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终受保护2

素娥看到儿子反制的一幕，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无尽的酸楚：亲生父母逼迫儿子动粗！这样的父母能给儿子什么？又想到儿子有能力制止父亲的暴行，又多少有些欣慰：一个长期忍受着暴力和污辱而无助的人，终于有了保护伞，保护神。看着聪聪相貌堂堂，又看着聪聪不能回嘴辩论，素娥心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又喜又悲。对忠祖的谩骂不屑一顾。

只听忠祖妒恨道：“你教下的儿子就这个样子？我声明，你的儿子对付我的每一下，我都要从你身上还呢，我要拿你的血肉还呢。”没完没了，素娥只当苍蝇在嗡嗡叫，再不去理会丈夫。她太需要休息了，家里打水窖，修房子，都是自己干，没有打动别人，累得素娥又瘦又老。素娥更操心的是把聪聪累坏了，主要的力气活都指靠着儿子，忠祖专干技术活。现在忠祖撒手不干了，正好借此休息。忠祖则出来骂进去骂，一切全是妻子的错，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所有的不幸都是素娥带给他的。正在上学读书的敏敏来到家里便抹眼泪，去学校里便在课堂上暗泣，也不能安静读书。忠祖老早就头发花白，牙齿脱落得厉害，比素娥更显老。再加上生气骂人，嘴角泛着白沫，眼睛也变成了三角眼，还有个鹰钩鼻，看着既可怕又可恨。素娥想起以前在新庄那边住的时候，聪聪在屋里的墙上写下：妈妈三十岁，爸爸三十五岁。其实俩人同岁。素娥现在明白经常生气会使人变老。忠祖直骂到第三天上，看到家里的活停着，耽搁着，实在更来气，又动手打院子里默默拾掇的妻子。帮妈妈干活的聪聪一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妈妈，也挨上了爸爸的拳头。可忠祖还要绕过儿子去打妻子。

僵持了一会，只见聪聪双膝跪倒父亲跟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双手抱拳，努力向父亲说道：“求求你，别打。”再不能说出别的话了。忠祖看着眼前的儿子，冷冷地嘲笑道：“哼！哼！你娘又给你教了这一招吗？”他是故意说给素娥听的。聪聪听不见父亲在说什么，看着父亲，继续抱拳鼓着劲说：“求求你，别打。” 忠祖连声冷笑着转身钻进屋里。聪聪起身跟进去又给父亲跪下，仍抱拳求着，等了等不见爸爸回应，便又自己朝着自己脸上狠抽了几巴掌，来求父亲。素娥舍不得儿子这样，想进去劝劝，又没去。只听见忠祖仍在冷笑。不一会忠祖走出屋子，喘着粗气揪住素娥的衣服又打，衣服从肩缝上撕开了，拳头落在素娥的背上。

屋里的聪聪看见后，一个鱼跃从屋里跳出来，一把扯倒正挥老拳的父亲。忠祖倒仰在地，素娥顿感解气、解恨。聪聪的拳头落了下来，忠祖的脸上、身上都挨上了，他嗷嗷叫起来：“打死啦，打死啦！”素娥嗡地一声只觉脑袋大起来：这不是个事！她舍不得聪聪这么做！立即赶上前去拉聪聪。素娥看到经常对她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此刻和自己一样可怜挨打，甚至更可怜猥琐。聪聪一把推开妈妈，一脚踢过去，嘭地一声忠祖翻身爬下，双臂护着头脸。素娥原本站立不稳，被儿子一推推倒在地。聪聪走过来拉起了妈妈，然后冲进屋抓起桌子上的DVD，走出来举过头顶狠狠摔向水泥台阶，DVD被摔烂。

邻居们听见这次不同寻常，赶进来了五六个人，有的扶起忠祖，有的拉住聪聪。聪聪咬牙切齿大骂：“土匪！三天不完！法西斯！”邻居们惊讶这个孩子会说话了。聪聪却说不上再多的话。大家有的劝忠祖，有的连比带划劝聪聪。聪聪却全然不理会大家，狠狠盯着父亲看。忠祖摆着双手说：“我错了，我原来是要婆娘娃娃怕我，我要把婆娘娃娃管着、统治着，不学我哥一家，我有我哥的前车之鉴呢。因为我以为我是一家之主，可如今我不是，我不自量力没有办到。今日我彻底怕你了，我只能承认我是个怕老婆了。妻不贤，子不孝，无法可治！”邻居们听了忠祖的话窃笑，说：“老婆不是要你怕的，也不是给你打的。娃娃你要让他把你尊敬着，娃娃如果对你动手了，那就像狗咬人一样，让你防不胜防，你要树起你的威信呢，光打人不是办法。”

素娥想：我本来爱你敬你，可你对我非打即骂无端猜疑。我错就错在当初你动手打我时没跟你离婚，对家庭暴力只有零容忍才是正确的。我一次又一次希望你不再鲁莽动手，可你一次次令我失望。到今日逼着孩子动了手。是我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反过来又害了孩子。弱势的我无力自己处理矛盾，贻害孩子。素娥恨自己的优柔寡断，不由地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给我的孩子从身体到素质都是伤害？为什么孩子不能得到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伤害孩子的罪魁祸首竟是最亲的人！从此给儿子背上了打老子的恶名。

被大家围堵着的聪聪想说什么说不出来，他无法对大家讲出自己的感受，他不能跟父亲辩论一番。他激动地蹲下去在地上划写，被邻居念了出来：“谁敢打我妈妈，我就打死他。”邻居们拉起聪聪，用脚擦去地上的字。有的叹息同情聪聪，有的同情素娥，当着忠祖的面又不好说什么。有的劝忠祖，有的对素娥说：“你一家子还要指靠这个掌柜的呢，婆娘家再能干是个婆娘。一个家庭两个残疾人，作为一家之主，他的压力够大的。”有的嗤之以鼻：“世上少有的这么一家子人！哼,少见，少见！”

素娥听了聪聪说的话和写的话，心中另外有一丝欣慰：自己时常因为害怕那个强盗而小心翼翼紧缩着的心，此刻有恢复正常了的感觉浮起来。但愿从此不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自己终于受到保护了。儿子能正确写出句子了，能说出一句表达清晰的话了。儿子一次次的进步，使她更有信心教相依为命的儿子学话学句子。邻居们把忠祖劝进屋里休息去了，然后一个个回去。

素娥鄙夷地看了一眼忠祖，这个被自幼宠坏了的家伙，注定有如此结果。有人说惯孩子是杀孩子，忠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自己无责任心，无担当却刚愎自用，缺乏恒心和耐心，自私却暴躁乖张，遇事无主张，做事粗疏却自以为是又无端猜疑。这是一个活生生的被溺爱的受害者，被人格的缺陷贻害一生而且祸及身边的人。既可怜又可悲更可恨。人格的缺陷比身体的缺陷更可怕。就像一块玉石，不经打磨雕琢，是不会变成一件玉器的，只能是一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