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终受保护1
除夕这天上午交割完衣服,一家人置办了些必需的年货,下午素娥才蒸了些馒头和包子。忠祖带着俩孩子秉香火接先人供起了牌位,一家人正式过年。今年爸妈领着婷婷去兰州素斌家过年去了,素屏正在处对象去了女朋友家。素娥便有些失落感,往年正月里她还能回一趟娘家。大年初二娘家的堂哥、堂弟和堂妹、还有侄子,坐着堂妹小白的车子一行人来到素娥家,给了素娥一个惊喜。这下她高兴地为大家做饭吃。遗憾的是终日做着针线活的素娥厨艺实在太差了,炒出来的菜咸了、淡了、生了、烂了,全掌握不准,更不知怎么配方,一点也不好吃,甚至有时还难吃。她想起忠祖曾经骂过她:你就会做件衣裳。素娥承认这才是一句大实话。堂哥笑对大家说:“你姐、你姑做衣服比做菜拿手,吃,大家吃饱。”素娥常说娘家的几兄弟个个英雄好汉,奋斗得家里殷实好过。大家知道素娥经济上拮据,临走时都为聪聪多少不等给了钱,堂哥甚至掏了二百。忠祖这才把买DVD的五百块钱给了小白。亲戚们起身回去,素娥送出门外时,眼里闪着泪花,一车人远去了,眼泪终于挡住了她的视线。
逐渐地八费取消了,天也不那么干旱了,雨水多了起来,庄稼有了收成不再买粮吃。接着种粮有补贴了,残疾人有最低生活保障了,学生的学费也降低了,农民工工资逐步提高了。忠祖被骗了两年工钱后,这两年能如数拿到工资了。只是素娥的裁缝活越来越少了。经济转型,社会分工细化,人们转向购买成衣。裁缝们转型有的只做寿衣,有的专做窗帘。素娥没有转型资金,只做些特体或老人的衣服,挣点零用钱。然后再做些地里的活,用地膜种田,还可以卖粮食了。忠祖在建筑队打工挣钱也稍微正规了,还给家里安装了电话。唯一没变的是只要忠祖在家,喜怒无常照骂照打照砸,只是俩孩子能护持一下妈妈了。也为此受连带没少挨父亲的打。娘儿仨好似在风雨江湖中相依为命,彼此维护着度日。只有忠祖外出的时候,娘儿们才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素娥才能按步骤安排孩子们干活、学习和休息。细心教导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学说话。
素娥最初让聪聪上学的时候,一心一意要让他多读书,可直到读完初中,还不能造句写话,更别说作文了。成绩也落到了末尾。继续上学已经没有实际意义,素娥下了决心让聪聪不再上学,自己当老师教他。教他学话写话,写句子,还要教他写文章。让敏敏坚持上学,只是敏敏的学习成绩起伏不定。
素娥觉得是自己顾此失彼了,她疲惫不堪,难以应付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年素娥和辍学在家的聪聪用蚂蚁搬家的方法给家里挖了一眼水窖。拉水吃了七年,忠祖一点没有准备给家里打水窖的意思。一眼水窖交给三个壮劳力挖出来,需要三天时间。忠祖去打工,素娥和儿子上午干一个多小时,傍晚干一个小时左右,星期日还有敏敏帮着,用了二十二天,终于挖成了直径三点二米,深四点五米的土窖。然后电话告诉了忠祖,备好沙和石料,等忠祖回来打灰。忠祖回来免不了还是一场大骂,骂素娥给自己找事,骂她胆大,更骂素娥破坏了家里的风水。忠祖照料着骂着,一家四口将灰打完,水窖打成功了。蓄上水了,再不用老远地拉水吃了。为水窖的事忠祖的骂却持续了好几年。
挖水窖挖出来的土小山似的堆在院子里,素娥又安排聪聪慢慢学着打作土坯备着。
