给他们看,也不是上策:师爷两道阴沉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这是廷栋俯视他的目光,这种目光里包含着权势、法令和严罚,如果他真的告了状,怪罪下来还是承担不起...不就是看一下怕什么?以前不也给香客们送吗?再说,当官的人来烧香,喝杯茶转身就走,从来就不提及经卷的事,好不容易来了对古物感兴趣的人,为什么拒绝呢?事实上,在心里不是就盼着这样的人来吗?让他们看一下,究竟有没价值!反正他们住一段时间就走,再不会回来!万一让人发现了,他死不承认,谁有啥办法!
可是,万一.....
这烦人的事!为什么老天要让我来守这一窟卷子呢?没有发现藏经洞时,我多逍遥!自从打开洞子后,遇到了多少灾难!以后
不知还会有啥不祥的事....
王圆箓在洞子里坐到天亮,又坐到天黑。待夜深人静,他决定再冒一次险。上次出生人死,受尽磨难给廷栋送经,不但未获一次奖费,还陪了两头驴和不少银子。现在,洞外有人只看一下,就其说子!有了银子,古汉桥、大雄宝股、壁画都会按照他所想象的步骤进行....民们连采买粮都不交了,以后谁还来供养神呀!只是,这人会不会像知县一样赖帐呢?也许,他们出手会很大方的!
在这样的彷徨中,王圆箓溜进那个洞子,打开了秘密的门。然后鼓足勇气,往斯坦因的帐篷走去,脑子里啥也不想。他怕自己到门口改变了主意,快到帐篷外面时,他故意打了一个喷嚏。
立刻,蒋师爷出来了。
两个人对视良久,都没说话。王圆箓转身带他到秘室外面,自己进去随便拿一卷,出来喘一阵气,俏声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徒弟也不知道我还呆在这里!他们以为我化缘去了!"
蒋师爷说:“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并随手给一些碎银子。王圆箓领他走出黑狗的警戒区,说:“明天晚上还卷子,我再给你其他的。”
说完匆匆走了。
蒋孝琬将“样本”藏在宽松的黑长袍下面,高兴地摸进斯坦因的帐篷。两人在油灯下研究起来。这是一本汉文卷子,书写的字体使对汉文一窍不通的斯坦因如隔一座山,他焦急地要师爷尽快确定它的属性。师爷肯定地说这个卷子就书写和纸张而论显得很古老,也许是佛教经典。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斯坦因允许蒋回去研究。
他的灯一直亮着,等待着师爷把振奋人心的消息带来。黎明时,师谷带着胜利惊忍的神色进了帐篷仿佛遇到了神奇的事,在帐子里他显出惊魂未定的样子。
“先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上天说话了!带翼的飞天把上天的命令传达来了!”他激动地说,“这确实是佛经的汉文译本!在书尾题署中明确注着从印度取回来并由玄类本人翻译的。”
斯坦因张大嘴,他怕控制不住感情使澎湃的喜悦冲**出来,便极力据住嘴笑着。
师爷继续说:“王道士是无意抽取的这本,可以想象,那个藏书室里将会有许多价值极高的经卷展现在我们面前!”
“马上找到王,我要亲自同他谈一下!”
“先生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现在天亮了,他像猫头鹰一样船了起来,晚上才出来,”
师爷笑着说,“他神秘得连其弟子也不知道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