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化缘开荒5
王圆箓懵懵地骑驴赶夜路。他想着心事,由着驴走。那驴是黄水坝人献给道观的,出了县衙,它不回莫高窟,却一路往黄水坝走去。
到天亮,王圆箓才发觉那毛驴在另一片陌生的戈壁滩上行走,向四处望,尽是白茫茫的云气,根本辨不出方向!
他迷路了。这片戈壁他从来没走过。只有听天由命,看这驴驮他到啥地方。
快到中午,王圆箓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层银白的海面和一一层黑森森的林带,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鲜明异常。
“该不会又是海市吧?”
他知道追逐海市会累得身体垮了的。再细细看一阵,似乎有畜群在蠕动,便骑驴往前走。
前面的湖泊愈来愈清楚,草原和芦苇丛也显出了轮廓,还有湖面上面上盘飞的鸟儿,都能看见形迹了。
驴跑了起来。
啊!这么大的湖泊!湖水湛蓝清亮,浩浩渺渺,远处是绿茵的芦苇丛和草地,再远处,是壁立的祁连雪峰!
这么开阔的地方!
辽阔的草滩上,无数只骆驼在悠然地行走,吃草!有骆驼必定有牧驼人
打问一下这仙界般的地方名字。
驴喝足水,王圆箓打得飞快。不大功夫,已绕到畜群里。只见骆驼,不见牧人。
“有人吗?”他喊了几嗓子。
“谁?”从草丛中跳出一个男子,跑过来,你买骆驼吗?”
王圆箓说:“不买。我走迷了路,不晓得这是啥地方。”
“这地方叫渥洼池。是汉朝天子梦见出天马的地方。”
“哦!"王圈策曾听马荣贵道长多次说过渥洼池,原来就是眼前的这片福地!
“那阳关也在这里?”
“对!"那人往西指一下,说:“是墩墩山上的那座土台子!”
王圆箓远望,苍茫大漠中,岿然独立着一座烽燧。他思绪万千,多少年过去了,守关的人早已化成了烟灰、尘土,但这人们筑起的土台却还伫立在岁月中!王圆箓忽然想起马荣贵道长曾带他去看桥湾城锁阳城,原来要他看破红尘,超凡脱俗,在历史长河中自由地翱游,不要为浮世的功名利禄掩盖住灵魂!啊!道长的真实用意原来在此啊!不管是玉石佛,还是象牙佛,都是很空的,只有佛在心中才是永恒!才是实有!
王圆箓觉得心胸开阔眼界大开,笑着问牧驼人:“你在这里过得很自在呀!”
“是的,很自在,跟鸟儿、骆驼一样。你想化缘吗?”
“你愿施舍,就给儿峰骆驼吧。”
“我很乐意给你几峰骆驼。”
王圆箓问:“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写到功德薄上!”
“嘿嘿,这算什么功德?你要写就写吧!我叫牙关。”
那人笑着说,“听口音你也不是河西人吧!”
“不是,我祖籍湖北麻城,出生在陕西。现在是莫高窟下寺的主持。”
“是嘛?下寺也兴盛起来了?三年前我去时,荒凉的呀!——道长,你会不会算命?”
“会一点。”
“你给我算一个人。”
“啥人?”
“嘿嘿,我年轻时候的一个尕联手。”
“她的生辰八字,你说一下。”
“我不晓得。”
“那怎么算?”
“你只算--下她活着没。”
王圆箓观牙关的五官,看看手相,摸摸骨节,说:“你这人积了德,命中必有厚报!在你的一生中有过四个女人。有三个先后都离你而去,只有第一个女人在历尽劫难后与你团圆。对了,那个女人也曾是个牧羊人,她被官兵抓走了,后来她当了士匪,被人出卖了一--”
“啊?她没事吧?”牙关焦急地问。
王圆箓从冥想中惊醒,说:“你打断我干啥?只能看这些了。”
“她没事吧?”
“从你的手相上看,她最终会和你团圆的,就在这有山、有水、有草、有关的地方。特别是有阳关的地方,肯定会团圆。”
“多长时间?”
“十年之内。”
牙关高兴得在草原上唱起了歌。
晚上在草原上烤吃羊肉,唱歌。天亮后,王圆箓骑着毛驴,拉着骆驼,回莫高窟。
下寺的变化令王圆箓吃惊:没有人清除沙石,几个人在田地里锄草,其他人都坐在河谷里玄谎!
“你们,怎么不干活?”他压住火气问。
一个道人模样的人站起来,问:“你是谁?跑到这里大喊大叫干啥?”
“我是下寺的主持。”
“你?谁任命的?我才是这里的主持,都上任两天了!”
“是谁任命的?”
“县太爷!”
王圆箓心里一阵怅然。听着河里哗哗的流水,他忽然想起了渥洼池明净的湖水和平展的草原,还有那静默的雪山和沧桑的古关,他心里一下开阔起来,笑着说:“好,好,你尊姓大名?”
“我姓索,是敦煌那个字写得好的人索靖的后代。”
“听口音你不像是敦煌人!”
索道长忽然发火了:“你管球得宽!我的祖籍在敦煌。你运沙还是锄草?还是锄草吧。清除佛窟太费劲了。或者,就化缘去。”
王圆箓没说话。
他拿了一只筐子,朝佛窟走去。
一个座工悄地过来对他说:“寿昌山庄里的一个女歌手连着两天来找你,昨天索道长说你到青海云游去了,她今天才没来。”
“她说是找我吗?”
“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西戎。”
“轰——”王圆箓脑海里一阵巨响,浑身一软,坐到了沙堆上。
阳光正照在三危山上,映得如同燃烧的火焰山。
佛光又显现出来,但这次,王道士没看见。
西戎找我千什么?
如果她求我一同回到草原上,该怎么办?
要离开荒凉的下寺吗?
寒冷的、寂寞的长冬,实在太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