再一年县乡两级残联给了忠祖家一座扶贫房。忠祖和老婆孩子从乡政府拉来了椽檁和五合板以及现成的门窗。土坯有,水也有。素娥说叫上泥瓦匠修房子,忠祖说费用太高,不用匠人自己盖,进城盖大楼的人把个土坯房不在话下!只是忠祖不会做房顶,用了匠人做。于是这年上半年忠祖没有外出打工,自己在家充当泥瓦匠盖房子,素娥和聪聪母子俩打下手为小工。素娥还要处处陪着小心伺候着忠祖。歇工了,忠祖理所当然地休息,素娥为了不让聪聪太累着,一摊子家务活她一个人干。而且忠祖不顺手不会做了或没工具不顺心了,就停下来对素娥非打即骂一番,就这样接二连三地把素娥累成了个老太婆,人变得更瘦,出得门去个个说她变老了。素娥顾不上在乎这些了。
忠祖家修房子从备料到房子盖上瓦,一大一小两间土坯房三个人打理了将近半年才完成。这一天忠祖和老婆孩子抹室内的墙泥,由于砌墙时忠祖说为了挂上字画平展好看,字画位置的后背墙要微有倾意。到抹墙泥时抹抹停停四五遍抹上去了还凹得明显。一遍又一遍往架上供泥的素娥说了一句:“你砌的墙五遍六遍抹不平啊。”忠祖一听甩手不干了。摔断抹子,从高架上下来,一拳将素娥打倒在烂泥里,骂开了:“我知道,我不在时你给你认下干得好的人着呢,把你认下的人叫上给你抹去!你给谁打过电话,我有地方查呢。我能在电信上调出单子来。你瞒不过我的,别想背着我干见不得人的事!我知道你认下旁人着呢,叫旁人给你干去,我不干了。” 素娥好不容易从泥中拔出站起来,忠祖又过来几个巴掌打在脸上,素娥哭着也狠狠地说:“ 我给世上的人把电话都打了,你查去,调单子去!”聪聪听不见父母在吵什么,坐下来休息,看着妈妈挨打,就上前护住妈妈。忠祖一听素娥竟然还敢顶撞自己,气得抄起泥里的铁掀,架空到台阶边,一脚踩断木柄,拾起铁掀头,抡起来甩进新房子里,从窗口飞进去,窗框被削开了个拇指大的豁口,铲到墙上,掉下一片泥巴。随后冲进去抓起和泥巴的铁耙对着抹好的墙面狠命筑去,筑烂了墙面,震断了铁耙的木柄。口中叫着:“我把那么多的匠工都节省了,你还要嫌我!你嫌!”说着出来又提起锄头对着院子里的一摞新瓦狠命砸下去,顿时一阵乱响,然后出现了一堆碎瓦。素娥只有眼睁睁看着歇斯底里的忠祖一再破坏,只有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话?说一句五遍六遍抹不平的话!供泥就供泥吧,这一大一小两间房子的泥不都供上去了吗?素娥看着疯狂的忠祖向自己逼过来,害怕得心里乱跳,只有提防着别让他把自己打伤。
聪聪看着砸红了眼的爸爸转向妈妈,呼地站起来手指着爸爸喊道:“干什么?土匪!”声音很高,盖过了爸爸的骂声。他却再说不出什么话了,脸憋得通红。然后对着爸爸指了指妈妈的腿和脚,向爸爸摆摆手,最终口中挤出两个字:“不打。”忠祖先被儿子的话震住了,逼向妻子的脚步停住了,转身蹲在了台阶上,等明白过来儿子的比划,便冲着素娥吼道:“你听听,你给你的儿子教的啥话,你的儿子说你的腿是我给打跛的。这就是你给你养下的教的话吗?虎毒不食子,这两三年你连你的后人都教唆坏了。”忠祖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伸向素娥呵斥道:“给你手机,你给养下你的你爹你妈打个电话问问,你的腿是不是我打折的?”一旁看着的儿子伸手要接手机,忠祖不敢给,怕儿子接过去摔坏,赶忙收回去。邻居家夫妻听见聪聪的声音,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赶了进来,看到三个人对峙着,上前拉住聪聪。一边劝说两口子别吵了,对孩子影响不好。聪聪向父亲伸着脸一副质问的样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素娥一言不发地站着。忠祖对邻居夫妻说:“你看看这个跛货还给娃娃说她的腿是我打跛的。”邻居哈哈一阵笑。素娥则说了一句:“娃娃说他妈妈腿疼呢,劝他爸不要打。”素娥心里骂道:你胡说打人骂人比谁都强。邻居一边比划着劝聪聪,一边对忠祖说:“你把自己家里人别这么揭短百端地,她那是身不由己的。”忠祖则说:“人家不是这家子的人,给旁人当婆娘的这么个残货我不承认是我的婆娘。”然后转过来质问素娥;“你拿出户口本看一看,我是户主还是你是户主?你拿上户口本到派出所改名字去,把户主改成你的名字,我就不说你一句了。户主的名字是我,我还非说你不成。你还是个屡教不改,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劝你看在六十岁的你爹你妈面上,看在你的儿子、女子面上,你不要这样了。你爸你妈老了,我不想翻两个老人的帐,你儿子女子大了,儿子要寻婆娘呢,女子要寻婆家呢,你再不要往死里害了,虎毒还不伤子呢。”邻居夫妻听着只是笑,口里说:“对呀。”拉着聪聪向门外走去,说道:“我们把娃娃拉出去避一避,你们两个别吵了,干活干乏累了缓一缓再干,吵架不解决问题。”聪聪被拉出去了。忠祖接着破口大骂,讲得头头是道,自己十分地委屈,妻子十二分地不贤。提起伤心事,免不了又打素娥几个嘴巴子。可怜素娥只盼聪聪快进来保护自己,又不忍心让聪聪搅和进来,。她只有希望忠祖气消些,这三四年家里经济上靠得着丈夫了,于是忍下气来劝丈夫说:“再说再讲,家里修房子不是一件令人气愤的事,别生气了。我说错了,我不该说话。”忠祖哼哼冷笑两声说:“容易得很,你把我惹起了,就那么叫我拉倒?惹起了就白惹下?你想错了。我是我,我和别人不一样,叫我就那么拉到,没门!”素娥一听十分看不起他:你确实与众不同,确实出众,便随口说了句:“那看你咋办。”忠祖质问道:“不看我还看你吗?这个家有我呢,我不想让你这么个跛货提上摔,你倒好,毛鬼的头大,你的胆大,不言不语给我把水窖挖开了。”素娥一听这个强盗还在为水窖的事跟我算账,如今修房子,水有、土有、土坯也有,一切顺理成章。假如这边没有水窖,修房子时还要拉水,拉土,土坯也没着落。那才大费周折呢。素娥于是又说了一句:“我为了喝一口水,你把我要整多少?”忠祖一听从院子里的水桶中舀起一勺水,伸到素娥嘴边说:“ 你渴死了?喝!赶紧喝!”一勺水都倒在素娥胸前。素娥弯下腰让水流下地,咬着牙,希望聪聪快进来。忠祖摔碎塑料勺子,找来犁地赶驴的皮鞭朝素娥身上抽了两鞭子,素娥一下子疼得钻心,嚎啕大哭起来,邻居听见了,才放聪聪进来。聪聪进来时忠祖正在抓着捂素娥的嘴——他怕外面的人听见哭声,聪聪追过来一把扳开父亲并将他推倒在地。然后咬牙站在妈妈前头挡着。忠祖可从来没受过这般辱没,他大声呼喊:“谋杀亲夫啦!”爬起来提起皮鞭又抽了聪聪两鞭子,聪聪挺胸咬牙挨着忍着。忠祖又将皮鞭转向素娥抽去,聪聪一把夺过鞭子,折断了鞭杆扔在地上,转身操起一把斧头。忠祖看到儿子拿起了斧头,一下子震住了,篶了下来,专注于聪聪的动向。只见聪聪举起斧头,两三下将皮鞭斩成几节,丢下斧头,然后一脚将几节皮鞭踢远。终于看到父亲安静下来了,聪聪也安静了。过了一支烟的工夫,忠祖觉得相安无事,又开始骂了,决不能让老婆孩子压着自己,反正骂什么儿子是听不见的。